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炎帝·姜炎文化与和谐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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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炎帝部落早期图腾初探曹定云

炎帝是华夏民族的第一位始祖。

“炎黄子孙”,炎帝排在黄帝前面即为其证。《帝王世纪》云:“炎帝神农氏,母有虫乔氏女登,为少典妃,游华阳,感神而生炎帝,长于姜水,因以氏焉。”炎帝实则是部落之名。从第一位炎帝部落首领魁隗,到最后一位炎帝部落首领榆罔,中间经过了哪些炎帝,现很难一一考究。《帝王世纪》说:“炎帝神农,……在位一百二十年而崩……凡八代,及轩辕氏也。”谯周《古吏考》云:“炎帝之后,凡八代五百余年,轩辕氏代之。”而《吕氏春秋·慎势》则云:“神农十七世有天下。”一则云“八代”;一则云“十七世”。两者相距甚远。古人平均寿命,相差不会太大。夏朝从禹至桀共十四世十七王,约500余年,平均一代在位35年;商朝从大乙至纣共十七世三十一王,近600来年,平均一代在位也是35年。这足以说明问题。而神农氏八代达500余年,平均每代在位65年,这基本上不可能;尤其是神农氏“在位一百二十年而崩”,更是无法置信。若取谯周《古史考》500余年,再取《吕氏春秋·慎势》“十七世”,则平均每代(世)在位30年,与夏、商各代在位年数接近,合乎情理。因此,笔者认为:神农氏从第一位首领魁隗,到最后一位首领榆罔,可能是“十七世而达500余年”,这是综合谯周《古史考》和《吕氏春秋·慎势》之合理成分的结果。不管如何推断,炎帝部落的发展肯定经过了一段漫长的道路。

炎帝部落发祥于今陕西宝鸡地区,此文献记载甚多。《国语·晋语》云:“炎帝以姜水成。”郦道元《水经·渭水》:“岐水又东,迳姜氏城南,为姜水。”《大明一统志》卷三十四《凤翔府·宝鸡县》:“姜氏城在宝鸡县南七里,城南有姜水。”因此,宝鸡地区是炎帝部落的发祥地,学界均无异议。

炎帝部落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它所创造的物质文明,在考古文化上应该有自己的表现。但截至目前为止,究竟哪一种考古文化是炎帝部落创造的,仍处在研究和探索之中。根据炎帝部落所处的社会历史发展阶段,炎帝部落所创造的文化,大致相当于仰韶文化发展阶段。目前学术界一般将仰韶文化分为两个类型:一是半坡类型;二是庙底沟类型。已发掘的半坡类型遗址有:半坡早期遗存、宝鸡北首岭、华县元君庙、华阴横阵等;已发掘的庙底沟类型遗址有:半坡中期遗存、陕县庙底沟、华县泉护村等。这两种类型同属于仰韶文化,但其文化内涵却有着明显的不同:庙底沟类型彩陶以花叶纹为主;而半坡类型彩陶以鱼纹为主。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区别。正是这一区别,为我们寻找炎帝部落创造了条件。

陕西宝鸡北首岭遗址,是一处保存较好的仰韶文化遗址。它位于宝鸡市的东北部,南距渭河约2公里。根据文献记载,宝鸡一带是炎帝部落的发祥地。因此,北首岭遗址的发掘引起史学界的特别关注。北首岭仰韶文化属于典型的半坡类型仰韶文化,与西安半坡仰韶文化早期遗存基本一致,只不过在时间上,北首岭早于西安半坡。由此可以推断:宝鸡北首岭一带,是半坡类型仰韶文化的发源地。北首岭仰韶文化材料公布以后,有学者根据时间和地域推断:北首岭仰韶文化可能是炎帝部落创造的文化。这种推断尽管很有道理,但仍缺乏坚实的证据。

古代部落和氏族,一般都有自己的图腾或族徽,以此作为部落与部落、氏族与氏族之间区别的标志。炎帝部落自然亦不例外。半坡类型仰韶文化中有大量的鱼纹:人面鱼纹、单体鱼纹、复体鱼纹和图案化象征性鱼纹等等。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北首岭遗址中,出土一件完整的“人面鱼纹”陶片。原报告云:“人面炎帝部落“人面鱼纹”图腾之顶上有两条长而直的短线,其上附有许多间隔的短线条,两条长线条交叉成三角形,当表示头发。口部两边亦有近似头发样的装饰,当是表示胡须。人面的耳部有两条写实的小鱼,当是表示耳朵。”有意思的是,西安半坡仰韶文化的一件彩陶盆上也绘有同样的“人面鱼纹”。它有力地证明:这两个地方的仰韶文化属于同一体系,是同一部落居民所创造。原报告关于“人面鱼纹”图之解说,似有商榷的余地。该图中心圆形部分表示人面自无问题,但人面顶上之三角形应是表示鱼之背鳍,而非人之头发;人面口部两边之三角形应是表示鱼之胸鳍,而非人之胡须。只有这样,该图才是地地道道的“人面鱼纹”图。如果将相关部位解释为头发和胡须,那就是纯粹的“人面纹”,而非“人面鱼纹”了。至于人面耳部两边的两条写实的小鱼也非耳朵,当另有含义,下文将要论及。

这种“人面鱼纹”在半坡类型仰韶文化中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而且被“人格化”,决非一般的艺术品,而是一种“崇拜”和“神圣”之物,应是部落或部落内某一大的氏族之图腾。西安半坡仰韶遗址,共出有7件5种略有差异的“人面鱼纹”图。有学者指出,此与古代观察“月相”。在史前时代,天文知识的发展往往与信仰和崇拜结合在一起,这使“人面鱼纹”更蒙上了神秘的色彩,人们更为崇拜。因此,这种“人格化”的“人面鱼纹”应是半坡类型仰韶文化居民之图腾崇拜,是该部落或部落内某一大的氏族之图腾标志。“人面鱼纹”耳部两边两条小鱼,则是象征小的“鱼”氏族依附于大的“人面鱼纹”氏族,从而更加突出了“人面鱼纹”之“神圣”与“宗主”的地位,与图腾之义甚合。

半坡类型仰韶文化“人面鱼纹”图,究竟是哪一个部落之图腾,是本文讨论的关键。《古本山海经图说·海内南经》云:“氐人国在建木西。其为人,人面而鱼身,无足。”而同书《大荒西经》云:“有互人国。炎帝之孙,名曰灵恝,灵恝生互人,是能上下于天。”对此“互人”,清代学者王念孙、孙星衍均校“互”为“氐”;同时代学者郝懿行《注》云:“互人国即《海内南经》之氐人国”。“氐互二字盖以形近而讹,以俗氐字作互字也。”由此可知,《海内南经》之“氐人国”与《大荒西经》之“互人国”实际是一回事,都是说的“氐人国”。氐人是炎帝后裔,而氐人乃“人面鱼身”。此“人面鱼身”当是氐人之崇拜物,是氐人之图腾。杨东晨先生曾在《半坡氏族考源》中指出:半坡类型仰韶文化“人面鱼纹”图案与《山海经》中氐部落的图腾相吻合。又载于《追梦圆集》。由此,我们找到了“人面鱼纹”图腾崇拜这一居民的根基。《古本山海经图说》所绘之图,并非《山海经》原图,原图早已佚失。今《古山本海经图说》所绘之图为明清时期补绘。尽管如此,仍保留不少古意,有重要的参考价值。我们从《山海经》中的“人面鱼身”图与半坡类型仰韶文化“人面鱼纹”图的对比中不难发现,二者之间有极深的渊源关系:半坡类型仰韶文化“人面鱼纹”图,“人”是用人面表示的,“鱼”是用背鳍和胸鳍表示的;而《山海经》中之“人面鱼身”图,“人”是用人头部表示的,“鱼”是用鱼身表示的。二者之间承袭关系一目了然。由此可以判断:《古本山海经图说》中之“人面鱼身”图,实根源于半坡类型仰韶文化“人面鱼纹”图,只不过时隔数千年,后者又打上了新的时代烙印,但其古意未失,这是最可宝贵的。

半坡类型仰韶文化之发源地在宝鸡,而炎帝部落之发祥地也在宝鸡,二者地域相同;炎帝部落所处的历史发展阶段,当在仰韶文化之发展时间内,二者时代相含。如今本文揭示:半坡类型仰韶文化之“人面鱼纹”图与《山海经》中氐人之“人面鱼身”图有着早晚相承的渊源关系,而氐人又恰恰是炎帝之后裔。由此可证:半坡类型仰韶文化之居民就是炎帝部落之居民,二者地域、时间、文化内涵均完全吻合。半坡类型仰韶文化之“人面鱼纹”图,应是炎帝部落或炎帝部落内某一大氏族所使用之图腾。这一图腾在炎帝后裔氐人中继续使用,并保留在《山海经》的记录中,而且披上了神话、传说的色彩。而今日之考古发掘,则揭开了这层神秘的面纱,还神话、传说之本来面目。

古代部落一般都包括两个以上的氏族。而每一个氏族,尤其是大的氏族,都会有自己的图腾标志。现今发现的半坡类型仰韶文化“人面鱼纹”图腾,在半坡类型仰韶文化中,占有最主要和最突出的位置。因此,该图腾应是炎帝部落首领所在氏族之图腾。但在稍晚的西安半坡仰韶文化中,出现了“羊角图腾柱”。这是炎帝部落内部氏族间出现的新变化,以“羊”为图腾的氏族兴望起来,并可能逐渐取代了“鱼”氏族的首领地位。

炎帝部落内以“鱼”为图腾的氏族仍继续繁衍发展,并在后世留下了他们的足迹。长久以来,人们谈论着炎帝和炎帝文化,但究竟哪一种考古文化是炎帝文化,人们又感到茫然。如今,我们找到了炎帝部落或部落内某氏族曾使用“人面鱼纹”图腾,并由此证明了半坡类型仰韶文化是炎帝部落居民创造的。炎帝部落和炎帝文化均找到了实实在在的载体和内涵,为研究炎帝文化开始了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