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里面那间是个不大的会议室，一张圆桌，六七把椅子，已经坐了四个人，也都是高中生的打扮，戚歌扫了一眼没有认识的，大概不同校吧。其中有个一脸雀斑的白毛少年，似有若无地歪头打量了戚歌一阵，戚歌疑心是自己昨晚睡姿不正导致头发乱糟糟缘故，下意识地抬手压了压后脑勺的一撮呆毛。
狗蛋哥进来以后顺手关了门，拿出一把资料来铺在桌上，挨个排开。
“都过来看看，这么好的机会，那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哦……”
一开始戚歌心里还在犹豫，可是当看到印有空网集团标志的宣传单时，顿时无法淡定了！
这可是世界三大IT巨头之一，整个互联网技术领域的绝对权威！
甚至有传闻说空网集团下有一个加强连的科研组专门研究黑科技，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能掀起新一轮的信息技术革命！更重要的是，空网集团可是世界顶级科技巨头里唯一一家土生土长的中国公司，这让很多少年对他们心存好感。
真能去那里实习的话，戚歌觉得自己恐怕连做梦都会笑出声来。
“这些就是要给你们的大单，一人一份儿！”
狗蛋哥翘着二郎腿，眼见几个学生仔已经开始热烈的讨论起来了。
眼见小鱼都上钩，狗蛋哥露出一脸老奸巨猾的笑意：“不过嘛，好工作的介绍费也不便宜。”
介绍费？活还没干呢，就要先收钱啊？
看着狗蛋贱兮兮的笑脸，戚歌本能地警惕起来。
狗蛋哥直奔主题：“我跟公司申请一下，打个折扣给你们——五万。”
讨论声顿时停下，几个学生一脸惊愕，胖少年直接嚷了出来：“开什么国际玩笑？暑期工而已啊——五万，你不如去抢吧！”
戚歌默默吐槽，这可比抢劫的风险小多了。
不管这个工作机会是真是假，对于自己这种还指望着游戏总决赛奖金度日的穷学生而言，只能遗憾地说放弃了。更何况……刚才门口那个鼻青脸肿的少年被人从房间里摔出来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万一真是个坑，掉进去可不容易爬出来。
戚歌正打算跟狗蛋哥说声尿急找个机会开溜，那个刚才一进门就打量他的白毛少年，已经干脆地站起来：“算了，这个机会我不要了。”
戚歌看向狗蛋哥——费那么大劲儿，哪能这么简单？
狗蛋哥不负所望，咧嘴一笑：“行啊，那就先把这次的咨询费结了吧，每人两千。”随即拍了拍手，“兄弟们，带这几位小朋友去结账。”
会议室的门被拉开，四个满脸不善的汉子立在门口，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狰狞的纹身。
这摆明了就是一场敲诈！
戚歌一愣，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
五万不是个小数目，他们这种高中生怎么可能随便拿得出来。
乍然听到这笔巨款，第一反应肯定是不能接受的。这时把数额缩小到两千，相比之下就不会那么难以接受了。再加上见识了刚才打人那一幕，人在恐惧之下，几乎一定会选择看起来最安全、吃亏最小的解决办法。
交最少的钱，息事走人。
果然，几个学生仔面面相觑，最后只能认栽，在几名“门神”护送之下，垂头丧气的去前台刷卡交钱。
戚歌走在后面，胡乱推测着也许连实习的机会都是假的，这群黑中介就是拿几张资料空手套白狼吧，一想到下个月的生活费就要没了，忍不住叹了口气。这狗蛋也太坑人了，可自己还居然连续上当，唉。
前台那里，鸡毛掸子小姐正跟一个花衬衫男青年聊得欢快，并没有搭理人的意思。
狗蛋哥只好自己伸手，从桌子上那堆成山的瓜子壳里费力的扒拉出一台POS机来，让几个学生挨个交钱走人。
花衬衫青年显然被浩浩荡荡的队伍震到了：“你们二楼生意挺好啊！”
鸡毛掸子：“哪有，最近行情那么坏，从这些怂仔身上回一点本咯。”
花衬衫：“不错啦，三楼都半个月没开张了。这不正赶上严打么，圈儿里能上镜的小模特一个个都不干了！今儿个猴子不知从哪拐来个学生妹，什么都不懂，正调教着呢。”
正说着，忽然头顶上方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闷响，鸡毛掸子小姐吓了一跳：“搞什么，三楼拆房子吗？”她话音未落，就听见一阵吵嚷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别让她跑了！”
“站住——”
……
只见二楼走廊的东侧消防梯出口，一个少女正从三楼楼梯上跌跌撞撞的冲了下来，她的身后，两个长相猥琐的青年一路紧追不舍——
“臭丫头站住——”
少女奔下二楼，用力一拉通向一楼的闸门——没拉动，这该死的东侧消防梯里，二楼通向一楼的闸门竟然是锁着的！
眼看猥琐青年已经追到眼前，少女吓得大叫，慌乱中只能一转身冲进走廊。
喧哗声响起时，戚歌刚刚从最后一个学生手里接过POS机，他的身后就是二楼的东消防梯，戚歌转过身去，就看见一道人影扑了过来！
“啊啊啊啊快闪开～”
戚歌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听砰的一声，紧接着眼前一黑，鼻梁处传来剧痛，已经被仰面撞翻。看来这狗蛋哥真是灾星，一挨到他，莫名其妙就倒霉啊。
冲出来的少女一跤跌倒，捎带着把戚歌也撞了个鼻血长流。
“啊！对不起、对不起……”
卷曲的长发凌乱的飞舞着，那张雪白小巧的面孔上、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里充满惊慌。
——竟然是地铁里那个“小人鱼”！
戚歌捂着鼻子一愣，就听见耳边花衬衫气急败坏的大声吼道：
“卧槽，快给我抓住她！”
少女手忙脚乱的道歉，还没爬起来，一只手已经扯住了她的头发！
戚歌来不及多想，右手POS机挥出，大力砸向那只抓来的手腕。
那手的主人嗷地一声惨叫，吃痛缩手，恶狠狠地瞪着着戚歌，有些吃不准这个少年是什么来路。
趁着那一犹豫的功夫，戚歌已经拽着还有点晕乎的少女站了起来。
“愣着干嘛？”花衬衫丝毫没把这个排队交钱的怂仔放在眼里，一声令下，“抓人啊！”那方才还在犹豫的两个猥琐青年立刻冲了过来。
方才挨了POS机一下的家伙恼恨戚歌，挥起一记重拳砸来，就要给他来个鼻子开花。
戚歌连忙闪身避过，慌乱中正一把抓住青年手臂，右手中的POS机当头拍下，正中红心！
就在那家伙被拍倒在地时，另一个流氓已向他身后女孩扑了过去。
“啊——”女孩被这猝不及防地一扑吓得大叫，闪身一躲。
戚歌心里顿时涌起一股说不清的英雄气概，一把拉过女孩，趁对方扑空，顺势飞起一脚，踹向青年后背。这几下一气呵成，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两个猥琐青年已经被拍翻在地，其中一个脸上留着个老大的方形红印——被POS机拍的，看着分外可笑。
没想到这个闷不做声的少年竟然敢出手伤人，更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还真的有两下子，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小人鱼趁机伸手拉住戚歌，指了指楼梯口涌过来的几个纹身壮汉，“快跑！”
戚歌被拽得一个踉跄，没等他回过神来，已经被少女拉扯着跌跌撞撞往外跑了。
身后这时才传来花衬衫炸毛的尖叫——
“妈蛋的！追啊——！”
狗蛋哥似乎也没想到突然闹出这么一出来，愣了一愣，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跳脚大叫：
“哎哎我的POS机！你特么还没刷卡呢！”
……
铂金大厦每层分东西两个消防通道，按照消防安全条例，平时至少有一侧必须是畅通无阻的。也就是说，东侧消防梯闸门落锁的话，西侧的一定是要打开的。
戚歌跟着女孩一路正朝西消防梯的方向跑去——身后花衬衫带着那两个猥琐青年叫骂着追了上来，随后紧跟不舍的是气急败坏的狗蛋哥和那几个满身纹身的汉子。
西侧消防梯两侧摆满杂物，却果然没有落锁，两人大喜，一路奔下，随手操起两侧杂物不断向后丢去。追到楼梯口的花衬衫正被一个空箱子绊了个大趔趄，险些滚下去，忍不住大声叫骂。落在最后的狗蛋哥环顾四周，忽然眼前一亮：“我们从那边走！”
戚歌两人一路跌跌撞撞冲到一楼，金光闪闪的大堂已经近在咫尺，他们正要一鼓作气冲出大堂门口，右边却忽然闪出几个人来——正是狗蛋哥和那四个满身纹身的汉子，一脸不善的堵在大堂出口。
花衬衫三人此时才气喘吁吁地从楼梯口追出来：“狗、狗蛋……你怎么比我还快？”
狗蛋哥：“哦，我们坐的电梯。”
狗蛋哥看了看戚歌和小人鱼，精明的脸上一团和气：“小戚，人家是请这姑娘拍杂志封面的，听狗蛋哥的话，别瞎参合。”顿了顿，万分心疼的说，“你先把POS机给我。”
戚歌犹豫了一下，环顾四周，迅速判断了一下眼前情形。
原本应该待在大堂门口的大厦保安，此刻不知道为什么并不在现场，求助无门。
花衬衫带着两个流氓正虎视眈眈。
狗蛋哥虽然笑的和气，可他身后那四个纹身汉子，怎么看都不可能是良好市民。
戚歌余光扫到一脸恐慌的少女，她头发散乱、那顶卡通鸭舌帽早已不知丢到了哪里，身上那条好看的浅蓝色裙子被扯破了，领口的水晶纽扣掉了也两三颗。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也能大概猜到那“拍封面”绝不是什么好事。
老实讲，他其实是个顶怕麻烦的人，从来不惹麻烦，即使麻烦惹上了他，如果代价可以接受，他也会第一时间选择息事宁人。
可现在如果要眼睁睁看着这个女孩再次落到那群家伙手里……戚歌做不到啊。
等得不耐烦的花衬衫一挥手：“罗嗦什么，直接抢人、揍他！”
狗蛋哥也摇头叹气道：“小戚，你这样我也帮不了你啦——几位兄弟，动作要快一点，别惊动了太多人。”
一挥手，两个猥琐青年和四个纹身汉子凑了上来，向戚歌与少女慢慢逼近。
这时候，那一脸雀斑的白毛少年已经带头从一楼消防楼梯的拐角冲了出来，撞散了花衬衫一群人，率领胖少年等人哗啦啦地冲向门口，大声嚷嚷：
“快跑啊！救命呀！有黑中介要杀人啦……”
大厦门口广场上正在巡检的两名保安闻声回头，晃荡着腰间警棍，大步往回赶。
戚歌趁机拉进拉紧女孩，掂了掂手里的POS机，趁着白发少年们冲过来的势头，转身猛然冲向一个方向！
他选的这个角度颇为刁钻，堵在那里的正是之前挨了两下POS机的那位仁兄，眼见戚歌手持凶器又向自己冲了过来，POS机威慑之下，这位兄弟大概是怕再挨，本能地向后一躲。
谁知戚歌却是虚晃一招，趁机将包围圈撞出一个缺口，POSE机往后狠狠一扔，带着少女夺路而逃！一秒后，挑高而空旷的大堂里传来花衬衫歇斯底里的惨叫：
“哎哟！卧槽——”
崩溃的尾音形成良好的回声效果，在大厦里回荡不休。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卧槽卧槽卧槽——
卧槽卧槽——
卧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