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黛清醉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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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她自来疼惜宝钗,何况如今的内情还需问宝钗本人,顾不上换出门的衣裳,忙忙叫了车来紧赶着去贾府。王姨娘,不对,该重新称呼王夫人了,一听自己那个忘恩负义的妹子上门来看望女儿,更是勾起了宝钗之辱,什么下贱女人,还把国公府当你们自己的地方了。带了丫鬟媳妇怒气冲冲的赶过去,摆摆当家太太的威风。

果然,在怡红院门口拦住了薛姨妈。如今的薛家已经败落的连空架子都撑不起来,要不是前次宝钗从贾家要回去的那十万两银子,估计就要卖了余下的最后几家店铺了。其实有那几家店铺还不如没有,这些时日来,不但没赚上一分钱,反还常往里贴钱。可能有什么办法,这几家店铺好歹是复兴的希望,不然薛家还能以什么重新发达起来。瞧薛姨妈穿的家常衣裳,比荣国府里的管事媳妇都好不了,身上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首饰,再加上方才赶路着急发鬓也松了,越发显得灰败。

王夫人扶了丫鬟的手,远远就高声喊道:“哟,这不是薛家太太吗?怎么来了咱们府里也不和我打个招呼,莫非有什么不可见人之事?”配上那嘲讽的笑容,别提有多恐怖了。

薛姨妈一愣,着急间她竟忘了自己家和贾家可是决裂了,还以为当初依傍在荣国府里呢,自顾自的随意走动。听王夫人的话,还对旧事耿耿于怀呢,今天是别想好过了。先不和她争论,看宝钗要紧,一面想时已经换上了以前在府里姐妹和气时的笑脸,几步上前来讨好道:“这不是怕姐姐忙吗?原想看了钗儿再来和姐姐叙旧的,不想姐姐这么关心钗儿,亲自来探望呢。”

一番话说得差点把王夫人气得倒仰,果然是没脸没皮不知羞耻的,这样的话亏你说得出来,便是连半分羞臊都不见。王夫人镇定了须臾,暗道,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把过去的事一笔勾销,当日你那女儿在我面前装得多么端庄守礼,居然背后做出偷人这样淫荡下贱的丑事,简直把我的连都丢尽了。端了神色厉声道:“我可当不起薛太太的一声姐姐!薛太太什么人,那是誉亲王的前丈母娘呢,岂是我们一个小小国公府敢攀扯的,说出去没得被人笑话。”尤其重重咬着前丈母娘几个字。

一句话把薛姨妈窒得脸色紫涨,恨不得上前在王夫人那得意的老脸上抓出几道口子来。半晌,方赔上笑脸亲热的叫着:“姐姐,你这么说不是叫我无地自容吗?姐姐既然念着钗儿,咱们便先进去再说吧。”

“这里是贾府,不是你们薛家,什么小门小户的都能上门聒噪。你那个伤风败俗的女儿,最好给我立刻滚回你们薛家,免得脏了我们贾府的地,还连累我们被人笑话。”自从经历了太太姨娘太太的起落,王夫人的性子真是改了不少,没有被她妹妹的几句好话就哄得晕头转向了。

“你,别给你三分脸色你就当自己是个人了。告诉你,我们才不稀罕你们国公府呢,我这就带了钗儿回去,省得在这看你那张老脸。”薛姨妈终是忍不住了,本来因着宝钗住在人家府里带了几分怯,可如何忍得下这样的窝囊气,没几句就爆发了。

王夫人年轻时生得就是普通平庸的,没什么颜色,是以她也最讨厌那些长得美丽的女孩儿,现今老了更是经不住看,最恨人家说她又老又丑,薛姨妈这话是戳着她的伤疤了。气得浑身哆嗦,右手指着薛姨妈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来,半天才高声吼道:“你们都死了不成,任由阿猫阿狗在府里撒野,立马给我赶出去。”

下人们不敢违了主子的话,几个媳妇子慢慢围上来。

房里的宝钗只觉得昏昏沉沉,头痛欲裂,就想这般睡下去,可是好吵,谁啊,不叫她安宁,回头回了王爷撵出去才是。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怎么瞧着有点陌生呢,这不是她的院子啊,难不成王爷给她换了地方?

外边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宝钗不能忽视下去,虚弱的问道:“是谁?还不快进来伺候。”话出口,方发现自己的声音这么虚,几乎听不清,进而感到身上酸疼,有气无力。慢慢的感到不对劲,终于一个个画面串联了起来,宝钗开始明白自己发生了何事。咦,外边的声音好熟悉啊,不对,是母亲的,还有一个好像是姨妈的。

来不及细细分想明白,宝钗强撑着身子直声唤着:“妈,妈,是你吗?”

外头,薛姨妈眼见几个媳妇子就要对她动手,不由慌了神,她可是没有经过这种阵仗的。模糊间,好似听到了宝钗的声音,薛姨妈总算想起今天来的目的了,一个不留神唰的冲出去,飞快的往屋子里奔去。

这个变故来得太突然,众人不及反应,还是王夫人跺着脚喝骂道:“还杵着干嘛,没看见人都进去了吗?”自己先就抬脚急急赶了进去。

偏这日宝玉有事出府去了,才由着她们闹了这么一出。

薛姨妈循声几步抢进宝钗住的屋子,定睛一瞧,吓得跳了起来,这是宝钗吗,是她那个国色天香的女儿吗?这满头乌发胡乱的披着,气色苍白得可怕,连嘴唇都是发白的,气喘吁吁的歪在床上,简直像个女鬼。啊的尖叫声响彻了屋子,不但有薛姨妈的,还有后来赶来的王夫人和丫鬟婆子。

宝钗原本闭着的眼被吓得睁开了,茫然的望着众人,这是干什么,大家子夫人太太的都没了规矩。

薛姨妈看着女儿可怕茫然的眼神一阵心酸,几步冲到床边搂着宝钗大哭起来,断断续续的叫着苦命的钗儿什么的。宝钗不解,用尽力气推开母亲低声说道:“妈这是做什么,叫人看见没了体统。”

“啪”的一声异常响亮,惊住了屋子里的众人,连王夫人都懵了。

“你还有脸说什么体统,我们薛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你自己看看你做的好事。王府里金尊玉贵的,王爷又是一表人才,你不说好好伺候王爷王妃,居然,居然做出这样有辱门风的事。我们薛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薛姨妈心里又痛又恨,看到宝钗还有心情教训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不由火冒三丈,痛下手去。

宝钗不可置信的瞪着薛姨妈,眼睛瞪得都快溜出来了,一手捂着被打的嘴角怔住了。好半晌,就在薛姨妈以为自己把女儿打傻了的时候,宝钗忽然痛哭出声,喊道:“妈妈心里,钗儿便是那样不顾廉耻的人。为了薛家为了哥哥为了妈妈,钗儿在王府里受了多少委屈都不敢吭声。这事,钗儿更是一无所知。”

颊上五个红红的指印分外刺眼,薛姨妈看着哭得这么伤心的女儿也糊涂了,颤抖着问道:“钗儿,你说实话,你果真没有做出那种事来,那王爷为何要把你赶出府去?”

“妈妈,钗儿好不容易进了王府,一心孝敬王爷王妃,怎么可能那么糊涂呢?妈,你细想想,这样我又有什么好处呢?一定是被人陷害的,一定是府里有人见我得宠不忿,使出这样的计来赶我出府。”

唉,换了别的女孩儿出了这种事定是羞愧的要死,醒来或许悄悄自尽了也说不准。但宝钗是谁,短短的时间里已经把事情想了大概,便连后路都在暗自琢磨着了。

王夫人跟着薛姨妈进来后就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惊得咋咋呼呼的,此时方渐渐听出了个眉目,嗤笑着扬声说道:“说得可真好听。有脸做出那样的事来怎么就没脸承认,还好意思把屎盆子扣到别人头上。谁不知道薛姑娘当日是在大街上遭人调戏,被誉亲王所救,然后死皮赖脸的缠着誉亲王进了王府。许是当日那几个贼子觉着薛姑娘是难得一见的人物,所以竟把事情闹到了王府去。

要不是王爷英明,这回不是被人戴了绿帽子了。可怜王爷当初一片好意,却不知是引狼入室呢。”说完这番话,王夫人很是得意,贾母自来骂她说话不利落,今儿要听见定会改观不少。你看,薛家母女的脸上已经忽青忽白不像样子了,王夫人更加笑了起来。

宝钗脸上的神色变幻了好几次,最后才恢复了苍白,紧紧攥着拳头,平稳了口气回道:“姨妈又当了家事情定是极多的,还特意来关心钗儿真是钗儿的福气。姨妈是国公府的夫人,岂会相信外边人的胡言乱语,不然岂不失了姨妈的身份。

既然钗儿成了宝兄弟的姨娘,以后自然凡事依从宝兄弟,更会好好侍奉姨妈。姨妈对我这般疼爱,便是看在舅舅的面上亦是不叫我吃亏的。

钗儿相信王爷对钗儿的清白是相信的,只是苦于人言才不得不如此。不过王爷到底心善,把钗儿自己的几万两银子依旧由我带了出来,钗儿真是感激不尽呢。”原来宝钗讨还了贾家的十万欠银后,自己留了八万,在誉亲王府里打点用了几千,如今还有七万多呢。她生怕有个什么变故的,所以那银票都是每日贴身藏了的,是以才阴差阳错的带了出来。深知王夫人嗜钱如命的性子,才说了这番话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