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我那吗?有热水。”兰泽笑了起来,尹子珮觉得他笑得莫名其妙也意味深长,还有点毛骨悚然。
果断摇头:“不去。”
“啊,为什么?很失望的.”兰泽带着半认真半玩笑的语调戏谑道。
“你那有卸妆水吗?”尹子珮看出这个人肯定是故意的。
“没有。”
“你那有隐形眼镜药水吗?”
“没有。”
“那你和我说个毛线球球。”尹子珮果断给了他一个白眼,“前面,左转,我寝室门口,谢谢。”
“这才乖。”兰泽收起那莫名其妙的笑容,启动了车。“回去把刚刚那人删了。”
“为什么?”尹子珮一脸疑问。
“还有为什么?你是等着他下次直接约你进连锁酒店吗?”兰泽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
“哦。”尹子珮忽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有些时候不是你要把人朝坏处想,只是要让自己尽量多的活着名为“安全”的保护伞下,就得自己小心注意,适当对他人抱有怀疑,揣测不好,不要把自己过多的暴露在“危险”之下。这是每个女孩子应该注意的。这些话是兰泽之后才告诉她的。
尹子珮淋着雨跑进楼道,转身朝车里的兰泽挥了挥手。回去开着手机的手电筒轻手轻脚的刷牙卸妆洗脸,却还是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第二天一大早在兰泽的催促下把男生的微信拉黑掉了。结果下午公共课就和男生同一堂公共课,整节课都觉得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下课铃一响拉着室友撒腿就跑了。
室友还打趣她道:“你们是不是昨天吃饭你没给钱呀,看他盯你一节课了。”
晚上男生连着加了她好几次微信。
尹子珮拒绝了一次又一次,最后只得苦着脸去找兰泽。
“就说你男朋友让删的。”兰泽回复倒是快。
“我哪有男朋友?明明你我让删的。”尹子珮的内心深处开始祈祷着某些少女小说般情节的发生。
“撒谎不会?”然而事实总是和想法背道而驰。
“撒谎不好。”
“这叫合理运用,你未来总会有男朋友的,但肯定不是他。”
尹子珮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这是什么鬼歪理。
“你怎么知道不是他?”
“因为我说的。”最后歪理直接变成蛮不讲理。两人对话到此结束。
最后还是加回来了那个男生,解释理由是“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了。”
真心实意的大实话,只是和男生问的问题有点牛头不对马嘴罢了。
男孩没有早找过尹子珮,她期望的少女小说的某些情节也并没有发生。
两人还是一如既往,平淡如水。
当尹子珮收回思绪的时候,王思行已经带着麻将桌上的胜利喜悦之情回家了。
晚上两人消食散步,慢慢走到大孃王思弦家。
进门就从包里掏出买好的巧克力和酸奶。
对着坐在小板凳上看小猪佩奇看得津津有味的小男孩:“张初一,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小男孩抬起了头,圆圆的脑袋戴一顶白色毛线帽,圆圆的眼睛,黑色的瞳孔亮闪闪的,皮肤偏黑,两块被冻得通红的冻疮像是两块腮红浮现在他的脸庞。嘴巴里正津津有味的含着自己的大拇指。
“巧克力。”小男孩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朝尹子珮跑过来。
尹子珮蹲下身,小男孩“吧唧”就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继而甜甜的说道:“谢谢珮姑姑。”
四岁的小孩子精明得很,谁带着零食来看他,谁就是他撒娇的对象。
五年前张轲被查出喉癌,张子珉和杨阳虽然结婚不到半年,便决定要个小孩。在所有医生都无奈的叹息中,张轲硬生生多熬了半年,只为了等到儿媳妇杨阳肚子里这个小家伙的降临。
那天是大年初一,所有人都去了医院,尹楚天和张子珉扶着张轲从轮椅上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他趴在到婴儿室的玻璃外,认真看着那个熟睡的小家伙。张轲痛苦的脸上露出笑意,眼角的眼泪一滴滴划过。他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却努力张嘴想开口说话,嘴巴一张一开却没有了声响,只有那些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医院蓝色的走廊地板上。
那可能是张轲最后的愿望。在医生感慨这是生命的奇迹不到三天的一个晚上,张轲走了。在王思弦出去打水的时候,终于完成了最后的心愿,看到自己牵挂的人离开的。他走了,终于远离了病痛,去往远方。
那个晚上,尹子珮直到睡着也没有听到王思行和尹楚天回家的声音,第二天一早醒来才发现他们一晚上没有回家。
打电话才知道张轲去世的消息,呆呆的愣在那里。
想到那个总是喝得醉醺醺,满身酒气的张姑爹,曾经拉着自己的手对自己说:“子珮啊,其实你是家里最懂事的孩子,比你哥哥姐姐都懂事。”
尹子珮直接哭了起来,那个时候她17岁,病症未好。身边亲人离世,再一次让她感受到死亡。
她哭的很难受,一股热血直冲上头颅,太阳穴突突的疼,仿佛一根筋要冲中爆炸出来。神经性心脏痛还是发作,一股巨大的疼痛感压得喘不过气来。左手臂连着手指开始僵硬产生一股股麻醉感,感觉大脑仿佛缺氧,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不堪。
她强咬着着自己嘴,右手指甲习惯性的掐住自己的僵硬的左手手指,对自己说:“你要冷静,深呼吸,深呼吸。”
就像自己的理智在和自己的情感在自己脑袋里掐架,谁也不绕过谁,直到筋疲力尽。尹子珮靠着墙壁,松开牙大口喘气才发现自己的嘴皮被自己咬出了血,左手被右手指甲掐出一道道深深的印字。
但好在控制自己冷静下来了。她终于松了一口气,脑子里却像一团乱麻炸开了花,“嗡嗡”声在脑子里回荡,循环往复。
那个时候感觉到死亡再次离自己那么近,触手可及。近到曾经在自己身边的人一瞬间便会离开,不留一丝痕迹。从此阴阳相隔,永远见不到,摸不着,听不见,摸不着。
张初一抱着手中的酸奶不撒手,却无奈力气太小怎么也打不开。
又只得抱着酸奶一跳一跳地跳到尹子珮身边。
尹子珮当然知道这个小家伙想干嘛,却故意逗他:“干嘛呀,初一。”
“我想喝。”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中的酸奶,眼中泛着光。
“那你要给我说什么呢?”
“请,珮姑姑帮我打开。”稚嫩的声音把“请”字念得异常得重,逗乐了大家。
尹子珮拧开酸奶递给小家伙,捏了捏他的鼻头:“少喝点,冰的。”
王思行和王思弦在一边低声讨论着余素的情况,张子珉在书房看着医学资料。
尹子珮低声问道:“初一,小文最近来看你了吗?”
“看了看了,还给我买了棒棒糖。”张初一兴奋的手舞足蹈。
尹子珮一把捂住他的嘴:“小声点,初一!”连忙看了一眼一旁的王思行和王思弦。
还好没人注意到。
张初一这次学乖了,凑到尹子珮的耳朵边:“姑姑要不要吃妈妈买的棒棒糖,我给你拿。”
“我不要,你留着吃。”尹子珮顺手揉了揉他毛绒绒的线帽子,却把帽子给他弄歪了,“这帽子挺好看的,谁给你买的?”
“玖玖姑姑。”张初一有点嫌弃尹子珮弄乱自己的帽子,举着小手理了理。
“玖玖还会给你买礼物呢。”尹子珮不可置否的笑了笑了。
“四嬢,子珮。”张子珉从书房里走出来倒水,手里还拿着一本医学书。“你们过来啦。”顺便寒暄一下。
“子珉,我上次给你介绍那个姑娘你觉得怎么样?”王思行立马放下和王思弦的谈话,追问起来。
尹子珮和张子珉同时皱了皱眉。
“四嬢,我没那方面的意思,你是知道的。”
“我是知道,可是你不能一直这么单着呀。”王思行继续絮叨道,“你和小文也分开这么久了……”
“妈!”尹子珮厉声喝止道,“你说什么呢。”示意瞟了一眼低头的张初一。
王思行立马止了声。
尹子珮面前的孩子,刚刚还是兴高采烈的模样,现在却微微颤抖着小小的身躯0,默默地落下两滴眼泪,红了眼睛,红了鼻头,只是哭,却不闹,不出声。
张子珉叹了一口,走过来:“初一,小文会回来的,对吗?”
“嗯。”小孩眼中噙着泪水,看着自己的爸爸。重重地点头,带着鼻音的嗓音还是那么稚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