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冰心老人是在一九八三年,我第一次走进她的家门,请她谈巴金印象。之后,经常去看她。一九八四年,我在《北京晚报》开设“作家近况”栏目,去看望她,并拍摄照片。回来洗印几张寄出。
大约一年之后,冰心住进医院,就再也没有出来。
我很喜欢去和她聊天。现在想来,作为一个世纪老人,每次聊天,其实她是在为我讲述历史。从“五四”时期第一次投稿,到赴美轮船上和梁实秋等人一起办墙报(同条船上还有后来的名将孙立人);从“文革”中年过花甲仍被批斗、打扫马路、干校劳动,到暮年为教育、为知识分子待遇大声疾呼……关于自己,关于友人,她有讲不完的故事。
冰心就是这样以不同于以往的另一种姿态,续写着最后的人生故事。
每次去看望冰心,她都会签名送上新书,但不爱题跋。只有一次例外。一九八八年六月,她送我一本新出的《关于男人》,是刚拿到的样书,签名之后,她顺手补上:“这是现在我手里仅有的一本。”还开玩笑地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一年,她八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