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优胜马情报——【日】阿刀田高 (1)
日常生活是否精彩,常常因为我们能否遇到好运气而大为不同。可惜的是,我们不知道幸运在哪里。
仁科二郎,28岁,单身。再过一个月,就是他第29个生日了,也就进入他20岁以后的10年中的最后一年。对此,仁科没有特别的感慨,但是从结果来看,这一个月的意义相当重大。他是一名周刊杂志记者,但是只给一两家周刊杂志收集资料,并不是出版社的正式职员,有时也写一些报道,是一个没有出头之日的自由职业者。
仁科连续三天都喝得大醉,为了醒酒,他不合身份地在咖啡馆喝柠檬汁。当他一口气喝下一杯冰块特别大的鲜柠檬汁时,听到了一件奇怪的事。
在他背后有两位30来岁的女人一直在那交谈。现在正说话的是脸上长了许多雀斑的红头发女子,旁边化了浓浓的眼影的女子应和着她。看此情景,仁科不自觉地竖起耳朵听起来。从她们的谈话内容得知,其中一人是在赛马会兑付中彩钱款的窗口工作的女人。兑换过中彩马票的人都知道,如果去兑奖,马票塞进窗口以后,玻璃窗内会有好几个职员进行十分细致的检查。那些人好像把得奖的人当贼似的,把马票传来传去地看,终于确定没问题时,坐在最里边的职员才用一种极度不情愿的表情和动作从保险柜中取出钱来,又得经过几个人的手才能回到窗口。说话的红发女子,应该就是在那个窗口工作的工作人员。
“那可真厉害!你知道自来水局后面那栋立花高级公寓吗?”“知道啊,就在我家附近!那公寓的房顶上还立着个怪怪的鸡风向标。”仁科正好也熟悉这栋高级公寓,他就住在这栋公寓隔壁的荣公寓。荣公寓是一栋民营的鸡窝式住宅,而隔壁公寓有着乳白色墙壁和蓝色屋顶,阳台上还排列着黑色常春藤图案的铁栅栏,一看就知道是高级住宅。
“住在那栋高级公寓二楼的老太太,非常喜爱小鸟,对赛马也非常精通!”红发女子边用小拇指尖擦嘴角,边说着。仁科在一次从超市回来的途中,曾替这位老太太拿过东西,所以也见过她。那个老太太精通赛马?两位女士谈到这里,他即使不爱听,也不由得要侧耳倾听。
“真的?”另一个问道。“我们不可能会记住每个客人的,哪怕是100万日元左右的钱,也只是比平常多点时间在眼前过过手。不过一个老太太赌赛马比较少见。”仁科侧目一看,心想:没想到经常在超市见到的老人有赌马赛的嗜好,真吓我一跳!“嗯。”另一个女人应和着,用两手按着自己并不丰满的胸脯,脸上还显出惊讶的表情。
“我到现在已经见过老太太来换过三次钱了,而且一次比一次多!她中彩的次数比别人多多了。上一次大赛马时,竟赢了1000万日元!她还说必须在窗口领取,我们问她‘不害怕吗’,她说带了银行的人来。银行的人把钱装进铝盒里就回去了。”“1000万日元,这么多?不可能吧?”这女人因为听到1000万这个数字,变得对红发女的话题感兴趣了。也是,很多女人不会关心赛马,可很少有女人对1000万日元不关心。
“真的,我不是骗你。”“赌赛马能赚那么多钱?”“有赚的时候,也有赔的时候!要是总能赚钱,我们就不会坐在那里工作了。”“也是!”“不过,投注100日元,有时能得到3000日元甚至5000日元呢!”“一张马票得多少钱啊?”“你呀,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是200日元!连胜式,也就是投注在第1名和第2名赛马上,多半都能获利30倍左右。上次大赛马时,有100日元马票,就能得到差不多1500日元。那位老太太,光中彩的马票就买了有70万日元呢!”“如果没中彩,那钱就打水漂了吧?”“那是。”“70万日元全投了?”“对呀,厉害吧?要是马的主人或者以赌为生的人,买几十万、几百万一点儿都不稀奇,可她是个老太太,而且不只一次,每逢传统赛马,她总是买很多马票!”“什么是传统赛马?”两个女人越谈越投机。
“一年有五次大规模赛马,”红发女解释道,“比如说奥克斯四龄母马大赛、优等骏马大赛,等等。”“那是骗人的吧?”“这老太太一定有某种第六感在起作用,要不然在传统赛马中这是不可能的。”红发女看了看表。现在已经临近下午上班的时间了,两个女人先后站了起来。“我请客吧!”“不用,还是AA制吧!”“那好吧!”仁科跟着这两个女人,关于赛马的谈话似乎随着埋单结束了,改成了旅游的话题,对仁科来说已经没什么价值了。于是,他拍拍自己的额头又进了路边的咖啡店,像是要考虑点儿事情。
仁科要了一杯巴西咖啡,想借着咖啡的苦味让自己清醒清醒。这是怎么回事呢?他琢磨着刚才那两个女人的谈话,取出一支烟点燃抽着。整理刚才听到的事实:有一个老太太,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可她好像有一种特异功能,每逢传统赛马,她就购买很多马票,而后能赚不少钱。她买马票和中奖的比例是多少不太清楚,但是根据刚刚的谈话推断,好像是百分之百。这是为什么呢?仁科又犯了记者职业的通病。他想了解这个老太太,说不定会让他交好运。
其实,决定关注这个问题,是因为前几天,他听到了中央赛马会也有假赛的传言,是一个叫阿平的专为周刊杂志撰写头条新闻的人,开始偷偷谈论这个绝密消息的。当时交谈的地点就在黄金大街潘多拉酒馆,那是个充满议论和争吵的地方,不管什么时候说话光用一般的嗓门是听不见的。因为大家都在扯着嗓子讲话。时间长了,大家都习惯用吵架的样子聊天。就在这种环境下,阿平闭上一只眼,小声嘀咕着。
“赛马是一件很可疑的事啊!”他竖起八根手指,意思大概是说赛马是假赛,但仁科基本上听不清他的声音,而且,他的情报不是很可靠。他用一本正经的表情传递信息,可很多都是假消息。所以,仁科不信,也没有再问他。但是,雀斑女人也这么说。难道是真的?距传统马马会菊花奖还有三天。老太太又会买吧?大概会买不少吧?红发女说过,每次传统赛马,老太太就会下血本下注,然后赚更多的钱。如果真是这样,她就不会放过菊花奖,这是今年最后一场传统赛马会。
仁科边喝着女招待送来的咖啡,边思考着。他想出两个办法:一是把有关赛马会是假赛的报道兜售出去,有可能会成为特别报道奖一级的新闻。如果老太太只是偶然中彩,那就以《灵感老太又赚了1000万日元》为题,写成三到五页的报道,卖给妇女杂志,可是这样最多不过让仁科挣点小钱或小名声。第二个办法是请老太太告诉中彩马票的号码,要是真会中彩就合算多了,赚钱之后写成报道也不错。仁科窃喜,把手指弹得啪啪响。
老太太叫村上千代,在4月和5月曾四次将巨额钱款存入银行,余额增加了差不多有2000万日元。樱花奖、沙拉布莱德四龄马特别大赛、奥克斯四龄母马大赛、优等骏马大赛四次传统赛事,前两次在4月份,后两次在5月份,存钱月份、次数都完全吻合,这些都是仁科暗中调查得知的。
老太太每月最多取款还不到100万日元。如果还有别的存款另当别论,扣去生活费,有3次在赛马上投资几十万日元。以几十万日元的投资获得近千万日元的收入,真是让人难以相信又非常羡慕的中彩率。看来之前听到的关于老太太的事是真的,虽然仁科还不了解这其中的秘密。
时间过得很快,在仁科暗中探听的同时,菊花奖大赛就要开始了,时间是明天。不能再犹豫不决了,仁科决定开始行动。过了中午,仁科开始到宠物店转悠以寻找一只看上去病恹恹的鹦鹉。到第三家店的时候,他买到了。他把鸟放进小筐子里,装出一副忧伤的样子,耷拉着脑袋匆匆赶到老太太居住的立花高级公寓。
老太太住在二楼最里头,是一个位于东南角,向阳,又适合于眺望景色的绝好房间。看样子应该没有人给她生活费,但她的生活状况却非常好。“人活着的时候得过得逍遥自在,让自己舒坦,反正死了也带不走那些钱。”近来,老太太像复读机似的重复这句话,好像在拼命花钱,据说前些天买下一块将近100万日元的墓地,连喝中药都只要最好最贵的。
这里到底有什么名堂?仁科边按门铃边想着,内心热血沸腾。在他按第三次门铃时,大门开了一条小缝。“谁呀?”门链依旧搭在门上,老太太有点惊讶地问。要是上门来推销东西,老太太是绝不买的。
“你好!”老太太应声看到的是一个20多岁的年轻人,看上去比较单纯,就像一个少年。“什么事?”“我就住在隔壁的公寓,叫我仁科就行。记得有一次从超市回家的路上见过您。”听到这里,老太太抬头仔细看了他一眼,然后轻轻点了个头。显然,她已经对他放松警惕,仁科抓住机会,表现出激动的样子对她说:“是这样,这只鹦鹉病了,我想村上太太一定能把它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