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草长莺飞时,阿娇踩着刚冒出头来的小草,拜访昭阳殿的李妍。
李妍见到阿娇的到来,不自在的缩缩身子。“不知……娘娘到昭阳殿来,是为何事?”
阿娇道:“本宫听说李夫人生了对龙凤子,之前没有来拜访,今天来补上。”说着掏出两个锦盒,放在李妍手边。突然出其不意,抓住她的手,掀起她的袖摆,那个胎记出现在眼前。
“娘娘这是在干什么?”李妍缩回手。
阿娇看向她唤道:“赵诗妍。”
李妍眸子蓦然睁大:“你……你怎么知道我以前的名字?”
阿娇没想到李妍真的是赵老夫妇失散多年的女儿,而且还进了宫。阿娇看着同她有着相似眼眸的李妍,心里百般复杂,只是开口道:“你以前的家可是在赵家村?”
“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还知道我爹娘?”李妍突然泪流满面,幼时她被坏人拐走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父母。后来她被兄长李延年所救,然后便跟着改姓李了。她随着李氏兄弟一起到了长安,因不忍兄长为操劳他们的生计,她自愿卖身平阳侯府,却被平阳公主一眼相中,转而送进宫来。
阿娇看向门外,看着门外明媚的春光,缓缓的道出与李妍有关的事。李妍没想到自己的爹娘已经到了长安,不禁煽然泪下。
阿娇叹息:“你喜欢李延年?”
李妍一怔,随即恢复正常:“娘娘真是会开玩笑,臣妾是陛下的妃,心里自然有的是陛下。”
阿娇起身,看着李妍的眼睛道:“那么……本宫听说你兄长还未娶妻,不如你瞧瞧,本宫为你兄长指婚,如何?”
李妍苦笑:“你何必逼我?我已经是陛下的人了,与年哥哥再也不可能了,即使喜欢又有何用?”
阿娇背过身子,看着窗外,叹道:“你说得对,一入宫庭深似海,即使不想去争,却也不得不争,就像我一样。”她从来不想去争什么,可是为了自己唯一的儿子,她不得不去争。
“臣妾不似娘娘,有那么大的勇气逃离。”李妍道:“臣妾只能在宫里去争,为自己争那一席之地。”
阿娇环视着这由汉白玉打造的成的昭阳殿,缓缓道:“你好生休息吧,不管日后你如何选择,本宫都不会让你,只要你不触犯了本宫的利益,本宫也可以保你在未央宫里的平安。”
“娘娘的利益是?”
“储君之位。”
元狩元年,汉武帝行幸雍祠,获白麟,故年号元狩。
五月,淮南王刘安、衡山王刘赐先后以谋反罪被诛,牵连被诛者数万人。
七月,王太后病重。
刘彻带着阿娇行至雍祠五畴时,淮南王连合衡山王刘赐等三个诸侯王连合谋反。刘彻早有准备,就等着他们谋反的这一天,将三地王府一起围起来,三王一网打尽,牵连其他诸侯数万人,诸侯势力大大减弱。
刘彻带阿娇回宫时,已是五月。
将将回宫,刘彻还没在宣室殿坐稳,便听到宫人传来了消息:“王太后病了。”
刘彻微怔,自己掐指算算才知道,自己的母后,时日已经不多了。
长乐宫里,平阳公主和隆虑公主都在王太后身边,王太后幽幽的叹气道:“哀家也看淡了这生死了,只是唯一遗憾的便是苒儿,哀家对不起苒儿啊。”
平阳公主去年如愿嫁给了卫青,如今样子倒也娇艳,面对生病的母亲,也忍不住露出悲色:“母后,仲卿已经攻打匈奴去了,很快就会救苒姐回来了。”
王太后无力的点点头:“好,好,苒儿一定在那里受了不少苦,就是不知道……哀家还能不能再见到她。”
“母后,可以的,您一定可以再见到苒姐姐的。”
“咳,咳……还有俗儿,哀家也对不起她啊,当年赐婚时,彻儿很明显的告诉哀家,淮南王的不臣之心,可是哀家不以为意,使得娥儿年纪轻轻的便守了寡。”王太后说着说着,眼睛就湿润了。回想她的一生,还真的给算命的说中了,大富大贵的命,从皇后到太后。可是她怎么也开心不起来,贵为太后又怎么样?和儿子生了间隙,大女儿被她亲手送到了匈奴,二女儿醉心于权术,三女儿又与她不亲。她,可真是一个不合格的母亲。
“母后,俗儿不会怪您的,您安心养病便是了。”
“彻儿……彻儿怎么不在?”
“母后。”刘彻款步来到床边,看着已经生了病的王太后。
平阳和隆虑纷纷让开,王太后看到刘彻,又是一阵激烈的咳嗽。
“太医为母后瞧过了没?”刘彻蹙着眉为王太后拍拍后背。
王太后点头:“太医只说让哀家好生休息,倒也没什么……咳咳……。”
刘彻道:“母后不要再为那些事情烦心了,安心养病吧,朕会让太医院开出最好的方子给母后治疗。”
“好……咳咳……。”
椒房殿——
“王太后病了?”阿娇磨磨指蔻,听着欢月的报告。
“是,太医院都出动了,是关太医联合太医院一起讨论,开出来的方子。王太后……恐怕病得不轻。”
阿娇若有所思的点头,轻轻敲击桌面道:“你想办法将王太后的药方拿过来给本宫瞧瞧。”
欢月不解:“娘娘,您这是?”
阿娇勾唇,眸子里泛着冷光道:“自然是关心一下太后的情况。”
“诺。”
待欢月下去,阿娇站在窗口,看着窗外开得正艳的花,缓缓的勾起唇角。她知道,王太后唯一的心病便是被她亲手送去和亲的长女南宫。
元狩二年时,南宫公主刘苒被救了回来,这件事即使当年她在长门宫也有所耳闻。至于王太后最终有没有见到刘苒最后一面,她不太清楚。
但是,这一世……阿娇探出手,摘下一朵娇艳的花下来,放在鼻下轻嗅,然后翘着指尖将花瓣一瓣一瓣摘下来。王娡,我陈阿娇保证,会让你在最期待中死去,因为你永远也见不到你最想见的人。也让你尝一尝这无疾而终的等待,就像你可以狠心对我下药一般。
欢月的办事效率极高,很快就已经拿到了王太后的药方交给阿娇。阿娇看着每一种药,及药的剂量,发现都是一些养生的药材,特别名贵的剂量也大。看来王太后真的只能靠这些才能活得久一点了。
阿娇提笔,将药方重新抄了一张,减少了那些珍贵药材的用量,又添了一味上去。
落回,可入药医,药性极强,服用后会精神大好,但不能长期服用,长期服用后,就会出现头晕目眩,四肢乏力等症状,所以太医并不敢将这一味药加上。此药服后,不能受刺激,一但受了刺激就会越来越虚弱,最后药石无医。
阿娇将药方给欢月道:“你再去送回去吧。”
欢月以为阿娇只是在为王太后将药方改良了,不疑有他。
十月间,赵破奴突然来拜访阿娇。一年多未见的赵破奴壮实许多,也不再是阿娇当初在汉营里看到的小兵了。
赵破奴仰着在校场晒黑的脸道:“姐姐,马上我就要同霍小将军一起出征了,出征之前,来看看姐姐。”
阿娇拍拍他的肩:“破奴,这是你的愿望,姐姐为你实现了,下面的路你要自己努力才是。”
赵破奴肯定的点头道:“姐姐,进了校场我才知道,将军真的不是好当的,就像霍小将军一样,他好像天生便是当将军的料,我就不行。”
阿娇笑道:“破奴只要努力也可以的,还有你总提这个霍小将军,他是谁啊?”
破奴诧异道:“姐姐不知道吗?霍小将军是卫青将军的侄儿,他不是和昭华关系挺好的吗?”
阿娇:“你认识昭华?”
赵破奴点头:“去年,昭华不是带着睿儿去了校场吗?那时候我便认识了。”
阿娇微微沉思,昭华曾经说过她喜欢的那个人是一个带兵的能才。而破奴也说,这个霍小将军天生便是当将军的料,而且昭华还认识这个霍小将军。难道,昭华喜欢的人便是他?
阿娇暗了暗眸光,霍小将军是卫青的侄儿,那便也是卫子夫的侄儿了,有了这层关系,难怪昭华不愿意透露。
“姐姐,你在想什么?”破奴在阿娇眼前晃了晃手。
阿娇回神:“破奴,这次出征你要注意自己的安全。还有,姐姐拜托你一件事,在攻打匈奴时,你要尽力救回一个人,她是当年被送去和亲的公主,救回她,你便立了大功。”
赵破奴点头,等着阿娇的下话。
阿娇又道:“你尽量自己去救,回程时,带着那位公主,你不必急着赶回来,能拖多久便多久。”
“为什么?”
“破奴,你不必管为什么,只听姐姐的便是。”
“好。”
王太后服下几贴药后,精神大好,可是心情还是郁郁寡欢。人之将死,她特别想见到长女一面,告诉她,她对不起她。也不知她的南宫在匈奴那里可好?
“母后,您别担心,彻儿已经派兵去攻打匈奴了,这一次,一定可以救回姐姐的。”平阳公主伴在床前安慰。
王太后:“是吗?太好了,苒儿快回来了,哀家也好了了一桩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