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所有的光,都似从他身上发出。
他身上殷红团花五福捧寿的玉绸袍子,发髻高挽,上面插着金花。面上因烛火的原因,泛着微金色,衬得他的黑眸深不见底,多看一眼,如摄魂魄。
他就坐在那里,带着温和而又包容天下的笑容,眸子轻轻转过来,给了纪沉鱼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
这样的男人,实在不多见!
陈五姑娘原本还有气恨,今天是吉期,又要忍着不能带出来。在碰到许王的眼光时,所有的不如意全烟消云散,换上来的,是含情脉脉,流连温存。
没有夫妻对拜,也不拜天地和高堂。在傧相的话声中,两个人给许王守礼叩了头,许王一人赏了一对玉环,新人被扶入洞房。
陈五姑娘这一次不再造次,而是停了一下,果然,又是纪氏走在前面,她没了脾气,心里想着许王,默默跟在后面。
外面起了一阵轰动,小厮增禄过来回话:“安陵国使臣乌海来贺殿下。”安陵国来说亲事的使臣,就是这一位了。
乌海不是一个人过来,他来的时候带着一千人。到许王府上,带了五百人过来。五百人在今天拥挤的府门前,威武雄壮,好似一道杀气腾腾的风景线。
宾客们四下里议论时,许王迎出门外。十一殿下昭王守义陪着乌海过来,正在谈笑风生。见许王出来,乌海粗声大气:“驸马爷,我不是信不过你,是我职责所在,不得不来看着你。”随手扯下门上一个喜字,乌海不错眼睛的盯着许王的面容:“在娶公主以前,你不能和侧妃们圆房!”
那个喜字被扯掉时,不少人变了脸色。安陵国历年的使臣,没有一个不是这样飞扬跋扈的。
只有许王笑容自若,伸手把喜字从乌海手中拿过,速度很快,让乌海不能防备。把喜字递给身后的小厮,许王含笑道:“让人再贴紧些,别再让客人挑出毛病来。”对着乌海道:“请,我知道你必来,给你备下的有好酒,晚上想来你是不睡,我也不睡,陪你耍刀剑玩玩如何。”
喜事这一天动刀兵,也只有许王府上才能有吧?
乌海也变脸十分之快,马上哈哈大笑,大步往里走:“好,咱们喝一夜酒,耍几下子玩一玩。”再左顾右盼:“两个美人儿呢,喊出来让我看看美是不美。”
“你得了吧,”许王也大笑:“哈哈,你我是战场上刀头舔血的人,让你看一眼,还不吓倒了。要是病了,谁侍候公主?”
乌海动动嘴要说话,许王话紧了紧,及时把他嘴堵上:“寻常的丫头,怎么能侍候公主。必得这样久受教导,生在大家的人,在我看来,才是侍候公主的上上人选。乌海大人,你说是也不是?”
再皱眉:“你不愿意?那我府上还有几个罪奴,虽然是蛮人之后,不过侍候上倒也可以。她们样样都会,大到核头穿鞋,小到喂猪养狗,要是你不嫌弃,倒是全才的人儿?”
乌海噎了一下,再就大笑:“我国君只相中殿下,我当时还不明白。现在看来,他相中的,就是殿下的这份心地,心细如发哈,心细如发。”
“哈哈,你愿意就好,走走,喝酒去。”许王笑容满面,再对昭王一个笑容:“十一弟,六哥身子不快没有来,你来了,要代我好好招待才是。”
昭王巴不得和乌海多亲近亲近,顺着答应一声,对乌海道:“七哥的小花厅最好,那里离花房近,有兰花香。走,你我今天不醉不归。”
乌海却不要他,一把抓住许王的手:“殿下一起。”硬生生当着人,把个新郎官儿拉走。来的客人当作看不到,安陵国不生点儿事情出来,倒是奇怪。
他能眼睁睁看着许王殿下在娶公主以前,和别的人去欢好?
乌海不止一次反对许王纳侧妃,一定要在公主过门后再说。云齐国君素来懦弱,在这件事上难得强硬一回。
因为这是祖宗规矩,成年皇子房里没有人,别人要么说许王殿下不男人,要么就被安陵国笑话。
乌海又一次让步,一定要亲自在云齐王宫里为许王挑选侧妃。他要自己掌眼看。许王当时表示赞同,说入选宫中的女子身份尊贵,几乎不亚于公主,以后和公主为伴,可以相得。
他欢天喜地,乌海就要犹豫。犹豫了两天,甚至装病想拖过去。许王一直到他病床前,屏退别人,和他商议:“宫中的女子,都是为献给父王。你前天当着父王的面说,我不好反驳。你想想,把给父王的女子我收用了,这不是招人口诛笔伐。依着我,世家里选几个贤惠的女子,自小又受教导,身份上也一般,你看如何?”
这位骄横的安陵国使者还能说什么,他是病着呢,总不能一听许王选妃,就坐起来说好了,和你一同去挑侧妃。
许王匆匆下定,就是时间不等人,机会也不等人。
新房里,纪沉鱼舒舒服服洗沐过,斜倚在榻上等着丫头们给自己擦干头发,边打量这新房。
房里叫真富贵。
累丝镶红宝石的,是香炉。金漆兽面的,是脸盆。再有雕象牙的,镶翡翠的,无处不金光闪闪,宝光不断。
她随意地问了问:“外面还这么热闹,今天晚上几时才散?”染雪抿着嘴儿笑:“只怕要喝一夜,侧妃累了,请先就寝。”
本来就没有打算等许王的纪沉鱼道:“我干了头发就睡。”
她伏下身子,更方便丫头们给自己擦拭。擦得舒服时,忍不住打起了盹。睡梦中,忽然有冷风袭来,纪沉鱼嘀咕道:“谁没有关窗子?”
走到窗前去推,双手按在一个柔软却又坚硬的东西上,有人低笑出声。
一惊,纪沉鱼睁开眼。见一双笑眸对着自己,许王守礼带着酒气,坐在自己身边,他的手臂半搂半抱着自己,而自己的手,正在他的胸前不住揉着。
天啊,是推窗户好不好,绝对不是调戏。
好好睡一觉的心思,一下子全没了。纪沉鱼缩回手缩回身子,许王犹有留恋,手臂又搂上来,被纪沉鱼用足了力气狠狠一推,喝道:“殿下,请守礼守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