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菲尔兴高采烈地来到了纽约。由于布伦特先生慷慨相助,他发现自己的经济状况比离家时还好。
他离开火车站后来到纽约街上,感到自己像个陌生人来到新生活的大门。他对自己走进的大都市几乎一无所知,完全不知道去哪里找住处。
“天气真冷呀。”旁边传来一个友好的声音。
菲尔转过身,发现说话的人是个面色灰黄的青年男子,他长着黑发黑胡子,戴顶宽松的黑色毡帽,帽顶起皱。小伙子十分俏皮地看了他一眼。
“对,先生。”菲尔礼貌地回答。
“我想你是外地人吧?”
“对,先生。”
“别先生先生的呀。我不习惯太拘礼节。我是奥兰多先生[3]。”
“奥兰多先生!”菲尔重复道,非常迷惑。“你是意大利人吗?”
“哦,是的,”奥兰多先生回答,眨一下眼,“我正是,或者说大家那样认为。不过我出生在佛蒙特州,血统一半是爱尔兰人一半是美国人。”
“那你的名字是怎么得来的?”
“我取的。”年轻人回答。“瞧,朋友,我是一个职业艺人。”
“一个什么?”
“职业艺人——歌手和木屐舞蹈[4]员。我想很多人都知道我。”奥兰多先生继续沾沾自喜地说。“去年夏天我随‘金克斯-布朗马戏团’巡回演出。你当然听说过他们吧。整个冬季我又被鲍尔雷街的‘鲍尔曼杂剧团’聘用,每晚出场,并且每周还要参加两出日戏表演。”
必须承认奥兰多先生那种职业特性给菲尔留下了深刻印象。他从没见过演员或者任何种类的公开场合的表演者,所以对一个职业如此引人注目的人极为敬重。固然,奥兰多先生相貌平平,面容上并没显示出他的才气,而且衣着不整。尽管如此他仍然是个为公众所熟悉的人——一个天才。
“我喜欢看你演出。”菲尔尊敬地说。
“你会的,朋友——你会看见的。我从鲍尔曼先生那里给你弄一张入场券。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菲尔回答,觉得茫然。“我想找个便宜的提供吃住的地方,可对这个城市又不熟悉。”
“我熟悉。”奥兰多先生立即回答。“干吗不到我的住处去呢?”
“你有住处?”
“我是说我吃住的地方。离这儿有一定距离。坐马车去吧?”
“行!”菲尔回答,为在迷宫般的大城市里找到一个向导觉得宽慰。
“我住在‘第5街’,就在鲍尔雷街附近,那里很方便。”奥兰多说——如果咱们能随意这样叫他的话。
“是‘第5大道’吧?”菲尔问,他并不知道其中的区别。
“哦,不,那可不是我这种人住的地方。我又不是范德比尔特,也不是阿斯特[5]。”
“价格适当吗?”菲尔焦急地问。“我的钱得尽量维持久一些,因为我不知道啥时能找到工作。”
“当然。你可以和我住一个房间,只是我住的是一间走廊小卧室[6]。不过我们可以对付的。”
“我想还是我自己住一间好些。”菲尔说,想到他与奥兰多先生还素不相识。
“唔,好的,我对老女房东说说,估计她会在第2楼给你搭一间走廊小卧室。”
“我应付多少钱呢?”
“每周1.25美元,在哪里吃饭都行。”
“我想这适合我。”菲尔思考着说。
他们下了马车后很快就来到一座有3层楼的破旧砖房。对面有个马房,一群邋遢的孩子在前面玩耍。
“这就是我呆的地方。”奥兰多先生愉快地说。“正如诗人所说,处处不如家。”
如果真是这样倒没什么值得后悔的,因为现在提到的家对于菲尔已根本没有了吸引力。
奥兰多先生按响门铃,一个德国人模样的胖女人走出来。
“是尼(你)回来那(啦),奥兰多现审(先生)。”女人说。“我希望尼(你)把欠的两周放住(房租)带来了。”[7]
“我有钱时会付的,施莱辛格夫人。”奥兰多说。“不过你瞧,我给你带来了一个人。”
“是你通伙(同伙)了?”女人问。
“不是,很不幸还不是。他的名字叫——”
奥兰多咳了一下。
“菲利普·布伦特。”我们的主人公说。
“对——菲利普·布伦特。”
“我很高兴看见布伦特先生。”女房东说。“他是像你一样的演员吗,奥兰多先生?”
“还不是。下一步会怎样我们也不知道。不过他是来找事做的,施莱辛格夫人。他想租间屋子。”
房东顿时喜形于色。她还有两间空屋,一个新来的房客真是天赐之物。
“我毁(会)带布伦特先生去看房间。”她说。“咱们上楼吧,布伦特先生。”
好心的女人气喘吁吁十分费力地爬上楼梯,因为她患有哮喘症;菲尔跟在后面。房子里面和外面一样邋遢,第3层平台相当黑暗。
她一下推开一间里屋,它比走廊还低,他们下了一个台阶才进去。
“瞧!”她说,指着褪色的地毯,皱巴巴的床,不值钱的松木桌,桌子上方挂着的6×10的小镜。“这个房间单身汉或夫妻住都布坐(不错)呀。”
“我朋友布伦特先生还没结婚呢。”奥兰多先生开玩笑地说。
菲尔笑起来。
“你懂什么,奥兰多先生。”施莱辛格夫人说。
“这屋子房租多少?”菲尔问。
“每周3美元,布伦特先生。我本来应收4美元的,不过由于你是个正经的青年——”
“她如何知道的?”菲尔觉得惊奇。
“由于你是个正经的青年,又是奥兰多先生的朋友,我就优惠你了。”
“我付不起那么贵的房租。”菲尔摇摇头。
“我想你最好带布伦特先生看看我上面那间走廊小卧室。”奥兰多提出。
施莱辛格夫人又费力地爬上另一个楼梯,两个相识的人跟着她。她把一间让人压抑的、纽约人称为走廊小卧室的屋子推开。它大约5英尺宽8英尺长,几乎被一个廉价的床架塞满,床垫约两英寸厚,上面的枕头颜色像患了肺痨的病人那么难看。墙上贴的纸也被扯得七零八落。另有一把摇椅,一个显得相当陈旧的脸盆架。
“单身汉住这个屋子够好了。”施莱辛格夫人说。
菲尔打量自己这个未来的家,心情消沉下去。与他家里整洁舒适的屋子相比,它真是糟糕透了。
“这屋子也像你的一样吗,奥兰多先生?”他轻轻问。
“一模一样。”奥兰多回答。
“你建议我租下?”
“再没更好的办法了。”
要是当着房东的面奥兰多又会如何回答呢?他可欠了她两周的房租呀。
“那,”菲尔说,暗暗哆嗦,“如果租金合适我就租下。”
“每周1.25美元。”施莱辛格夫人马上说道。
“我先租一个星期。”
“能预付吗?”房东建议。“我的租金都是预付的。”
于是菲尔从钱包里取出1.25美元交给女房东。
“我租下了。”咱们的主人公说。“能找点水洗一下脸吗?”
施莱辛格夫人听见有人竟然大白天要洗脸,显出吃惊的样子,不过她没表示反对。
菲尔洗过脸和手后,就和奥兰多先生去鲍尔曼街的一家饭馆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