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福尔摩斯侦探小说全集(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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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红圈会

“好了,沃伦太太,我看不出有任何特殊的原因使你不快;我也不明白,我的时间如此宝贵,竟然还去干预这种事。我确实还有其他事情要办。”歇洛克·福尔摩斯这样说着,一边转过身去看他那巨大的剪贴本。他把一些最近的材料剪贴在里面,并且编了索引。

但是,房东太太是固执的,而且还具有女性的灵巧。她寸步不让。

“去年,你还替我的一个房客办过事,”她说,“就是费耳代尔·霍普斯先生。”

“噢,是的——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但他老是说个没完——夸你善良肯帮忙,先生,说你能把一团乱麻的事查得水落石出,一清二楚。每当我自己产生怀疑,摸不清头绪的时候,我就想起了他说的话。我知道,只要你愿意,你是能够办得到的。”

每当受到恭维时,福尔摩斯就容易受影响,并且,当人们用诚恳对待他时,他也就尽力去主持公道。这两股力量迫使他用叹一口气来表示同意,同时他放下了胶水刷子,并把椅子挪开。

“好吧,好吧,沃伦太太,那就讲给我听听吧。我抽烟你不反对吧?谢谢你,华生——拿一下火柴!你心神不安,这我知道,因为你的新房客待在房间里,你看不到他。那又如何呢,上帝保佑你,沃伦太太,如果我是你的房客,你会一连几个星期都见不到我的。”

“这我不怀疑,先生。但这回情况不同。它把我吓坏了,福尔摩斯先生。因为害怕我睡不着觉。只听见他急促的脚步声从一大早到深夜走来走去,可就是没见过他的人影——这我可真受不了。我的丈夫比我神经更紧张,但他成天在外面工作,我呢,我就躲不开了。他隐藏什么呢?他干了什么呢?除了那个女孩,屋子里就只剩下我和他了,我的神经更受不了啦。”

福尔摩斯俯身向前,用他长而细的手指抚着房东太太的肩膀。当他需要的时候,他就有一种近乎催眠术般的安慰人的力量。她那恐惧的目光消逝了,紧张的表情也缓和下来,恢复了往日的神态。她坐在福尔摩斯指着的那把椅子上。

“假如我要办的话,那我必须了解每一个细节,”他说道,“别着急,仔细考虑一下。最小的细节可能就是最重要的。你说这个人是十天以前来的,并且付了你两个星期的房租和伙食费,是不是?”

“他问我要多少费用,先生。我说五十先令一个星期。有一间小起居室和卧室,一切齐备,是在房子的顶楼。”

“还有呢?”

“他说:‘我一周给你五镑,只要你能按我的条件行事。’我是一个穷妇人,先生,沃伦先生挣的钱很少,钱对我来说就非常重要了。他拿出一张十镑的钞票,当时就把它给了我。‘假如你能答应我的条件,你可以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半个月得到同样多的钱,’他说,‘如果不行的话,我就不会再将就你了。’”

“那条件是什么呢?”

“唔,先生,条件就是他们得有房子的钥匙。这没有什么,房客们常常有这样的要求。还有一点,他们得有完全的自由,绝不能用任何借口去打扰他。”

“这里面当然不会有什么名堂吧?”

“从道理上讲是没有的,先生。但这个又是根本没有道理的。他到这里住了十天,不管是沃伦先生,还是我和那个女孩,都没有见过他。我们可以听到他急促的脚步走来走去,晚上、早上、中午都是如此。除了第一个晚上外,他从来就没有出过房门。”

“噢,第一个晚上他出去了,是不是?”

“是的,先生,而且回来得非常晚——我们都已经就寝了。他住进来后就对我说过,他会回来得晚,叫我不要关上大门。我听见他回来时,已经是三更半夜了。”

“但他吃饭呢?”

“他特别关照过,当他按了铃后,我们才能把饭菜放在他门口的一把椅子上。当他吃完饭后,他就会再按铃,我们就从同一把椅子上把东西拿走。如果他再需要什么东西,他就用印刷体写在一张纸上留下。”

“印刷体写?”

“是的,先生,用铅笔写的印刷体。只有一个词,没有别的什么。我带了一张来给你看——SOAP(肥皂)。这是另外一张——MATCH(火柴)。这里还有一张他在第一个早上留下的——DAILYGAZETTE(《每日新闻》)。我每天清晨把报纸和早餐一块儿放在那里。”

“我的天,华生,”福尔摩斯说着,用无比惊讶的目光看着房东太太递给他的几张大纸片,“这肯定有点不同寻常。隐居,我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要写印刷体呢?写印刷体可是个麻烦笨拙的办法。为什么不用手写体?这说明什么呢,华生?”

“这说明他是想隐瞒自己的笔迹。”

“但为什么呢?房东太太看见他写的字,对他又会有什么关系呢?是呀,仍可能是你说的那种原因。那么,还有一点,通知为什么这么简洁呢?”

“我想象不到。”

“这样一来就颇耐人寻味了。那些词是用不同一般的铅笔写的,紫色,笔头很粗。你看,在写好之后,纸片是从这里撕开的,所以,‘SOAP’

这个词的‘S’这个字母撕去了一部分。这能说明问题,对吧,华生?”

“是说明小心谨慎吗?”

“很对。显然还会留有一些记号、指纹和其他一些东西提供线索,以查明这是个什么人。现在,沃伦太太,你说这个人是中等身材,皮肤发黑,留着胡子。那他大概是多大年纪?”

“很年轻,先生——不到三十岁吧。”

“好吧,你再说不出更多的情况了吗?”

“他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先生,但听他的口音,我想他是个外国人。”

“还有,他穿得好吗?”

“他穿着非常考究的衣服,先生——一副绅士风度。黑色的衣服——你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他没有给名字吗?”

“没有,先生。”

“他没有信件,也没有人来拜访他?”

“没有。”

“但你或者那个女孩一定在一个早晨去过他的房间啰?”

“没有,先生,他完全是自己照料自己。”

“我的天!这真有点蹊跷。那他的行李呢?”

“他随身带有一只大的棕色提包——别的什么也没有。”

“噢,看来对我们有所帮助的材料还不多。你是说他没有从房子里带出过任何东西——绝对没带过?”

房东太太从包里掏出来一个信封,又从信封里取出两根点燃过的火柴和一个烟蒂放在桌上。

“今天早上,这些东西放在他的盘子里。我把它们带来,是因为我听说你能从细小的东西上看出大问题来。”

福尔摩斯耸了耸肩。

“这里面没有什么,”他说,“火柴嘛,当然,它是用来点烟的。很明显,这是火柴棍燃烧后剩下的火柴头。烧掉的一半是用来点一斗烟或一支雪茄去了。可是,我的天!这个烟头确实不同寻常。你说过,那位先生上唇和下巴都有胡子?”

“是的,先生。”

“这我就不能理解了。我觉得,只有刮了胡子的人,才会把烟抽成这样。嘿嘿,华生,就连你嘴上那么一丁点胡须也是会烧焦的。”

“有烟嘴?”我提出了我的看法。

“没有,没有。这个烟头已经衔破了。我想,在你的房间里不会有两个人吧,沃伦太太?”

“没有,先生。他吃得很少,以致我老担心他吃这么一点儿是不是能保住他的小命。”

“呵,我想,我们还得等着去多找一点材料。反正,你也用不着抱怨什么。你已经收到了房租,尽管他肯定是个不同一般的人,但他也不是一个找麻烦的房客。他给了你很多钱,如果他想隐瞒什么,那对你也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我们没有理由去干预他的隐私,除非我们有理由认为事关犯罪。我既然已接手这件事,那就不会放下不管的。假如有任何新的情况发生,你就来报告我,如果你需要,也可得到我的帮助。”

“在这件事中,有几点确实有趣,华生。”房东太太离开我们后,他说,“当然,这可能是件小事——个人的怪癖,或许也有可能比表面现象要深奥得多。我首先想到的是这样一种明显的可能性,现在在房间里住着的人,可能同租房住的根本就是两个人。”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是这样的,除了这个烟蒂之外,那个房客租了房间之后,马上出去过一次,而且仅此一次,这难道不能说明什么吗?他返回的时候——或者说是某个人返回的时候——没有一个见证人在场。我们没有证据能证明回来的人就是出去的那个人。另外,还有一点,那个租房间的人英语说得很棒。但另外一个却把‘matches’写成了‘match’。我可以这样想象,这个词是从词典里查出来的,因为词典里只给名词,却没有标明复数形式。这种简短的方式可能是想掩盖他不懂英语。是呀,华生,有充分理由怀疑,有人已经顶替了那个租房间的人。”

“但这可能是什么目的呢?”

“呵!问题就出在这里。有一个十分简明的调查方法。”他取下一本大书,书中都是他平日保存下来的伦敦各家报纸的寻人广告栏目。“我的天!”他说着,一边翻阅着书页,“好一个呻吟、哭喊和废话的大合唱!好一堆奇闻怪事的大杂烩!但这肯定是提供给一个异乎寻常的学者的最有价值的猎场!这个人孤零零的,写信给他就难免要泄露其中的机密。任何消息和通信又是如何从外面传给他的呢?很明显是通过报纸上的广告。看来再没有别的办法。幸好我只需要注意一份报纸就可以了。这是最近两个星期《每日新闻》上的摘录。‘王子滑冰俱乐部戴青色羽毛围巾的女士’——这我们就不要去管它。‘相信吉米是不会叫他母亲伤心的’——这显然离题了。‘如果这位昏倒在布列克斯顿公共汽车上的女士’——她,我也没什么兴趣。‘每一天我的心都在渴望’——这是废话,华生——完全是废话!呵,这一节有可能。听着:‘耐心点。会找到一种可靠的通信办法的。目前,仍用这个栏目。G.’这就是沃伦太太的房客住进来两天后刊登出来的。这听起来似乎有那么回事,是不是?那个神秘兮兮的客人可能是懂英语的,尽管他不会写。让我们看看,我们能否再找到一些线索。有了,就在这里——三天后。‘正在做成功的安排。耐心点,谨慎点。乌云就会过去的。G.’此后一个星期什么都没有。接下来这里就非常明确了:‘道路已经扫清。假如我找到了机会,会发信号,记住说定的暗号——一是A,二是B,如此类推。你很快就会听到消息的。G.’这是在昨天报纸上登的,今天的报上什么也没有。这一切非常符合沃伦太太那位房客的情况。假如我们等一等,华生,我相信事情就会变得更加明了。”

果然得到了证实。因为在早上,我发现我的朋友背朝炉火站在炉边的地毯上,脸上露出了十分满意的笑容。

“这个怎么样,华生?”他叫喊道,从桌上拿起报纸,“‘红色高房子。白色石头门面。三楼。左边第二个窗子。天黑之后。G.’这最明确不过了。我想吃完早餐后,我们一定得去查访一下沃伦太太的这位邻居。啊,沃伦太太!今天早上你给我们带来什么消息呢?”

我们的委托人突然气冲冲地跑进房来,这告诉我们,事情有了新的重大的进展。

“这事得去找警察啦,福尔摩斯先生!”她叫道,“我可再也受不了啦!他应该拎着包滚蛋。我本想直接告诉他,叫他走算了,只是我想还是听听你们的意见好些。但我的忍耐已经到头了,我老头子挨了他们一顿揍,这时候——”

“打了沃伦先生?”

“对他很粗暴,反正是那样。”

“但是谁对他粗暴呢?”

“哎!这也正是我们想知道的哩!那是在今天早上,沃伦先生是托特纳姆宫廷路莫尔顿-威莱公司的计时员。他要在七点钟以前从家里出发。今天早上可好,他出门还没有走上几步,后面就跑上来两个人,用一件大衣蒙住他的头,并把他捆起来,塞进了路旁的马车。他们带着他跑了一个钟头,然后把车门打开,把他拖到车外。他躺在路上,吓得魂不守舍,以致马车是怎么一回事,他都没有看见。当他缓过神站起来时,才知道是汗普斯特德荒地。后来他坐公共汽车回了家,现在他正躺在沙发上。我就马上到这里来把发生的这件事告诉你们。”

“太有趣了,”福尔摩斯说,“他看见了那两个人的外貌没有?听见他们说话没有?”

“没有,他完全吓得发昏了。他只知道,把他抬起来,把他扔下去,都像变戏法一样。里面至少有两个人,说不定有三个。”

“你把这次袭击与你的房客联系起来了吗?”

“哎,我们在这里生活了十五年,以前从没有发生过这样类似的事情。我已经受够了,叫他走吧。钱算不了什么。今天天黑以前,我要他离开我的房子。”

“等一等,沃伦太太。不要太莽撞了。我已经开始认识到,这件事可能要比我最初看到的情况严重得多。现在很清楚,有某种危险在威胁着你的房客。同样清楚的是,他的敌人正躲在你房子附近在等候着他。他们在蒙!的晨光中错把你的丈夫当成了他。后来发现搞错了,就把你丈夫放了。如果没有搞错人的话,他们又要干什么呢?我们只能猜测。”

“呃,我该怎么办,福尔摩斯先生?”

“我很想去见见你的这位房客,沃伦太太。”

“我不知道怎样安排,除非你破门而入。每当我留下盘子下楼去的时候,就听见他开门锁的声音。”

“他要把盘子拿进屋里去。这样我们当然可以躲在一个地方看他拿盘子。”

房东太太思考了一会儿。

“那好,先生,对面有一个放箱子的小房间。我可以安放一面镜子,或许,如果你们躲在门后面可以——”

“太好了!”福尔摩斯说,“他什么时候进午餐?”

“大约一点钟,先生。”

“那华生博士和我会准时去的。现在嘛,沃伦太太,再见。”

十二点半钟,我们已经来到沃伦太太住宅的台阶上。这是一幢高大而单薄的黄色砖房,坐落在大英博物馆东北面的一条窄路奥美大街上。它虽然靠近大街一角,从它那里一眼望去,却可以看见霍依大街和街上更加华丽的住宅。福尔摩斯笑嘻嘻地指着一排公寓住宅的一幢房子。房子的设计式样逃不出他的眼睛。

“快看,华生!”他说,“‘红色高房子。白色石头门面。’这个信号地点也对。我们知道了地点,也知道密码,所以,我们的任务肯定会简单了。那个窗台上放着一块‘出租’的牌子。很显然,这套空着的房子是那伙人进出的地方。好了,沃伦太太,现在怎么样了?”

“我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假如你们两个人都来,那就把你们的靴子放在楼下的楼梯平台上,我现在就带你们去。”

她安排的躲藏之处极好。镜子的位置也放得不错,我们坐在黑暗处,可以清楚地看见对面的房门。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安顿好,沃伦太太就离开了我们,接着就听见远处响起了这位神秘邻居叮当的按铃声。不一会儿,房东太太端着一个盘子出现了,她把盘子放在关着的房门旁边的一把椅子上,然后,她就踏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我们一起蹲伏在门的角落里,眼睛紧紧盯着镜子。等房东太太的脚步声消失后,突然传来转动钥匙的声音,门的把手扭动了,一双纤弱的手迅速伸出来,从椅子上把盘子端走。过了一会儿后,又把盘子匆忙放回原处,我看见了一个阴郁、美丽而又惊慌的面孔,她凝视着放箱子房间的狭窄的门缝。接着,房门猛地关上了,钥匙转动了一下,一切又都归于平静。福尔摩斯扯了一下我的衣袖,我们两个人一起偷偷下了楼梯。

“傍晚我会再来的,”福尔摩斯对房东太太说,“我想,华生,这件事我们还是回去讨论一下的好。”

“我的推测,你看,是正确的,”他坐在安乐椅里说,“有人顶替了租房的人。我没有预料到的是,我们发现的竟会是一个女人,一个不同一般的女人,华生。”

“她看到我们了。”

“嗯,她看到了使她惊慌的情况,这是肯定的,事情的基本脉络已经很清楚了,是不是?一对夫妇在伦敦避难,想躲避非常可怕的和紧急的危险。他们的防备有多严,说明他们的危险就有多大。男人有急事。在他办急事的时候,想让女的得到绝对的安全。这不是一个容易的问题,不过,他用来解决问题的办法很新颖,效果也极好,就连给她送饭的房东太太也不知道她的存在。现在看来,很明白,用印刷体写字是为了不让别的人从字迹上认出她是个女的。那个男的不能接近女的,因为一接近就会引来敌人。他不能直接与她联系,于是就利用了寻人广告栏目。到目前为止,一切都非常清楚了。”

“可是,这一根源是什么呢?”

“呵,对了,华生——严肃的实际问题,照常是这样!根源究竟是什么呢?沃伦太太想入非非的问题把事情扩大化了,并且在我们进行讨论的过程中,出现了更阴险的一个方面。我们完全可以这样说:这不是一般的爱情纠葛。你看到那个女人发现危险迹象时的脸色了。我们也听到了房东先生遭遇袭击的事,毫无疑问,这是针对这位房客的。那种惊恐和拼命保守秘密都足以证明这是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袭击沃伦先生进一步说明,敌人自身,不管他们是谁,也并不知道一位女房客已经顶替了一位男房客。这件事极为离奇而又复杂,华生。”

“你为什么要继续干下去?你从中能够得到什么呢?”

“对呀,为什么呢?是为艺术而艺术,华生。我想,当你看病的时候,你自己只会想到研究病情,而不会想到出诊费吧?”

“那是为了受到教育,福尔摩斯。”

“教育是没有止境的,华生。那是一系列的课程,并且要精益求精。这是一桩很有启发性的案子。它里面既没有钞票也没有存款,但我们还是要把它查个水落石出。到天黑的时候,我们将会发现我们的调查又深入了一步。”

当我们回到沃伦太太的住处时,伦敦冬天的黄昏更加蒙!,变成了一块灰色的帷幕,只有窗户上明亮的黄色方玻璃和煤气灯昏暗的晕光,打破了死气沉沉的单调颜色。当我们从寓所里的一间黑魆魆的起居室向外窥视的时候,昏暗中又高高亮起一束暗淡的灯光。

“有人正在房间里走动,”福尔摩斯低声说,一边把他那瘦削而又急切的脸伸向窗前,“是呀,我能够看见他的身影。他又出现了!他手里拿着蜡烛。他正在窥视四周。他想确信她一定在警戒。现在他在晃动灯光发信号了。记一下信号,华生,我们得互相核对一下。闪动一下,这肯定是A.好了,等等。你记的是多少下?二十。我也是二十。二十是T.AT——这真够明白的了!又是一个T.这肯定是第二个单词的开始。现在是——TENTA.停下来了。这不会是完了吧,华生?AT-TEN-TA没有任何意思。是三个词——AT,TEN,TA,这也没什么意思。要不然T、A分别是一个人姓名的缩写。又开始了!那是什么?ATTE——哎,是同样内容的重复。奇怪,华生,太奇怪了!现在他又停下来了!AT——嗯,这是他第三次重复了。ATTENTA重复了三次!他要重复多久呢?不会的,他看来发完了。他离开了窗口。你看这是怎么一回事,华生?”

“是密码信号,福尔摩斯。”

我的同伴突然发出领悟的咯咯笑声。“这并不是一个太晦涩难懂的密码,华生,”他说,“啊,对了,是意大利语!那个A的意思是说,信号是发给一个女人的。‘小心!小心!小心!’怎么样,华生?”

“我相信你说对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非常紧急的信号,把它重复了三次,就显得更紧急了。但要小心什么呢?等一等,他又来到了窗前。”

我们再一次看到了一个蹲伏着的人的模糊侧影。当信号重新开始时,一点小火苗又在窗前晃动了。这次信号比前一次打得更快——快得几乎记不下来。

“PERICOLO——帕利科罗——嗯,什么意思,华生?是‘危险’对不对?是呀,真的,这是一个危险信号。他又开始了!PERI,呃,这到底是——”

那一亮光突然消失了,发亮的方格窗也消失了,第四层楼成了这幢建筑物的一条黑色带子,而其他各层的窗户都是灯火通明。最后的危急呼叫突然中断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又是谁打断的?这个想法同时出现在我们的脑子里。福尔摩斯从窗户旁边蹲伏着的地方一跃而起。

“事情严重,华生,”他叫道,“要出事了!信号为什么就这样停止了?这件事我得跟苏格兰场的警察取得联系——可是,时间太紧,我们走不开呀。”

“我去警察局行吗?”

“我们必须把情况搞得更明了一些。这样也许能提供某种更加清楚的解释。走,华生,让我们亲自出马,看看有什么办法。”

当我们快捷地走上霍依大街时,我回头望了一下刚离开的建筑物。在顶楼的窗口,我隐约看见了一个人脑袋的影子,是一个女人的脑袋,紧张而呆木地望着窗外的夜空,正在屏息等候着中断了的信号重新开始。在霍依大街公寓的门廊上,有一个男人围着围巾,穿着大衣倚在栏杆上。当门厅的灯光照在我们的脸上时,他吃了一惊。

“福尔摩斯!”他叫喊道。

“哎呀,是格雷格森呀!”我的同伴说着,一面和这位苏格兰场的警长握手,“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碰头呀。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的?”

“我想,同你一样吧,”格雷格森说,“我真想象不出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线有几根,但头只有一个。我正在记录信号。”

“信号?”

“是的,从那个窗口。信号中途打断了。我们到这里来是想了解是什么原因。但既然是你在办案,胜券在握,我看我就用不着继续管下去了。”

“等一下!”格雷格森期盼地说,“我想对你说句公道话,福尔摩斯先生,只要有了你,我办案子,没有一次不感觉踏实得多的。这幢房子只有一个出口,所以他是跑不了啦。”

“他是谁?”

“好呀,好呀,这回我们可先走一步了,福尔摩斯先生。这一次,你可得要让我们领先了。”他用手杖在地上重重地敲了一下,随即一个车夫手拿马鞭,从街那头的一辆四轮马车旁边走了过来。“我能把你介绍给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吗?”他对车夫说,“这位是平克顿美国侦缉处的利弗顿先生。”

“就是长岛山洞谜案的那位英雄吗?”福尔摩斯说,“先生,很高兴见到你。”

这个美国人是一个沉静而又精明的青年,胡子刮得精光,尖尖的脸,他听了福尔摩斯这一番赞扬,不由得满脸通红。“我现在是为生活而奔波,福尔摩斯先生。”他说,“假如我能抓住戈吉阿诺的话——”

“什么!红圈会的戈吉阿诺吗?”

“呵,他是欧洲的风云人物,是不是?是呀,我们在美国也听到了他的事情。我们知道他是五十件谋杀案的元凶,但我们却没有办法逮住他。我从纽约就开始跟踪他,在伦敦的整整一个星期里我都在他附近,就等着机会亲手把他抓起来。格雷格森先生和我一直追踪到了这幢大公寓,这里只有一个大门,所以他逃不出我们的手心了。他进去之后,已有三个人从里面出来,但我们可以肯定,他不在这三个人里面。”

“福尔摩斯先生谈到了信号,”格雷格森先生说,“我想,与往常一样,他了解许多我们所不了解的事情。”

福尔摩斯把我们遇到的情况,用几句话做了简要的说明。这个美国人气恼地两手一拍。

“他发现我们了!”他叫道。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呢?”

“哎,情况难道不就是这样吗?就是他,正在向他的帮凶发信号——他有一帮人在伦敦。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他突然告诉他们有危险,中断了信号。这说明:他在窗口不是突然发现了我们在街上,就是有点意识到险情在逼近,假如他想躲过险情,就得立即采取行动。除了这些,还会有什么别的意思呢?你想呢,福尔摩斯先生?”

“所以我们得马上上去,亲自去查看一下。”

“但我们没有逮捕证呀。”

“他是在可疑的情况下,在无人居住的房子里,”格雷格森说,“现在,这就足够了。当我们还在盯着他的时候,我们看看是否纽约方面可以帮助我们拘留他。而目前,我可以负责逮捕他了。”

我们的警官侦探在智力方面可能有不足,但在勇气方面却绝非如此。格雷格森爬上楼去,要去逮捕那个亡命之徒,他仍然带着那样一副绝对沉着和精明的神情,也就是凭着这一点,他在苏格兰场的官场上青云直上。那个平克顿来的人试图赶在他的前面,但格雷格森早已坚定地把他抛在后边了。伦敦的警方对伦敦的危险享有优先权。

四楼左边房间的门半开半闭。格雷格森把门推开。房子里寂静无声,黑乎乎的。我擦了根火柴,把这位侦探的手提灯点亮。就在这时,在灯光照亮以后,我们大家都吃惊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在没有铺地毯的地板上,有一道新鲜的血迹。红色的血迹一直通向一间内屋。内屋的门是关闭着的。格雷格森一下把门撞开,用灯高高地照着前面,我们大家都从他的肩膀上急切地向里面探望。

这间空房子的地板正中躺着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他那修净胡须的黝黑的脸庞,已扭曲得奇形怪状,十分可怕,头上有一圈鲜红的血迹。尸体躺在一块白木板上的一个巨大的湿淋淋的环形物上。他的膝盖弯曲,双手痛苦地摊开着。一把白柄的刀子从他又粗又黑的喉咙正中整个地刺进了他的身体。这个人身材高大,在他遭到这致命的一击之前,他一定像一头被斧子砍倒的公牛一样已经倒下了。在他的右手旁边的地板上,放着一把可怕的双刃的牛角柄匕首,匕首旁边是一只黑色小山羊皮手套。

“哎呀!这是黑戈吉阿诺本人!”那个美国侦探叫道,“这次,已经有人在我们前头下手了。”

“这就是在窗台上的蜡烛,福尔摩斯先生,”格雷格森说道,“你在干什么呢?”

福尔摩斯走过去,把蜡烛点燃,并且在窗前晃动着。接着,他向黑暗中探望着,吹熄蜡烛,把它扔在地板上。

“我确实认为这样做会有帮助的。”他说。他走了过来,站在那里沉思,这时,有两个专职人员正在检查尸体。“你说,当你们在楼下等候的时候,有三个人在房子里出去,”他最后说,“你走近看清楚了没有?”

“看清楚了。”

“其中有没有一个三十岁左右,黑胡须,黑皮肤,中等身材的人?”

“有呀,他是最后一个走过我身边的。”

“我想,那就是你要找的人。我可以给你讲出他的样子来,我们还有他的一个很清晰的脚印。这些对你应该是足够的了。”

“不太够,福尔摩斯先生,在几百万伦敦人中。”

“也许是不够。这就是为什么我想叫这位太太帮助你们的缘由。”

听到这句话,我们都转过身去。只见门道上站着一个身材颀长而又美丽的女人——布洛姆斯贝里的那个神秘的房客。她慢慢地走上前来,脸色苍白,神情惊悸忧虑,双眼直瞪,惊恐的目光注视着地上的那个黑色的躯体。

“你们把他杀了!”她咕哝着说,“啊,我的上帝,你们把他杀了!”接着,我突然听见她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跳了起来,发出一阵欢乐的叫声。她在房间里转着圈跳舞,双手拍着,她的黑眼睛里露出惊喜交加的神色,嘴里涌出上百句优美的意大利语的感叹词句。这样一个女人看到这样一番情景之后,竟然这样欢欣鼓舞,这真令人可怕而又吃惊。突然,她停了下来,用一种询问的眼神看着我们。

“而你们!你们是警察,是不是?你们把奎赛佩·戈吉阿诺杀了,是不是?”

“我们是警察,夫人。”

她向房间里四周的暗处扫视了一遍。

“那么,日内罗,他在哪里?”她询问道,“他是我丈夫,日内罗·鲁卡。我叫埃米娜·鲁卡,我们两个都是从纽约来的。日内罗在哪里?刚才他还在这个窗户叫我的,我赶快跑过来了。”

“叫你来的是我。”福尔摩斯说。

“你!你怎么可能叫我?”

“你的密码并不太难,夫人。

你光临这里正是求之不得的。我知道,我只要闪出‘来吧’的信号,你是肯定会来的。”

这个美丽的意大利女人惶恐地看着我的同伴。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她说,“奎赛佩·戈吉阿诺他是怎么搞的——”她顿了顿,接着脸上突然露出骄傲和惊喜的神色,“现在我明白了!我的日内罗呀!我的了不起的、漂亮的日内罗,是他保护我没有受到伤害,就是他呀!他用他强有力的手杀死了这个怪魔!呵,日内罗,你真好!有哪一个女人配得上这样一个男子呢?”

“好了,鲁卡太太,”深感没趣的格雷格森说,一边用手拉住这位女士的衣袖,毫无感情,就像她是罗丁希尔的女流氓一样,“你是谁,你是干什么的,这些我都不很清楚;不过根据你所说的,情况已经够清楚的了。我们想要你到厅里去一趟。”

“等一等,格雷格森,”福尔摩斯说,“我倒觉得,这位女士可能正像我们急于了解情况一样地急于要把情况告诉我们。你知道,夫人,你的丈夫会被逮捕审判的呀!因为躺在我们面前的这个人是你丈夫杀死的。你所说的或许将用作证词。但是,如果你认为他这样做不是出于犯法的动机,是出于他想要查明情况的动机,那么,你帮他的最好办法,就是把全部经过告诉我们。”

“现在戈吉阿诺已经死了,我们就不用害怕什么了,”这位女士说,“他是一只魔鬼,一只怪兽。我丈夫杀死这样一个人,世界上没有哪个法官会因此而惩办我丈夫的。”

“既然如此,”福尔摩斯说,“我建议先把房门锁起来,让这一切都照原样摆放着,我们和这位女士到她的房间去。等我们听完她要对我们说的一切之后,再做安排。”

半个钟头之后,我们四人已在鲁卡太太那间小小的起居室里坐下来,听她讲述那些奇怪的凶险事情。事情的结局,我们碰巧已经目睹了。她的英语说得既快又流利,但却不太正规。为清楚起见,我只得做些语法修改。

“我出生在那不勒斯附近的玻西利坡,”她说,“我是奥古斯托·巴雷利的女儿。我父亲是首席法官,曾经在当地做过议员。日内罗在我父亲手下做事。我爱上了他。别的女人也一定会爱上他的。他既没有钱,又没有地位——什么也没有,他只有美貌、力量和活力——所以我父亲不准我们结婚。我们一起跑了,在巴里结了婚。我变卖了首饰,用换来的钱我们到了美国。这还是四年前的事。从那以后,我们一直住在纽约。

“最开始的时候,我们的运气不错。日内罗为一位意大利先生做了件好事——他在一个叫鲍威里的地方把这位先生从几个暴徒手中救了出来,这样就交上了一位有势力的朋友。他的名字叫铁托·凯斯塔洛特。他是凯斯塔洛特-赞巴大公司的主要合办人。这家公司是纽约的主要水果进口商。赞巴先生有病。我们新结识的朋友凯斯塔洛特掌管公司的大权。公司雇用了三百多名员工。他为我丈夫在公司里找了个职位,叫他主管一个门市部,并在各个方面对我丈夫都很好。凯斯塔洛特先生是个单身汉,我相信,他觉得日内罗就像是他的儿子,我和我丈夫两个人都敬爱他,我们在布鲁克林买了一幢小房子,我们的整个前程看来都有了保证。这时候,乌云出现了,我们的天空很快就阴云密布。

“有一天晚上,日内罗下班回家,他带回一个同乡,名叫戈吉阿诺。他也是从玻西利坡来的。他身材魁梧,这点你们可以验证,因为你们已经看到了他的尸首。他不仅身材高大,而且他的一切都很奇怪,叫人害怕。他的声音在我们的小房子里就像是在打雷。谈话的时候,房里没有足够的地方可以让他挥动巨大的手臂。他的思想,他的情绪,他的感情,都很强烈而且奇怪。他说起话来神情激越,简直像是在吼叫,别人只能坐着乖乖地听他滔滔不绝地讲述。他的眼睛一看着你,你就觉得只能听任他摆布。他是个可怕而又奇怪的人。感谢上帝,他已经死了!

“他到我家来了一次又一次。但是我知道,日内罗见到他并不比我见到他更高兴一些。我可怜的丈夫总是干坐在一旁,脸色发白,没精打采地听着。我们的客人谈的都是对政治和社会问题所发表的漫无边际的胡言乱语。日内罗默不作声,而我哩,我是非常了解他的。我从他脸上看得出某种我以前不曾见过的表情。开始我想那是讨厌。接着,渐渐地,我明白了那不仅仅是讨厌,更多的是惧怕——一种深深的、隐秘的、畏缩的惧怕。那天晚上——就是我读出他恐惧的那天晚上——我拥抱着他,以他对我的爱恳求他,以他什么事都不瞒着我的感情恳求他,让他告诉我为什么这个大个子竟然把他弄得这样垂头丧气,晦气沉沉的。

“他告诉了我,我一听,心寒得就像冰一样。我可怜的日内罗,在那些狂乱的日子里,整个世界看来都跟他过不去,不公平的生活几乎逼得他发疯。就在那些日子里,他加入了那不勒斯的一个团体,叫做红圈会,和老烧炭党是一个组织。这个兄弟会的誓约和秘密真是可怕,一旦加入进去,就休想逃出来。当我们逃到美国后,日内罗以为已经跟它永远一刀两断了。有一天晚上,他在街上遇见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在那不勒斯介绍他加入那个团伙的大个子戈吉阿诺,他的恐惧无以言表,因为在意大利南部,人们都把他叫做‘死亡’,他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他到纽约来,是为了逃避意大利的警察。他在新定居的家里,已经建立了这个恐怖组织的分支机构。日内罗把这一切都告诉了我,并且把就在那天收到的一张通知给我看。通知顶头上画了一个红圈,告诉他要在某一天聚会,他必须应命到会,不得缺席。

“那真是糟糕透顶,但更糟的还在后面。我曾经注意了一些时候,戈吉阿诺总是在晚上到我们家来,并且老跟我说话。即使他是和我丈夫说话,他那两只野兽般可怕的眼睛却老是盯着我。一天晚上,他的秘密泄露了。我对他所谓的‘爱情’恍然大悟——那是畜生的爱情——野蛮残忍。他来的时候,日内罗还没有回家。他逼进屋来,用他粗壮的手抓住我,搂进他那熊一样的怀里,劈头盖脸地要和我接吻,并且恳求我跟他一起走。当日内罗进来向他攻击时,我正在挣扎着、喊叫着。他打昏了日内罗,逃离了我们家,从此就再也没有来过。就是那个晚上,我们成了死对头。

“几天以后开了会。日内罗开会回来后,他的脸色告诉我,某种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它比我们所能想象的还要糟糕得多。红圈会这一团伙的资金是靠讹诈有钱的意大利人筹集的,假如他们拒不交钱,就以暴力威胁。看样子,凯斯塔洛特,我们的亲密朋友和恩人,他们已经找到他头上了。他拒不屈服于恐吓,并且把信交给了警察。红圈会决定拿他开刀,做个样板,以防止其他受害者反抗。会上已经决定,用炸药把他和他的房子一起报销。谁去实施,抽签决定。当日内罗把手伸进袋子里去摸签的时候,他看见我们的仇敌那张残忍的脸在对他奸笑。毫无疑问,他们事先早就做了某种安排,因为签上那个致命的红色圆圈就是杀人的命令,签却落到了他的手里。他要么去杀害他最好的朋友,要么让我和他遭到他的同伙的报复。他们恶魔般规定的一部分,就是凡是他们所害怕的人,或是他们所憎恨的人,他们都要惩罚,不但要伤害这些人本身,而且还要伤害这些人所爱的人。日内罗对这些了如指掌,这种恐怖压在我可怜的日内罗头上,逼得他忧虑不安,几乎都快发疯了。

“我们整晚坐在一起,互相挽着胳膊,共同防备着拦在我们面前的灾难。动手的时间定在第二天傍晚。正午前后,我丈夫和我就上路来伦敦了,可是没来得及告诉我们的恩人说他身处险境,也没来得及把这一消息告诉警察,以保护他将来的人身安全。

“其余的,先生们,你们自己都已知道。我们明白,我们的仇敌像影子般在跟踪我们。戈吉阿诺的报复自有他私下的原因,但不管怎么说,我们知道他是怎样一个残酷、狡诈、顽固的家伙。意大利和美国到处都在谈论他可怕的故事。如果说他的势力在什么时候得到了证实的话,那就是现在。我亲爱的人利用我们出发以来少有的几天好天气,替我找了一个安全的安身之处。在这种方式下,可使我不致遇到任何危险。至于他自己,他也希望摆脱他们,以便同美国和意大利的警察取得联系,我自己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如何生活。我只能通过报纸的寻人广告栏目才能得到消息。但有一次我朝窗外张望,看见有两个意大利人在监视这幢房子,我知道,戈吉阿诺终于找到我们的避难所了。最后,日内罗告诉我——是通过报纸——他会从某一窗口向我发出信号的。但当信号出现时,只有警告,再没别的什么,接着又突然中断了。现在这很明显地告诉我,他知道戈吉阿诺盯上他了。嗯,感谢上帝!当这个家伙来的时候,他已有准备。现在,先生们,我想请问你们,从法律上来说,我们有没有什么要害怕的,世界上是否有法官会因为日内罗所做的事情而对他定罪呢?”

“好了,格雷格森先生,”那个美国人说,同时他看了警官一看,“我不知道你们英国的观点如何,但我想,在纽约,这位太太的丈夫将会赢得大家普遍的感激。”

“她得跟我走一趟,去见见局长,”格雷格森回答道,“如果她所说的情况属实,我不认为她或她的丈夫有什么好害怕的。但我摸不着头脑的是,福尔摩斯先生,你自己,怎么竟然也搅和到这件案子里来了。”

“教育,格雷格森,教育。还想在这所老大学里学点知识。好吧,华生,你又多收集到了一份悲惨而又离奇的材料啦。顺便说一下,现在还不到八点钟,考汶花园今晚正在上演瓦格纳的歌剧呢!如果我们抓紧点,或许还能赶上看第二幕哩。”

(曹有鹏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