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睿并没有立即动手去查,只是先派人将那匹马看了起来,然后守在椒房殿外。他知道因为他的失误,导致了娘亲的早产,若不得知娘亲安全无忧,他如何能放心去查?
至于那个对他,对他的娘亲下手的人,他会让他后悔今生为人。
当稳婆怀里抱着女婴出来时,刘睿的脸难看得厉害。稳婆看着拦住她的皇长子,他沉默的气场堪比帝王,心里没由来的害怕。
“这是……。”刘睿颤抖着双手,冰冷的目光死死的盯着稳婆。
“这……。”稳婆跪下道:“娘娘还在昏迷,产下两位公主,一个已经早夭,陛下让老奴……。”
刘睿的瞳孔蓦地缩小,抱过稳婆怀里的孩子。冰凉的指尖抚上女婴发紫的小鼻子和小眼睛,刘睿的泪滴在孩子的襁褓上。
她的小鼻子和他很像呢,唇却很像娘亲,可是她却再也看不到了,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的哥哥会有多疼她了。她还没有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看看疼她的娘和哥哥,就已经没了呼吸。妹妹,都是哥哥的错,害得娘亲还在昏迷,害得你……
“殿下……。”稳婆低声提醒。
刘睿亲亲女婴的额头问:“父皇怎么说?”
“陛下命老奴为公主置办一套衣服,送去茂陵安葬,不得声张,让娘娘知道。”
刘睿点点头,轻轻的将孩子交给稳婆:“办得妥贴些,若有一丝差错,饶不得你。”
“诺,诺。”
刘睿负手看着稳婆离去的身影,心里默念:娘,原谅孩儿没有先去看你,我一定会找出凶手,为你和妹妹报仇。
刘睿先去了骑射场,德文德武二人迎上来:“殿下,属下已经看住了那匹马,并已经检查过了。”
刘睿边走边问:“可有发现了什么?”
德文道:“殿下,马鞍下被人置了银针。”
刘睿顿住:“银针?不对,若单单是银针,马是不可能突然发狂的,针在哪里?”
“还在那里。”
“去看看。”
这匹马本是刘睿的专用马,也算是一匹良驯。早先一头撞在墙上,硬生生的撞死了,如今又被盛怒的刘彻下令鞭尸。
对于陪了他也有几年惨死的马,刘睿神色冰冷,不带一点感情的开口问:“马的身上还有其他伤口么?”
“没有了。”
“银针呢?”
德武上前去取,大惊:“刚才还放在这里的,怎么会不见了。”
刘睿神色一冷,扫视在场的所有人:“是谁最好主动站出来,否则本宫查出来后,他的下场就像这匹马。”
马场边的马奴皆一抖,没有人会质疑一个只有十岁的皇长子的话。刘睿目光定格在颤抖的最厉害的一个马奴身上。
“怎么?没有人敢站出来么?”刘睿慢慢踱步到那个马奴身前,冷冷的看着他垂下的头顶。
马奴在刘睿的逼视下,一下子跪了下来,颤抖着声回道:“殿下饶命啊,奴才,奴才也只是奉命行事啊,殿下饶命啊。”
刘睿冷哼,挥手让德文德武将他带着,德武缴了马奴身上的银针,德文问:“殿下,我们可要审审他?”
刘睿勾唇:“这不必让本宫亲自动手,带着他去庭尉府,本宫相信张大人有的是法子从他嘴里敲出东西出来。”
德武迟疑:“殿下也要去庭尉府吗?”
刘睿点头:“去看看张汤有没有审出什么来。”
庭尉府——
庭尉府阴暗的地牢里,几个当天有工作的马奴都被关那里,而与刘睿赛马的金日单则单独被审训。
张汤看着全身被鞭打的金日单道:“能在庭尉府呆上一天,可是一个字都没说的,只有你一个,本官倒是愿意相信你的清白。可是陛下要本官给个说法,而你又是当天唯一在场的人。”
金日单桀傲道:“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是大人你不相信,大人准备让我来当替死鬼么?”
张汤正欲说什么,有小吏来报:“大人,皇长子殿下来了。”
张汤一顿道:“将殿下迎进来。”张汤话音刚落,刘睿便已经踏步进来。
“张大人有礼了。”刘睿看了看被困的金日单。
张汤起身:“殿下怎么……。”
刘睿道:“父皇已经将这件事交由本宫来查,不知大人有什么发现?”
张汤道:“臣调查后发现,殿下约定赛马的时候,大多数人都知道了,所以这恐怕并不是偶然。”
刘睿点头,那日他与金日单相约赛马,虽说没有太都人在场,但是其他几个皇子都在。这么说,这次事故是针对他的,而娘亲只是个意外。
“本宫抓到一个人,不知道大人能否帮本宫审出什么来。”刘睿让德武将抓来的马奴带上来,德文呈上银针。刘睿道:“这是本宫派人在马鞍上找到的。”
张汤连忙接过来:“幸好殿下发现了,是下官疏忽了。”
刘睿点头:“本宫就将他交给张大人了。至于金日单,本宫相信他,所以可否将他交给本宫?”
“这……。”张汤迟疑片刻,挥手道:“好吧,来人,将这个匈奴人交给殿下。”
德武扶着金日单下来,刘睿挥手:“德武,你先将他带下去吧。”说完,刘睿坐在张汤身边示意他开始审训那个马奴。
马奴早已吓的六神无主,还没等张汤开口,马奴便已全数托出。
“殿下,大人饶命啊,小人也只是听吩咐办事,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请殿下饶过小人吧。”
刘睿眯起眸子:“你只要说出是何人指使你的,本宫自会饶你性命。”
“那……那日,殿下于金日单约定三日后比赛时,也……也没有人来找小人。第二日晚间有一个宫女收卖了小人说……说是只要将针放到殿下马的马鞍下,就可以了,小人……小人只是被金钱蒙蔽了,不是有意要害殿下的,殿下饶命啊。”
刘睿若有所思的敲敲桌面:“那个宫女……你可认识?”
“奴才见过一次,是……是……。”
“是什么?”刘睿不奈烦的问。
“那个宫娥曾经来过骑射场找过四……四皇子。”马奴顿了顿道。
“四皇子?”刘睿仔细回忆起这个他名义上的四弟,这个一直闷头不说话的弟弟,会是他吗?或者说……是他的母亲?
刘睿起身:“那么,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张大人了,希望张大人可以给本宫和父皇一个满意的答案。”
庭尉府外,德武问:“殿下,我们现在是……。”
刘睿道:“你将银针送去太医院查一下,得知结果后立即向本宫汇报。”
“诺。”
金日单再次见到刘睿,也不过一会功夫,他虚弱的咧开苍白的唇:“谢谢你救了我。”
刘睿摇头:“是真的不关你的事,否则我也不会救你出来。”看着遍体鳞伤的金日单,刘睿道:“我记得你说过,你是因为族内的斗争才来大汉的,你恨吗?”
金日单嗤笑:“我不恨大汉,可我怎么会不恨那些灭我族人的同族人呢?他们残忍的杀害了我部落的兄弟姐妹,我恨不得立即也杀了他们。”
刘睿点头:“人与人之前,若少了这些纷争和利益便好了。日单,你看着吧,这次我不仅要揪出伤害我娘的人,还要将所有隐患替我娘扫清。”
金日单愣愣的看着仿佛一夜之间变得成熟的刘睿,或者说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
宫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刘嫖自然是坐不住的,她带着昭华赶进宫来,直接进了椒房殿。看着还在昏迷中的女儿,再看看还守在那里的刘彻,刘嫖微微一叹。
“姑姑。”刘彻哑着声音开口唤道:“你来了。”
刘嫖坐到床边,看着苍白无力的阿娇,心疼道:“这里由我来照顾,陛下去休息吧。”
然,刘彻断然拒绝道:“不必了,朕要亲自守在这里才安心。”
刘嫖冷哼:“难不成本宫还会害娇娇么?”
刘彻道:“姑姑误会了,朕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他怕啊,如今是元狩三年,而眼前的阿娇也让他异常的害怕。她这个样子和前世元狩三年她去世时的样子那么像,就好似冥冥中注定了,她就要离开他了。他不敢离开半步,生怕再也见不到她啊,所以他只能寸步不离的守在这里。
刘嫖摆手:“罢了,你若早这么用心待阿娇,也不会弄成这般模样。娇娇怎么还没有醒,可是有什么原因?”
刘彻摇头道:“太医说也该醒了,只是不知为何还在昏睡。”
“欢月可有事?”
刘彻想了想道:“已经被太医救回来了,现在已经醒了。”
刘嫖叹息一声道:“多亏了她,不然……。”刘嫖不敢再说下去,她不敢想像如果马蹄下的是阿娇……
刘彻听着,眸子渐暗,那匹马当时的情况,明显是冲着阿娇去的,这幕后的人的目标也是阿娇,此计甚毒啊。
“孩子可还好?”
刘彻一愣,这些天他一直在照顾阿娇,倒是忘了那个活下来的女儿。“在乳娘那里照顾呢。”
刘嫖道:“那本宫去看看孩子。”
刘嫖走后,房间里又静了下来,刘彻握紧阿娇的手,守在她的身边,连眼睛都不离她。
娇娇,你该醒来了,彻儿在等你,你怎么能就这样躺着呢?刘彻在心中默念,这样的阿娇让他怎么也不能安心,她昏迷的时候越久,他便越惶恐,如果……如果阿娇再也醒不过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