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学校的骄傲:程玮教育小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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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妥协

果同学洪堡大学的文凭到手后,开始全线撤离柏林。我们开车过去把他和他的软件一起运回来。那些沙发床、桌子板凳什么的,都送的送,卖的卖了。柏林比汉堡开放,随意,没那么多讲究,很对果同学的胃口。车子开过菩提树下大街,再远远看一眼洪堡大学的校门。再见,柏林。

柏林也是我喜欢的一个城市。上世纪80年代末,我出国进修,去的就是柏林,是西柏林。那时候,柏林墙还在。尽管没有多久就倒塌了,但说实在的,当时大家安居乐业,一点也没看出有什么崩溃的迹象。我和另一个中国学生,到了星期六就到东柏林那边去狠吃一顿,那里的东西很便宜。过柏林墙的时候,人家都排着很长的队等待过关,只有我们中国人来去自由,因为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的盟友,同志加兄弟。年轻的我,在海关第一次受到这样的礼遇,实在有点喜出望外。

记得有一次走过洪堡大学,校门口的雕塑充满了文化气息,我忍不住绕进去看一眼。主教学楼正面上楼的台阶那里,镶着一块大理石,我认出上面刻着马克思的名字,其他的字就不认识了。当时有个德国人在一边,用英文结结巴巴地跟我解释,大意是:哲学家的任务不在于解释世界,而在于改造世界。我听了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欢喜和感动。这个名字,这段话,对第一次走出国门的我来说,亲切得如同乡音一样。在那个时候,我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很多年以后,我的儿子会去那里上学。

果同学先去了德国南部的一个大学,不喜欢那里,读了半年就自作主张,换到了洪堡大学。我们虽然很反对他的做法,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因为上大学的那个人是他,不是我们。

我第一次去柏林看他时,他带着我参观洪堡大学。一进主楼他就得意洋洋地把大理石上的马克思语录指给我看。他说:洪堡大学出了那么多名人,他们偏偏就把马克思的话刻在这里,而且坚决不改变。这就是我喜欢洪堡大学的地方。我站在大理石刻面前,惊得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我看到岁月带着我转了一个大圈子,最后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原来儿子上洪堡大学这件事很多年以前就注定了。

果同学后来去伦敦政经学院读硕士。他当时也申请了牛津,两个大学同时录取了他,他选择了前者。人家牛津给他打了几次电话,我也给他打了几次电话,都希望他认真选择。他说我有家庭妇女的品牌观念。在他学的学科里,伦敦政经学院排名第一。我说排名的形式很多,说明不了问题。他说,英国女王为了搞明白金融风暴的起因,专门到伦敦政经学院去找专家请教,而不是去牛津。我说,那只是因为老太太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挑了个比较近的地方而已。费了半天口舌,他还是坚持他的选择。我这个当妈妈的,只能又一次选择沉默。牛津、剑桥是我的梦想,中国妈妈经常把自己的梦想让孩子去实现,我不能这样做。

其实我们早该明白,孩子长大的过程,就是父母与他妥协的过程。我们应该敢于妥协,善于妥协,乐于妥协,并且将妥协进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