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兰陵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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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此次出征,一月有余,一战而胜,诸事顺利。一早,丰盛居然就在惜日轩外守候。

“丰盛,有事?”我整理袖摆,今日碏凯旋,总是件喜事,特意挑选了一套浅紫色长裙,照例的宽阔袖摆,走起来有摇曳生姿的飘逸。

“夫人,我想去城外接主子!”丰盛闷声闷气,说话有点不好意思。

“接夫君大人吗?”我心念一动:“何处?”

“按法令,大军不得入城,会在城外五十里外兵场驻扎。主子会在那里逗留半日,犒赏三军。我,我想和那些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见个面!”丰盛居然有点红了眼眶。

也是,堂堂一个战前先锋,驰骋沙场肆意昂扬,却委屈成了我的车夫:“你去吧。”不过,逗留半日:“那,夫君大人大概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府?”

“这个,不知道主子怎么安排。以前,下午入城后就直接进宫面圣,一般要吃过晚饭才回来。”

那么晚啊。忽然有点失望。或者本来并不是太热切的期望,可是等待越是临近,感觉越是煎熬。

丰盛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看着我:“夫人,你去不去?”

去不去?我心忽然一跳:“这样不妥吧?”

“这有什么,以前打了大胜仗,全城百姓都去接我们呢。”我知道,那一战,是五年前与突厥一役,出征十万,止得四万归,好儿郎热血洒边疆,终保国土安宁。“去吧,夫人!主子看到你,一定很高兴!”

马蹄奔腾,显示出主人是多么急切。我微微掀起车帘,窗外景色愈见萧条。已经出城。有点后悔自己鲁莽的举动。我的表现,可如新婚中渴盼团圆的妻子,这么急切?我还尚未理清我对李碏是什么样的情感。爱他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爱是一种什么感觉。或者,我潜意识里把他当作万人敬仰的英雄,所以心内有止不住地崇敬;也或许,从一开始,我就把自己定位为他的好妻子,所以处处以妻子的标准要求自己。

越理越乱,干脆不去想。

颠簸直到中午,方见远处围墙圈住的建筑。丰盛停下马车,侧耳倾听,回头:“夫人,主子他们还未到!”

我步出马车,眺望:“那就是军营吗?二十万大军,都汇集此处吗?”

“那是禁军南营,主要驻扎都城外围守备军,今日约会到五万人左右;每年征兵,还会作为都城这片范围内的新兵训练营使用。”

“五万人?那出征二十万将士从何而来?”我有点不解。

丰盛笑了:“我朝作战兵力主要有边防军、禁军和常备军之分。边防军平日驻守各边防要塞,兵权在将帅手中,但平时归地方管辖,因身兼要职,平日不得调度。能长途出征的主要是禁军,也就是中央军,包括皇上宿卫军和征战戊守部队,其任务是卫皇宫、守京师、备征战和屯戍边郡、要地。在兵力部署上,大致一半守京畿,一半戊诸郡。都城内,不算皇宫侍卫及衙门,约有驻守京畿的中央军十五万人,平时以军为单位驻守京畿各处。我们现在等的,就是其中的这一部分。如遇战事,则凭帅令集中,南营集中兵力两厢,另有东西北营,各集中兵力一厢,厢辖十军,军辖五营,营辖五都,每都一百人,统一出发。此外有五万兵力分散都城周围各陪都或者是各府、各州,同样凭帅印调集,出征沿途归集。”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丰盛却讲得有点起劲了,依旧滔滔不绝:“这样算起来的话,直接隶属主子的禁军就有二十万了,哦,对了,其中南营这边还有一厢兵力,主子直接交给了赵副帅统领,属轻骑兵,司突击。另外,南北郡王府还各有禁军五万,如果要调集的话,除了主子的帅令,还要有南北郡王的郡令才行,属于他们独立管辖的。此外全朝约有常备军二十万左右,属地方军,实是各州府和杂役兵,主要任务是筑城、制作兵器、修路建桥、运粮垦荒等,一般无作战任务,但可随时征调。除此之外,还有民兵,主要担负修城、运粮、捕盗或协同禁军守边等任务。这两种兵力,非战事期大部分归兵部掌管,部分归工部,若要调集,要下圣旨。”

忽听似有似无的隆隆行进声,望远处,尘头起,丰盛开心的大喝:“主子来了!夫人快上车坐好!”

马车疾驰而去!

大军由远及近。黄底红字四面帅旗迎风飘扬。虽然还看不太清脸,但是我一眼便确定,最前面那身着金甲银盔的定是李碏,我不知道为何这种感觉这么强烈!心跳和着马蹄声,一声一声愈烈愈急!

“主子!”丰盛欢呼,直到快到跟前,才猛然勒住缰绳,马扬蹄嘶鸣,他一个飞身下车,落在李碏跟前。

定是太激动,将马车当成马骑了,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我原本扶住了马车门框,但任凭怎么用力,巨大的惯性还是将我狠狠抛向前面。

苦笑,这丰盛,这般狼狈,回去可是要向玲珑好好告一下状了。

眼看着自己被抛出去,才知道凌空的感觉一点不美妙,急速而不受控制的下坠感,让我心生恐惧。眼前忽然冒过一道白色的身影,身子一紧,虽然略有不适感,但是想象中摔落的痛楚却并没有出现。

有点惊魂未定,回神,抬眼,是李碏。

熟悉的容颜,眼神之中,掩去了往日的严肃和冰冷,带着担心和喜悦。

全体将士发出善意的欢呼和笑声。

我微微红了眼,不知道为什么有落泪的冲动。李碏的怀抱,即使隔着厚厚的盔甲,依然宽厚而温暖。

“疼吗?”他轻声问我。

我脸红的摇摇头,才发现自己被他横抱在怀里,越过他身后,是成排的将士,各式真诚而愉快的笑容看着我们,让我很不好意思。

“没事,让我下来。”害羞的将脸埋在他胸前。丰盛,真是害死人了。

“夫人!”丰盛紧张的期期艾艾,“你~你没事吧?”懊恼又后怕的神情。

李碏目光一冷,不怒自威:“丰盛!”

想起丰盛说过,李碏交待过他,好好保护我,若有差池,军法处置。我急忙打断,小事,无心之过,不必太过计较:“我没事!不要!”

哀求的目光看向李碏。若他开口,三军之前,命令便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李碏看了我一眼,不说话,抱着将我放上马,自己在马前拉住缰绳,然后转向丰盛:“还不快把马车拉开!”

丰盛如释重负,嘿嘿笑着将马车赶到一旁。

我尴尬的坐稳,看见,李碏边上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上,是赵睿。依然冰冷而漠然的神情,我记着他的救命之恩,点头朝他微笑,他略带不自在的别过目光。

李碏轻扯缰绳,马缓缓向前走去,越过丰盛。后面,有低低的哄笑声,估计是丰盛的那些兄弟们和他开着善意的玩笑。

我微笑,看着李碏;马背上,微风徐,我闭上眼,任发丝在风中飞舞,轻轻叹息。

“夫君大人。”

“嗯?”

“你回来,真好。”

生活可以走向正轨,我不会迷惑,不会彷徨。

不会,因那双邪气而黠促的眼,失神。

那日的冰冷,冷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