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我去说上两句话,去去就来。”范老板朝着南宫政耳语一句,见他眼神已然默认,便径直走向前去。
掌柜的笑意飞扬,忙不迭跟范老板寒暄几声。“哎呀我说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呢,原来是范老板,请进请进,我可好些日子没看到你了,是刚从京城回来?”
范老板扬声大笑,与掌柜并肩,语气豪放。“我看你们苏家的酒水可卖的是疯了一样,说说看,这个月的进账可好?”
“托福托福。”掌柜的眼光一闪,转过脸去,赔着笑,压低声音问了句,“不过,范老板身边这位,也是一同做生意的伙伴吗?看起来大有来头呐。”
“不是我说,你这眼光真差,就是跟你们小当家差一大截。”范老板啧啧道,一句带过,却不再跟任何人谈及南宫政的身份。
“那是那是。范老板要见小当家吗?她就在里头。”掌柜的以为范老板是顺路来看苏敏,便笑着招呼道。
“既然能遇到小当家,那见见无妨。”范老板这么说道,眼看着掌柜再度去招呼其他的客人,他才面色一变,走向伫立在原地的南宫政面前。
“爷,苏小姐在酒铺里面,若您赶时间,那我们先一同回去,若您累了想歇歇腿,不如我陪您进去喝杯茶再赶路。”他问的很是小心翼翼,征求着南宫政的意见,完全不敢自己做主。
南宫政的眼底不见一分情绪,但范老板还没有听到他任何的回音,已然看到他越过自己的身子,走入酒铺。
帘子一掀开,他看的的却不是苏敏的身影,而是一个男人。
一个,年轻男人。
这个男人,他曾经见过。他穿着灰白色的布衣,靠墙坐在四方桌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头望过来。
是的,是这个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笑意的英俊男人,就是他常常出现在苏敏的身边,几乎称得上是寸步不离。
“范老板,好久不见了。”吕青阳的目光扫过眼前的两人,商人的本性让他直接跟范老板对话,全然没有一分陌生。
“是啊,怎么吕先生如今这副模样?身子微恙?”范老板见南宫政停驻了脚步,也不敢贸然走向前去,一眼就看得出包裹在布衣之下的身子不如往日挺拔,知道几分端倪,却也只能在帘子旁敷衍几句。
吕青阳神色不变,说得云淡风轻。“只是受了一点小伤而已,不足挂齿。”
“这位,倒不知是何身份。”下一瞬,南宫政居然开了口,他的目光冷漠,像是带着千年不化的寒冰,直直射向吕青阳的身子。
吕青阳眼神清明,他在商场上的磨练,足够养成心底的精明,不难发觉来人的不怀好意。他的眼底闪过一道幽深的情绪,笑意不减一分,沉声道。“在下是苏家的账房,不过往后的身份或许就不止如此了。”
范老板感知的到身边南宫政的一身寒意,想要化解如今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尴尬气氛,笑着说下去:“早就听说吕先生跟苏小姐情谊深厚,莫非范某人心里想的,不是谣言而是真真切切的?”
“在下是有这个打算,但还要看苏小姐是否答应。”吕青阳眼神毫不闪躲,跟他平日的性情一般,说得光明正大,真切诚恳。
就在这时,苏敏空着手从后室走出,今日生意太好,后屋居然连一壶烫茶的热水都寻不到,她只能原路返回。
却没想过,撩开帘子的那一瞬间,居然看到这一幅画面。范老板领着南宫政,突然地出现在内室之中,他们交谈的话语,她隐约听到一半,却已然忧心忡忡起来。
冷下眸光,她淡淡开口,眼神闪烁。“吕大哥,别说了,他们只是外人……”
外人。
南宫政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彻底,那一双阴沉的眸子,直直锁住苏敏的身躯。
鲜少有一个女人,可以冷漠如此。
原来,即使把她从地牢之中放出去,她对他的偏见,也不会有任何改观。
闻言,吕青阳的脸上闪现一抹懊恼的情绪,他低声笑着,语气透露出满满当当的遗憾:“是啊,我忘记,你还没有答应我呢,是我失言了。”
暗暗拉住吕青阳的衣袖,示意他别再说下去,苏敏垂下眉目,沉默不语,神色有些不自然,那情绪似乎不再是女子的紧张不安,抑或是含蓄娇羞,她连自己,都无法看透自己的心。
南宫政无声冷笑,他眼底的苏敏,此刻是跟初长成待嫁的女儿家一般害羞,而那样的神色,随着她拉着吕青阳衣袖的动作,让他的面目看起来更加憎恶森然。“看来你们很快就要办喜事了,是吗?”
虽然话语中的是“你们”,但那一道冷意充斥的目光,却一直是朝着苏敏的方向。
“但愿吧。”
吕青阳噙着笑意,继而不语,抬起另外一只手,默默松开她紧抓衣袖不放的柔荑,神色温柔的让人艳羡。
“但愿,好一个但愿!”
南宫政眼底一阵寒光闪过,他大步走向吕青阳的方向,然后,作出令苏敏瞠目结舌的动作。
“轰!”苏敏心头一紧,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
吕青阳顿时应声倒地,他看上去虽然不是羸弱的书生,但如今重伤未愈,根本没有南宫政这般出色的身手,更无法第一时间做出回击。
她没有任何的思考,疾步跑向一边,那是吕青阳的方向。
南宫政冷冷望着这一个情景,挥手出拳,撂倒了吕青阳的那个拳头,仿佛没有任何的疼痛感觉。
但,胸前闷闷的,一种万分古怪的情绪,压抑的人不好过。
不需要思考,不需要多想,她感情的天平,永远都是向那个男人倾斜,这就是她的心声。
“吕大哥,你没事吧。”苏敏的心口被紧紧揪住,如今吕青阳才刚刚恢复体力,便被南宫政出手打伤,实在是雪上加霜。
神色一紧,她轻声询问,掏出随身的丝帕,替他轻轻拭去嘴角的血丝。“我先给你抹药吧,实在不行,我派人这就请大夫过来。”
随后,她从腰际掏出随身带着的伤药,抹上指腹,轻柔涂抹在他的伤口处。
南宫政冷眼望着眼前她的温柔,不清楚那双曾经攀住他脖颈与他一同享乐的白嫩柔荑,如今楚楚帮人处理伤口的画面,为何让他看不下去。
察觉的到南宫政还在屋内,苏敏蓦地回转过头去。
她,甚至没有质问,更没有指责,只不过冷冷望了一眼,那目光说不出的冷淡疏离,还有。陌生的汹涌的愤怒。
“爷,你这是。”连一旁干瞪眼的范老板,也没见过这种架势,低声问了句。
南宫政却还是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望着苏敏,还有支撑着起身的吕青阳。他的面目麻木不仁,毫无表情,严酷冷淡,缓缓丢下一句话。“这算是我给你的礼物,吕先生。”
他什么话都没说,下一瞬已然转身,要离开。
苏敏水眸一眯,扶着吕青阳坐回原位,胸口的气焰炽燃成熊熊大火,几乎要烧掉整片燎原。
一把推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范老板,苏敏面色凝重,急忙追了出去。
他走的很快,倚靠长手长脚的优势,她直直跑出酒铺,追了好几十步,才将他拦住。
她一手撑住他的坚实胸膛,抬起眉眼望着这个俊眉挺拔的男子,眼神凌厉,不让他继续离开。
“仗着是堂堂王爷的身份,就可以出手伤人?贵族的教养,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她努力压制着心口的愤怒,不让它喷薄而出,伤及无辜,但南宫政的言行实在太过放肆张狂,她忍耐不下。
“只是一分小礼而已,苏小姐何必耿耿于怀?”南宫政负手而立,那傲慢的姿态,似乎与生俱来,他是笑着看她的,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仿佛是某种虚无。
苏敏的眼神愈发炽热,他居然还在笑,那么,他的劣性当然驱使他出手,看着别人倒地,他的心里只怕觉得更加畅快淋漓而已,绝不可能有半分自责和怜悯的。
他,原本就是这样可恶邪恶的男人。
“连病人都不放过,男子汉大丈夫,会这么做吗?”苏敏恨恨咬牙,逼问道,想要还吕青阳一个公道。
无论是谁被这般无缘无故揍了一拳还能忍气吞声的,南宫政这一回,是真的欺人太甚!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的语气,听来更加冷漠不好惹。“是,他是病人,你眼底就只有他一个病人而已。”
南宫政眼底那一瞬间,有什么转瞬即逝,太快太模糊,苏敏看不清楚。
那么,他就没有关系吗?
他难道不是病人吗?
他甚至还未解开体内的毒药!
但,他的血液之中,没有任何一种因子,让他能够在任何人面前,在任何时间示弱。
他更不想以病人自称。
那只是一种,一种他不屑的软弱无能而已。
南宫政扬起手,一把推开苏敏的身子,自顾自疾步走向前方,只剩下苏敏一人,还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