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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你可以把它当“前言”来读

“愁容骑士”是西班牙苍凉高原上那个叫堂吉诃德的人的别称。不过我的《愁容骑士》这本书,完全是中国式的,即中国人的故事,中国式的风格,东方民族的精神痛苦,等等。它或者叫成《浪漫派最后的骑士》也可以。厂当广州出版社将它作为丛书之一而推出的时候,在这个西安美丽的早晨我站在阳台上叼着烟,口里念叨着书名突然想起前不久与来访的西班牙作家团的那次对话。我们对西班牙的文学了解很多。西班牙作家则对中国的文学知之甚少。双方在对话中都感觉到了这一点。我说,这是欧洲中心论的影响。作协主席先生是一位老头,瘦骨瞵峋的,很有风度。他的胸前别有四支笔。我作仰慕状,问这位老者,为什么别四支笔,这四支笔是做什么用的。老者回答,一支是钢笔,写作用的;一支是签字笔,签名用的;一支是圆珠笔,记录用的;一支是铅笔,打草稿用的,云云。这话说完以后,我们的组联部小陈说,让我讲个侯宝林的笑话吧。侯宝林是中国的幽默大师,他说过一个四支钢笔的相声。侯说在中国,那别一支钢笔的通常是小学生,他开始学文化了;那别两支钢笔的通常是中学生,他已经有相当的文化了;那别三支钢笔的通常是大学生,他已经文化很高了;那别四支钢笔的一小陈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以加强效果。然后说,在我们中国,那别四支钢笔的,通常是修钢笔的人。小陈的话博得中国和西班牙作家的齐声鼓掌,作协主席开始有点脸上挂不住,后来也鼓起掌来。他说这是东方幽默。

他还自我解嘲说,在西班牙修理钢笔这个职业已经绝迹了。精彩的话题还有一个。一个西班牙剧作家问,在你们中国,是如何培养作家的。他问话的意思我明白,他是想问文联、作协这样的机构的情况。但是我避实就虚,说了这么几句话。我说,我们中国有个老作家叫孙犁,他说过作家是生活本身培养出来的!”翻译刚将这话翻译过去,西班牙作家齐声鼓掌,那位剧作家觉得自己问话有点愚蠢,从此再不言语了。那次谈话还有一件事对我印象很深。他们在个人介绍中一般不提获奖的事。当我们如数家珍,介绍说我们中某某某获过什么奖时,他们解释说,他们每个人都获得过几千个奖。或者原话是,在西班牙,大大小小的奖项一共有几千个。我记忆不清说的是前者还是后者了。他们说在西班牙,随随便便个什么人,只要有钱,有想法,就能设一个什么奖,给乱糟糟的文坛再添一份热闹。他们说,衡量一个作家的重要性或影响力,一般来说是看他的书的印数。那次对话还谈到中国目前的“宝贝”系列文学。西班牙作家说,在西班牙这类文学也很风行,销量也很大,政府对此既不支持也不禁止,让其自生自灭。他们说,在西班牙他们叫这一类文学为“潮湿文学”,说看这一类书时,只能用一只手捧书读,另一手按捺不住,要干别的事。当然,那次谈话中,对我印象最深的是,当我试图拍一下西班牙人说到,我最喜欢的女性形象是一个叫梅里美的法国作家塑造的“卡门”时,这时随团的一个穿红T恤的女性,猛地站起来说我就是卡门,我就是卡尔曼!”然后过来拥抱我。我吓坏了,赶快躲开。她也是作家,名字似乎也叫卡门。印象中,她是作协主席的妻子。不知道我这记忆对不对。在《愁容骑士》付梓之际,写上以上的话。它们和这本沉重的书没有一点关系。只是由愁容骑士到堂吉诃德,从堂吉诃德到西班牙人,从而信笔由之,为这本沉重的书增加一个花哨的领结而已。

2001年6月6日于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