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这么恶毒,纪沉鱼沉下脸。
“到时候你孤苦伶仃,颜色也没了,钱也没了,一个人回想你的丈夫,是了,你说你丈夫是一国王子?是哪一国的,竹山?安陵?还是云齐,还是大园等国呢?”珠珠笑弯了腰:“你回想你的富贵丈夫,你后悔我才喜欢呢!”
纪沉鱼跳起来揪住她:“出去!”
“我付了钱!”
“我不卖了!”
把珠珠半推半搡轰出门,紧闭房门纪沉鱼转身回来,学着珠珠拍拍双手:“这下子可清静了。”倒头继续睡觉。
一个下午,不时有人轻轻的来敲门,纪沉鱼装听不到。好睡一觉后日色近黄昏,正打算让小二把酒菜从窗户里提上来,珠珠又来敲门:“好姐姐,好……”
门开了,男装的纪沉鱼面沉如水:“再喊错一个字,我把这门锁上,我去别家住去。”珠珠陪着又住进去,两个人用过晚饭,这一次不敢再乱说话。
一更以后,月光打在珠珠沮丧的面上,远处梆子声过,钟楼鼓声起来。她眼睫垂下,沁出泪水似落又不落,洁如白雪又亮如银光。她又幽怨又难过,还有自责或心碎。不知道是幽怨自己得不到的情爱,还是难过自己没有过见真人。再或者是自责自己没有全心全意关注街上,再来也许有心碎于今天心中人没有来。
真情真意浸润在月光下,看得纪沉鱼动容,关切地安抚她:“明天也许会来。”
“嗯,”珠珠哽咽一声,泪水终于落下。无声的泪水落地有声,那一声脆脆的“砰”,虽微弱也动人心。
纪沉鱼没有再劝,她觉得少女痴心再过,又回想自己的初恋,也似这般痴心,一天不见如隔三秋,远远看上一眼也觉得心中甜蜜。她不忍心打破她的梦,也不愿意助长她继续梦下去,闭口不谈是最好的方法。
月光尽情流淌在房中,把两个少女的容貌忽闪忽现。半晌,珠珠勉强先开了口,她似白猫剥去爪子,只有软软的肉垫。轻轻地问:“姐姐,你一定是有心中人是吗?”纪沉鱼早就想过少女一定又来胡扯,定好她一问就翻脸。刚要变脸色,少女低低地道:“我想必定和我一般的爱恋,姐姐才肯离家而走。”她仰起面庞,青春好颜色尽在面上,如青草尖上最翠的一点嫩绿,又如夏日荷花下的一点清流水,清得让人心醉。
她又有了哭腔:“我也是为了他从家里私自出来。这街上占房子的全是本城的人,我原本定下一间房,我抢不过她们,又被她们抢走了。姐姐,你别再骗我好吗?你心中一定也有与我一般的爱恋,是不是?”
纪沉鱼心想什么叫我不再骗你,我几时骗过你,又为什么不能保护一下自己。见少女容色凄楚,话又说到这个份上,再说纪沉鱼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当下真真切切的道:“我真的没有心上人!”
就差对天盟誓。
珠珠不相信,她此时一副寻找别人共同点的心思,当然不肯相信,她泪如雨下,握住纪沉鱼的双手泣道:“好姐姐,明天见不到他,我只怕要死,求你先不要葬我,求你等上几天,等到他来,带他来看我一眼,让我地上瞑目。”
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纪沉鱼真的动了容,扶起珠珠柔声道:“好妹妹,你坐下来听我说。”珠珠无依无助的抬起面庞,轻轻的嘤咛一声继续泣下:“嗯?”
“天下男人有几个靠得住的,全是妻子如衣服的人。你青春颜色,他就喜欢你。再有一个更颜色的,他就喜欢别人。另外还有名正言顺的制度,三妻四妾理所应当。妻妾不从,就是嫉妒,好妹妹,别说没见过的人不可靠,就是见过的人,知道根底的人,成亲也要慎重。”
温婉的话如流水,潺潺流入珠珠心中。珠珠有些心动,就是纪沉鱼自己也觉得说得不错。
月如无声长歌,似泣似诉着什么。纪沉鱼又开了口:“有人许你六宫之主,却告诉你六宫将充盈,要是我,也是不答应的。”
这房子分为两间,中间没有隔开,只是有空的房门在。一眼可以看到里面床后,床后大多摆的是马桶。
纪沉鱼说累了,给珠珠倒碗茶,自己走去房中净手。透着空帐子,还可以看到外间珠珠垂头,不知道是哭,还是又想些什么。
床后净手的地方不大,纪沉鱼又摆上一个洗手的盆,起身洗手,就再也没有空当。因她背着身,倒退就是出床后的路。一个人悄无声息出现在纪沉鱼身后,他是从窗户而入,还是原本就是床底不得而知。只知道他忽然就出现,没发出动静就把纪沉鱼揽入怀中。纪沉鱼大惊回身,床后黑暗,还没有见到人,眼睛被手盖上,腰间多了一只手,紧紧地摄住,唇上有人重重吻下,先试了一试,再咬了下去。纪沉鱼痛得唔了一声,潜在唇齿间没有发出。牙齿微张,反而给了那人偷香的契机。他不费什么事吻住纪沉鱼的舌头,又是一口咬下,这一次没用太大力气,可舌头着点儿力就疼不可当,纪沉鱼泪水迸出,喊又喊不出,打又不能动,恨之入骨地任他亲吻着。
她想拔出靴子里短剑,才一抬腿,就挨了一脚,正踢在麻筋上,要不是那个人牢牢抱住,就要软到地上去。眼前漆黑中,她可以感觉到月光缓缓经过。纪沉鱼拼命睁眼,竭力在自己可能的情况下换角度,试图从那个人手指缝中看到些什么,却只有黑暗。他的手温热,感觉不出半点儿敌意,却又盖得严严紧紧。半昏半沉的思绪中,只有那个人的吻由唇到颊再到耳朵,耳朵上一疼,这一次咬得很重。纪沉鱼呜咽着一声:“不要。”语声又消逝在吻中。无边无际中,纪沉鱼头一回有恐惧,她用力扭住身子,很想去踢动什么惊动珠珠,又什么也没有做成。她每一回动作,就被那个人咬上一口。每一口不算重到流血,也疼得纪沉鱼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气。越折腾她越迷茫,陷入雾里花海中。为什么是花海,纪沉鱼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身子似云彩飘起,脑海中忽起一片鲜花。白的是优昙花,红的是杏花,粉的桃花,香的是菊花……无掩无挡的全过来,让人沉浸不得,又欲罢不能。似清香似芬芳似白银泻地无处不在,让人情思才下又上柔情。这柔情让人心中生恨又生羞耻,只是半分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