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逻辑十九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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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术语

术语是一个外部符号,是抽象概念的具体表达。它是演绎逻辑的重要组成部分。多个术语组成命题,而命题是各种逻辑的主要构成,术语的重要性也在这里,它是逻辑的基础。

在逻辑学中,概念和术语这两个词语表达的是同一个意思,但是在术语的习俗用法中,却存在着明显的差异。我们如果脱离逻辑这个词的理论性语境,就可以验证这种差异,因为概念这个词语表示的是大脑思维里的一种想法,而术语这个词语真正表示的是和一个想法或者概念相对应的词语或者名字——和想法或者概念相对应的一个指代符号。在前面的章节里,我们清楚了命名即“取名或者选定一个名字的一种行为”。它其实是形成一个概念的最后步骤或者阶段。实际上,文明人所使用的语言中的大部分词汇,都是用来表示具体想法或者概念的。正如布鲁克斯所说:“要给每一个单独或者特殊的想法取一个特殊的名字,难于操作且不可实现;大脑思维会因为需要记下很多名字,迅速地变得不堪重负。几乎我们语言的所有单词里,常用单词的数量要远远超过特殊单词。除人物和地点,通过特称来区别不同事物相当少见。绝大多数物体都仅仅依靠常用名词来命名;我们学过的所有动词,几乎都是用来表达具体的行为;同时我们所学过的形容词,用来表示普遍的特性,副词则是用来指明行为和特性的种类。除了人名和地名,我们使用的语言当中,很少有单词是用来表达具体概念的。”

在逻辑学里,“术语”被用来表示任何词或者用来构造概念的词语。从思想主题的意义上来看,我们应该审慎地使用“概念”这个词语,不要给它赋予任何象征意义。概念或者思想主题是重要的元素或者事实和术语,是我们在表达时使用的一种简便的符号。我们必须牢牢记住,一个术语并不是由且只能由一个单词组成,因为通常会有多个单词一起被用来表示一个概念、有时候一个当前使用的术语甚至需要用一个完整的从句或者词组来表示。考虑到本书讨论的主旨,我们也许会认同:一个术语是一个概念的公开符号;一个概念是一个术语表达出来的想法。

演绎逻辑分为三个主要部分或者短语,即术语、命题和三段论。因此,考虑到术语,我们就进入到演绎逻辑的第一个阶段。除非我们对术语有一个正确的理解,否则根本不能指望弄清楚演绎推理接下来的步骤。杰文斯说:“我们把术语连接在一起,就形成了命题。我们再把命题连接在一起,就形成了论证或者推理过程的一部分……如果我们认为把随便的一些术语和命题堆积在一起就是在进行推理,那么我们将一无所获。我们必须认真地遵守逻辑学的某些规则才可以获得一个充分的论证。但是,为了完全弄懂逻辑学,我们应该首先弄清楚术语是什么,以及大概一共有多少种术语;接下来要学习命题的本质和命题的分类。以后我们还应该学习,如何在推理过程中采用三段论的方式,把一个命题从其他命题的论证中提取出来。”

现在,在认识到术语其实是概念的一个外部符号或一种表达,是用来组成命题的物体的名称之后,接下来我们开始按照专家们采用的分类法,讨论术语的不同种类。

一个术语可能包含许多名词、实词或者形容词,或者仅仅只是一个单独的名词。因而在“Tigers are ferocious.”(老虎是凶猛的)这个句子中,第一个术语是单一的名词tigers(老虎);第二个术语是单一的形容词ferocious(凶猛的)。在命题“The King of England is the Emperor of India.”(英格兰国王是印度的君主)中有两个术语,其中每个术语都包含两个名词,“The King of England”(英格兰国王)是第一个术语,“the Emperor of India”(印度的君主)是第二个术语。“The library of the British Museum is the greatest collection of books in the world.”(大英博物馆的图书馆是世界上藏书最多的地方)包含十五个字但仅有两个术语:第一个术语是“The library of the British Museum”(大英博物馆的图书馆),其中有两个实词、一个形容词、两个定冠词和一个介词;第二个术语是“the greatest collection of books in the world”(世界上藏书最多的地方),其中包含三个实词、一个形容词、两个冠词和两个介词。杰文斯在作完上述陈述后,又补充说:“一个逻辑术语并不仅仅由许多名词、实词或者形容词组成,连带着冠词、介词和连词把它们连接在一起;此外,之所以把它称作术语是因为它可以向我们指明,或者让我们想起一个单独的物体,或者一系列的、一个类别的物体。”(实词是指言语中表示物质的或者非物质的事物。)

按照术语的第一种分类法,我们可以把它们划分成两个具体种类:(1)单称词项;(2)一般词项。

单称词项,表示一个(件)单独的物体、人或者事情。虽然它表示一个(件)单独的物体、人或者事情,但是它也可以由几个单词组成;又或者它指代一个只由一个单词组成的名字。下面的这些词语都属于单称词项,因为它们都仅仅表示一个单独的物体、人或者事情:“欧洲、明尼苏达州(位于美国中北部)、苏格拉底、莎士比亚、第一个人、最高的幸福、第一个原因、英格兰国王、大英博物馆、市政工程委员、美国纽约市大街。”在以上所有例子中,我们可以看出,单称词项指代一个特称的事物、一个具体的事物、一个独一无二的事物、一个拥有独有特性和个性的事物。正如希斯罗普说:“独一无二不仅仅是特性上的单一,它更是独立的、唯一的一个实实在在的整体。”

一般词项,同样意义上,适用于每一个独立的物体、人或者大量的事物,或者同一类型中的人或者事情,又或者一个类别中包含的同一类型的人或者事情。举例而言,“马、人、两足动物、哺乳动物、树、图标、沙粒、物质等”。希斯罗普提到一般词项时说:“这些例子中的术语不仅仅指示单一的物体,同样指代同类型的其他物体。在解释什么是普遍命题的时候,它们的含义显得分外重要。”

按照术语的第二种分类法,我们可以将其划分为两个不同类别:(1)集体式术语;(2)分布式术语。希斯罗普提到这种分类时说:“这种划分法,是基于同类术语的集合和分布之间的区别。巧合的是,单称词项和一般词项中,后者总是呈分布式。”

集体式术语,表示的是同样或者相似的物体、人或者事情的集合式整体或者收集式整体,其中收集式整体被认为是一个单独个体,尽管它由彼此分离开的单独物体、人或者事情所组成。因此接下来的术语:阵营、集合、军队、家庭、群体、民族、公司、军营、种类、国会、议会、大会,等等,都属于收集式术语。因为它们被认为是一个单独个体用来表示可收集的、集合式的或者复合式的整体。

分布式术语,表示的是一个选定的类别中的单独物体、人或者事情。比方说,男人、四足动物、两足动物、哺乳动物、书、砖石、树等。希斯罗普说:“一般词项总是呈分布式。另外,我们必须认清‘类别整体’和‘收集式整体’之间的区别,这一点至关重要。……学生们对这种复杂的分类常感到头痛不已,于是用一个术语来表示类别术语和收集式术语。”

按照术语的另一个具体分类法,我们将术语划分为另外两个不同的类别:(1)具体术语;(2)抽象术语。

具体术语,表示的是受限于认知和经验的被确指的物体、人或者事情,也可以被认为是实际存在的对象,比如,马、男人、大山、美元、小刀和桌子,等等,或者是对象属性的一种思考;也可以被单独地当作是一种属性,比如,美丽的、聪明的、高尚的、善良的等。

抽象术语,表示的是脱离于物体、人或者事情,抽象存在的属性、特质,比如,美丽、明智、高贵、善良、美德等。我们在其他地方看到,这些特性本身并不真实存在,但是我们联系到具体的物体、人或者事情的时候,会知道或者想起它们。所以,我们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美丽”,但是却知道什么是美丽的事物;我们不知道什么是“美德”,但是知道什么样的人是有美德的人,等等。

当我们用一个形容词来表述术语的时候,这个形容词就是一个具体的属性或者特性;当我们用一个名词来表述术语的时候,这个术语就代表一个抽象的属性或者特性;比如,“美丽的”和“美丽”两个术语:我们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美丽”,但是却知道什么是美丽的事物;“有美德的”和“美德”两个术语:我们不知道什么是美德,但是知道什么样的人是有美德的人。它们的区别,我们可以总结如下:一个具体术语,是一个事物的名字或者一个用形容词表述的事物特性;一个抽象术语是一种事物的特性的名称,其中这个名称用来表达一件“事情”本身。

某些术语既能被用作具体术语,又能被用作抽象术语,有些权威学者把它们称作混合术语,比如政府、种族、哲学等。

按照术语的另一种分类法,可将其划分为两个不同种类:(1)肯定术语;(2)否定术语。

肯定术语,表示它本身所具有的特性,比如,好的、人类的、大的、方形的、黑色的、强壮的,等等。这些术语表示它本身所具有的特性。

否定术语,表示它本身不具有的特性,比如,非人类的、无机的、不好的、不高兴的、非导电的,等等。这些术语并不是断言相反特性的存在,而是否定了某些特性的存在。它们主要在本质上和形式上保持否定态度。杰文斯说:“我们通常可以通过术语的否定前缀un-、in-、a-、an-、non-,或者否定后缀-less,来确立一个否定术语。”希斯罗普说:“否定术语的常用符号有in、un、ess、dis、a、an、anti、mis,有时也包括de,还有non和not。”杰文斯补充说:“假设英语是一种完美无缺的语言,那么每一个术语都应该有准确的相对应的否定术语,因此所有的形容词和名词都应该成双成对。例如,与‘方便的’相对应的是‘不方便的’;‘金属的’对应‘非金属的’;‘逻辑的’对应‘非逻辑的’,诸如此类;所以‘蓝色’一定有它的否定词‘非蓝色’;‘文学的’对应‘非文学的’;‘纸张’对应‘非纸张’。但是在这些否定术语中,大多数都很少或者从未被使用到,假如我们忽然间需要用到它们,我们可以临时在肯定术语前面加上not-或者non-,创造出相对应的否定术语。于是,我们在词典里看到的多是常用的否定术语。”

杰文斯也曾说过:“有时候同样的一个词语,拥有两个甚至两个以上的否定词,并且这些否定词之间都有很大的不同之处。‘undressed’(没有穿衣服)和‘not-dressed’(衣着随便)之间有很大的区别,后者意是指‘非正装出席,即穿的不是晚礼服’。两个看起来都像是‘穿衣服’的否定词,但是造成这种差异的原因在于,这个词语本身具有两个不同的含义。”

有些权威学者们声称要进行更为细致的、深入的分类,比如说,他们称有一种“二元对立术语”,表示一种物体、人或者东西曾经拥有,但是现在已经失去了的特性,例如,聋的、死的、盲的、黑暗的等。希斯罗普称这些术语“在形式上是肯定的,但在内容及其含义上是否定的”。在另外一种情况中,他们声称存在一个可商榷的肯定术语,表示“一种以否定方式表达肯定的特性”,例如,不同意的、非人类的、没有价值的等。然而上述提到的这些种类,被一些人当成由“走极端”倾向产生的分类结果,其中的两种具体分类,“肯定术语”和“否定术语”,被多数学生认为是不言自明的。同样的物体有时被用来分类,这一类可以称作“无限术语”,它表示“种类术语”中每个术语的表达效果,比用相对应的肯定术语表达物体、人或事情更具有区别性。这个术语旨在把肯定的想法归为一类,把剩下的想法归为另外一类。这类术语可以用以下例子表示:非我、非动物、非树、非道德等。希斯罗普提到这些术语时说:“它们在修辞学上很少被认为是优雅的,但是它们经常能有效地把大脑思维中完全否定和无限否定的本质反映出来。”

按照术语的又一种分类,我们将术语划分为两个不同种类:(1)绝对术语;(2)相对术语。

绝对术语,表示物体所固有的本质属性,这种本质属性和其他物体之间并不存在任何联系,比如,男人、书、马、枪等。这些术语可能同其他术语有关,但是和其他术语没有必然联系。

相对术语,表示这个术语和其他术语之间一定存在必然的联系,比如,父亲、儿子、母亲、女儿、教师、小学生、校长、雇工等。因此除非联系到“父母双亲”,否则不可能想到“孩子”,反过来也一样。一个术语能够证实与之相关的其他术语的存在。

希斯罗普提到上述分类时说:“相对术语说明,与之相关的其他单独个体,具有这个术语的部分含义,然而绝对术语却必须包含和其他术语毫不相关的主体对象的特性。”

有些权威专家们甚至把术语分为高级的和低级的,或是宽泛的和狭窄的。这种分类法,旨在表明术语的内容层次和范围大小。举例来说,我们开始分类的时候,先选取一部分个体,把它们归为一小类。根据它们的相似点,我们把这些小类归为更大的类。然后,我们再把这些更大的种类归为更大一类的某一部分。接着如此重复下去。我们如果继续进行这样的分类,就形成了更宽的术语;如果我们倒退,把具体的种类细分为相对不具体的或者更为个体化的种类,这样的术语就变得越来越窄。有时宽泛的术语包含狭窄的术语,我们就把前者称为“高级术语”,把后者叫作“低级术语”。因此动物和狗、猫或者老虎相比,属于一种更高的、更宽的术语,因为前者包含后者。布鲁克斯解释说:“因为一个概念由单独个体的共同属性集合而成,其中它既包含所有属性,也包含单独个体。概念的属性成分叫作内容,概念包含的个体成分叫作范围。”

通常来说,概念或者术语中包含的物体的属性,叫作术语的扩展;同时一个包含属性和特性的特征,叫作术语的加强。然后我们得到一个顺其自然的结果,一个术语的扩展度越大,它的强度就会越小。我们加以思考就会更清楚地认识到,一个术语包含的单独个体越多,它包含的共同属性或者共同特性就会越少;同时它包含的共同属性越多,包含的单独个体就越少。正如布鲁克斯所说:“人这个概念的扩展度比诗人、演说家和政治家都大,因为它包含更多的个体。至于更小的强度,我们需要把诗人、演说家和政治家之间明显不同的特质放置在一边,再把它们融合成一个类别术语‘人’。”同样地,动物这个具体术语的范围相当广泛,因为它包含的单独个体都具有很多特点和特性,这些特点和特性包罗万象、各有差异;比如,狮子、骆驼、狗、牡蛎、大象、蜗牛、蠕虫、蛇等。相对来说,动物这个术语的强度很小,因为它仅仅包含所有动物的共同特性,事实上这些共同特性少之又少。术语的定义表明,它的强度很小,例如,动物是一种在各方面都超越植物的有机生物,它尤其拥有随意运动的强大灵敏度、意愿和力量。另外一个关于动物的强度更小的定义是,一个拥有或者已经拥有生命的生物。哈莱克说:“动物在强度方面很狭窄,在扩展度方面很宽广。所有动物的共同特性很少,但是却包含了大量的个体。为了更全面地理解扩展度,我们必须给每一个动物命名,从滴虫到老虎,从蚯蚓到鲸鱼。当我们减小至‘马’的扩展度后,个体数量变得很少,共同特性则变得很多。”

所有权威专家们一致认为,形成清晰明显的概念,和通过分组、分类和概括,把这些概念划分为更大、更广的概念和术语,是形成有建设性想法的真正基础。布鲁克斯说:“概括是语言的根基:只有人类才可以形成具体的概念,然后形成人类所使用的语言……这里面‘具体的’词汇要远远多过‘独有的’词汇……这种概括的力量也是科学的根基。我们在没有力量形成具体的想法之前,每一种生物都在自动学习,因此我们绝不能忽视构成语言的每一个字母。失去最简单的术语,判断将永不可能;我们也会明白,三段论中最简单的形式也很难被创建出来的;整体不会从个体中导出,反之亦然;也因此无论是归纳推理还是演绎推理,都不可能被实现;任何科学的分类方法也不可能形成;所有的知识也将永远停留在科学殿堂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