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山孩子与豆味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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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破碎的,请让它随风而去(3)

上帝原谅我,因为只有他晓得我还是有一点儿君子的,之所以表现得那么的小人,只是为了把一个真正的小人吓得哭泣。

谁能理解,我口是心非的单纯,其实最初的初衷真的只是想教会她不要轻易那么小人地,去对待她身边真心大人的人而已?

“走吧!”我对她说:“别让我再见到你。”

“我……”

她惊恐地睁开了眼睛,还在流着不可思议的泪。

我不知道就这么放过她了,她为什么还会哭,但更不可思议的事情还在后头:就在蜜豆还想说些什么的前一秒,大妞出现了,她今天的装扮非常古怪,帽子高高地遮住了半个额头,丧服也裹得严严实实的,手上还握着沾了粘土的铲子,神神秘秘地左顾右盼着。

“寸草,她……”

“嘘,别说话!”

我轻轻捂住蜜豆粘着泪水却依旧多话的嘴,把视线朝着青藤下扫去:比较空旷的那一头,大妞很费劲儿地挖了一个坑,然后从藤蔓上扯下了几个豆荚,连同兜里一个灰不溜秋的东西一块儿扔了进去。

“寸金哥哥,我把你在意的白兰豆送去给你,这秘密,我就埋这儿了,你不要说出去好吗?”

大妞很莫名其妙地朝着土坑磕了三个响头,脸上带着很严肃的乞求。

我皱着眉头扒开了荆棘丛,探头向外张望的时候却不小心碰上了蜜豆冻得发紫的唇。我愣了,她连忙躲开了,于是草堆里发出了步子细细的挪动声,无意得,像极了风吹。

“谁?谁在那儿!”

大妞在这时候觉察到了这细微的动静,我听到了她的惊呼,于是心慌了,虽然我知道我什么都没做,但我还是死死地捂住了蜜豆的嘴巴,像偷了腥的贼一样,不敢出声。

“是寸金哥哥吗?”

大妞一步步地逼近,就在我和蜜豆快要暴露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

“你回来是要兴师问罪的,是吗?”

她颤栗着嗓子问了个相当怪异的问题,我听出了她的质疑和恐惧,老实说,今天的她很不像她,她不再胆大,不再穿花里胡哨的衣裳,甚至这些天来都没再粘着我。

我早觉得她反常了,只是我不明白她这么疑神疑鬼的反常是为着什么。

我决定装一次鬼,将错就错地套话,虽然总觉得是有什么不妥的,但是如果她能为此而跑掉,那么即便我于她是一无所知,那么她对今天荆棘丛里来不及发生的事儿(咳咳,或许只能是想想的事儿)也会是一无所知的,所以于情于理,开这么个无聊的玩笑,是只练胆子(咳咳,于大妞而言),而毫无损失的,既然如此,那何乐而不为呢?

“咳咳!”

说时迟,那时快,我清了清嗓子,开始了我的恶作剧:“你!说!呢!”

果然,果不其然。

大妞的脸一下子青掉,竟然是信以为真地惊呼:“真的是你!”

“哼!”

我捂着嘴偷乐,蜜豆很厌恶地望了我一眼,似乎对我的无聊很是抱怨。

哦,天,她有什么好不满的呢?之前还哭得稀里哗啦地,现在还敢这么谴责地看着我,不过是一个比我更无耻的人,她有什么权利来干预我无心的无耻呢?

“切!”

我也瞪着她,因为她情绪里不该有的大起大落而挑衅地把眼睛鼓得跟死鱼眼一样大。

“我早知道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没想到你会来的这么快。”

大妞在这时候入戏地望着藏匿在荆棘丛里的‘魂’攀谈:“你知道吗?秋波婶儿刚刚走掉了,她该是避难去了,我知道,她不想对你的死付一点儿责任,可是我竟然没有拦住她,就像我傻傻看着她对你下毒手一样,我都没有拦住她,我真的很没用……”

我的魂在这时候飞了,蜜豆也怔住地忘了闭眼,我至今仍是能记起阿哥随着水流而去的那一日大妞迎着风的哭泣,她曾是那么坚定地告诉我,阿哥是因为等不到蜜豆,才脆弱地死去,可是而今,我是那么脆弱地洞悉了她的坚定:光一样穿行在质朴的山林间,歌儿一样穿梭在潺潺的流水间,而那坚定,到最后,竟是谎言!竟是最穿心的,可耻的谎言!“可是,请你不要你的怨气说出来,你可以把我带走,但是不要把你的怨气说出来,因为这个秘密不能被我阿哥知道,如果他知道,那我宁愿去死,真的,我搞不好会死……”大妞仍在喋喋不休地乞求着,她或许不知道,这真正惩罚人的,不是鬼神,而是自己的心,可是她的心,怎么能那么硬呢,怎么能比蜜豆还要硬呢。我怎么都想不到,是窦秋波害死的阿哥!我更想不到,那么危急的时刻,她竟然选择沉默!

而令我最心痛的是:她竟然骗我,在纵容了凶手行凶之后,还用找豆子的借口去填补这场青春的葬礼,这是多么残忍的锦上添花!

“你真的该去死!”

我推开蜜豆拽在我一角的手指,拒绝了所有的劝阻而再不能隐忍地跳了出去。

“阿哥,你……”

“住口!”

我用力地捏起她的胳膊:“你亲口说的这么都是真的是不是,你不打自招了是不是!”

“不是的不是的,”她眼睛不安地转着,却还在编着借口:“我不过是……”

“不过是一个可耻的骗子!”

我苦笑:“如果今天我不是意外地躲在这儿,你是不是要一辈子把实情隐瞒下去呢,嗯?”

“我……”

大妞吃惊望着我,最后把目光落到了蜜豆的身上。

“是你,是你对不对!处心积虑的人!”

她怨妇一样冲过去拽起蜜豆来纠缠,偶尔的蝉鸣像水底望着天的咕呱,那般哀怨得寡闻,却决然不肯承认自己甘愿坐井观天的半点儿过错。

哦,大妞,这个我看着长大的妹妹,一定是接错了藤,不然没理由这般光鲜地呼吸,却那般错愕地腐烂。她是变了吗,还是我从未了解过她呢?

总以为,她是一个任性的孩子,偶尔耍耍小脾气,把青春踢翻了蹴鞠上,过一辈子长不大的童年。曾以为,她只是一个骄纵的娃子,偶尔开开小玩笑,初开的情窦早熟地吊在藤蔓上,结一辈子得不到的果实。也以为,她不过一个无辜的样子,偶尔犯犯小错误,然后满山的翠竹燃烧出成片的火海,疼痛得温暖了她绿得有些发红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