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戚歌从睡梦中惊醒！又是这个可怕的梦——
熊熊燃烧的大地，翻滚怒号的天空。巨大的阴影手持长刀背对戚歌，冷笑声穿透苍穹，踏穿大地，伸手撕裂了流火的云层，七彩闪耀的圣殿在他的刀刃挥舞下轰然坍塌。
天空在哀嚎，大地在悲鸣。流淌着甘露的圣园被熊熊烈火焚为灰烬。
云层里无数闪耀着金光的人们惊恐的四散逃离，他们的怒吼和哀嚎清晰可闻，脸上庄严神圣的表情却像面具一样毫不动容。当长刀划破夜空，无数金人在赤红的刀影里化作齑粉、临死前发出可怕的哀嚎，但他们面具一样的脸上仍是一片漠然。
更多的金色面容从四面八方中涌现出来，他们持着惊雷与闪电、烈火与狂风，那巨大的黑色阴影在围攻中对天放声长啸，直到天地破碎，九州撕裂。
戚歌就像是旁观者一样看着这一切的发生，震撼无声。
直到那阴影忽然转过头来，忽然伸手抓向自己的方向！
戚歌一瞬间从梦中惊醒，身上已经被冷汗打湿。
长长呼出一口气……最近为什么总是做这么奇怪的梦？
如果不是昨天梦到这些可怕的场景，导致半夜惊醒再难入眠，也不会在第二天因为精神不好，而被麦基客的顾客投诉“无精打采”以至于被开除了。
算了，反正老板戏多，也伺候不了，不做也罢。
回想起梦里那些好像带着面具一样可怕的漠然的脸，戚歌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仍然惊魂未定。
“好嗨哟，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高潮……”床头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这个号码来自于“中介”，戚歌摸过手机，按下接听键。
“鼓得猫呢，迷死塔戚～我是金光大的狗蛋（Golden）哥啊——”
电话那头的男人操着一口让人胃疼的英语，热情的打了个招呼。
戚歌皱眉，隔着电话线也能想象得出男人那张油光瓦亮的脸上此刻正挂着精明得有些滑头的笑容。
托他的福，戚歌之前几份坑爹的零工都是这个“金光大劳务中介公司”介绍的。
近两年S市的人口管制越来越严，像戚歌这种父母不在身边的学生仔，想要寒暑假打个零工也必要得由劳务中介公司作为担保方，否则就属于非法雇佣。
等到戚歌神游归来，电话线那头的男声终于进入了正题：
“……我们现在有几份要招学生仔的短期工，环境蛮好、工作轻松，也不需要跟太多人交流，特别适合你！”
环境好、工作轻松，还不用跟人有太多交流……
戚歌的眼角抽了抽，上次介绍那个神奇便便装玩偶推销的工作时也是这么说的。
“还是……算了吧。”戚歌对狗蛋哥的靠谱程度不抱任何期望。
电话那头的男人锲而不舍：“你考虑一下嘛，是在南白石洲哟！”
戚歌下意识地重复道：“南白石洲？”
男人立刻打蛇随棍上：“没错嘛，都是正经大公司，不是什么杂七杂八的零碎活啊。”
经过政府的大力扶持，如今在南白石洲立足发展的无一不是世界前沿科技公司，包括全球三大IT巨头之一的空网集团，也在前两年将总部从美国硅谷迁移到了那里。
科技公司，对少年们总是有着无与伦比的向往。
戚歌有点心动——要不去看看吧。那可是被称为未来黑科技之都的南白石洲啊……
“……那，什么时间？”
“下午三点，铂金大厦2楼，我在公司等你！”
下午两点四十分，16号线地铁上。
坐在最后一间车厢靠近自动门的位置，戚歌正低头摆弄着手机，上面有一条刚刚收到的微信。
“S市最棒的激友大人您好！很荣幸地通知您，您的专属定制周边‘战神之枪’，预计将在本周内发放，感谢您的支持，祝生活和游戏愉快！——光友科技有限公司。”
戚歌想，真是怪了，如果城市赛的冠军奖品并没有发出，家里那把破刀是谁寄来的？
凌晨四点签收时，整个人都还迷迷糊糊的，并没有仔细核对过包裹信息。
也许是寄东西的人写错了地址？或者是那个快递公司送错了地方？
糟糕，那张快递单，刚刚出门的时候好像垃圾一起，丢掉了啊。
戚歌抓了抓头发，算了，反正这种事情也没什么损失。
“哇——”
16号线地铁驶入海底隧道，原本安静的车厢里发出一阵轻声的欢呼。
车窗外，沉闷幽暗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湛蓝海水，和五光十色的珊瑚鱼群。
海水折射着琉璃般的光彩，淡淡的辉光撒进车厢，列车就像在水晶龙宫中穿梭一样，充满不可言喻的梦幻，迷人。
这是市政巨资打造的一段海底景观隧道，虽然知道两旁如真如幻的海水、珊瑚和鱼群都只是3D投影带来的视觉效果，然而乍看上去，仍然十分震撼。
车里的人不禁纷纷转头望向窗外。
戚歌也跟着看过去，视线却不由自主的被人群里一个女孩所吸引。
——那实在是一个很好看很好看的女孩子。
充满活力的鸭舌帽，微微压住自然卷曲的马尾，雪白小巧的面孔上，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此时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窗外，微微翘起的鼻尖几乎贴在了车窗上。
海水湛蓝变幻的光照在她的脸上，那白皙的肌肤几乎变得透明起来。
看着这个女孩儿的侧脸，不知怎么，戚歌忽然想起了《海的女儿》里面，那只小小的美人鱼。
戚歌身旁的座位上，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趴在父亲腿上，吃惊地看着头顶来回游动的鱼群，天真地问道：“爸爸，这真是的海底吗？好漂亮啊！”
“是假的啦——”
对面座位上那位人鱼一样美好的女孩忽然扭过头来，抬了下帽檐，笑嘻嘻地插嘴道。
她的大眼睛笑的弯弯的，好像盛满琥珀色的蜜酒。
“诶？那这些鱼也是假的咯？”小男孩偏着头，可爱地问这位搭话的姐姐。
女孩蹲在小男孩的面前，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姐姐告诉你哦，真正的海底啊……很黑很冷，一点都不漂亮。”
说完她仰头一笑，恰好让戚歌看到了她的正面。
笑起来的嘴角两边漾起两枚小小的梨涡，异常甜美。
戚歌感到自己的心跳渐渐加快，几乎能听到心跳声。
好，好好看，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不过，她这种长相可以说是标准的东方美人，如果用“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种台词来搭讪，她一定会觉得自己蠢哭了吧。
戚歌心里在打鼓，犹豫着是否要鼓起勇气去跟这个女孩子搭句话。
一个声音恰在此时响起：
“终点站碧海湾已经到了，请各位旅客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人群顿时拥向车门，戚歌被夹带着也挤到车门边，眼睁睁看着少女在视线里消失。
碧海湾站地铁出口，沿着马路向北，第二个红绿灯左转，三百米后，戚歌终于抵达了目的地——铂金大厦。
眼前楼如其名，全部由金色强化玻璃构成的外墙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与楼内铺满同色大片砖的地面交相辉映，明晃晃里外一色，几乎闪瞎狗眼。
金光大劳务中介公司就在这栋大厦的二层。
这栋大厦的一层是一家私人安保公司，三层是个听名字就不怀好意的杂志社，非工作人员严禁入内。
戚歌乘电梯来到二层，径直走到前台。
“请问——Golden哥在吗？”
前台小妹染着一头五颜六色的乱发，活像一把鸡毛掸子，此时电脑上《欢乐麻将》激战正酣，手中鼠标噼噼啪啪点得飞快。听到有人说话，头也不抬的甩出一句：“左手最里面那间，自己找去。”
“……哦，谢谢。”
从前台的左手边往里走，是一排靠墙的小办公室，关起来的房门就代表有生意，可以隐约可以听见里面说话或者讨价还价的声音。
看来今天生意不大好，大部分的房门都开着。
戚歌径直朝走过去，背后忽然传来一声暴喝：
“擦！你特么是活腻了吧——”
戚歌一转身，恰好看见一间房门被从里面撞开，一个人影飞出，重重摔在地上，鼻青脸肿，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那敞开的房间里，隐约可以看见一个凶神恶煞的汉子，身高足有一米九十，还是个大光头，走到哪里都让人想躲的那种狠角色。
“小戚来了啊”，戚歌本能地往后一闪，背后突然幽幽响起这么一句。
戚歌一个哆嗦，回过身，一个三十出头、满脸精明的男人抠着鼻屎大步走了过来。
正是之前打过电话的狗蛋哥。
“大人教训自家孩子，都别看了别看了！”
狗蛋哥挥挥手，示意大伙散了，刚抠过鼻屎的手一把揽过戚歌的肩膀，笑道：
“走走走，小戚，到我屋里聊。”
戚歌就这么被他半推半攘地带进了最里面一间房，心里惊疑不定。
——这里面可别是有什么麻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