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自己,如今无依无靠,孤立无援,却还要跟野草一样扎根于土壤,活下去。
“乔妈,替我照顾它们。”
她一抬起笑脸,却猛地发现站在院子门口的人,何时不再是乔妈,乔妈何时退场,换成这个人的到来,她一点也没有察觉。
南宫政刚从宫内回来,脚步不知觉走过这个庭院,发现无人的院子,门口居然打开着。
好奇,让他走入其中,毕竟这院子他吩咐人关上之后,无人进入。
然后,他看到了苏敏。
是幻觉一样,她一身粉黄色丝袍,长发流泻,微笑迷人柔和,好像在阳光之下美丽的像是从画中走出了的女子一样。
时间是多久,他几乎有种模糊的感觉。
仿佛她从未离开过这个地方,仿佛她一直是生活在这里一样,仿佛她就是王府的女主人,这空白的一百多日,不再王府之外,而是在这里度过的。
“你回来了。”苏敏突地不敢再看他的那双深沉眼眸,心跳得那么快,不被控制的不安茫然。
“回来了。”南宫政重复着三个字,点点头,脸色没有更改,也没有笑意。
却,不是那么冷漠了。
感知的到他的态度有些令人难堪,她莫名其妙出现在王府,会让人误会吧,她忙不迭开口,解释下去。“在路上遇到乔妈,回来拿一些东西而已。”
朝着他微微一笑,不再去回想昨夜发生了什么,她放下手中的猫儿,任由它们眷恋着她,尾随其后,也不再逗留回头。
“没必要跟我解释。”南宫政淡淡睇着她,丢下这一句话。
苏敏微微抿唇,眼神终于有些闪烁,她朝着他,微微欠了欠身,最终才抬起头来。“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他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如果是其他人目睹昨夜之事,他会放过吗?
当然不会。
答案很清楚,清楚的令人觉得难过。
“这回来京城想到的事,本来打算派人送到王府的,既然见到王爷了,我就亲手交给你吧。”苏敏默默从袖口,掏出一个小巧瓷瓶,伸出手,递过去。
南宫政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目光还是回到她的脸上,没有接过去。
“这是什么?”
苏敏淡淡一笑,自然而然,方才的紧张渐渐消失了,说的毫无起伏。“缓解疼痛的止痛药。”
“为什么给我?”他挑眉,压抑下心中的情绪。
“因为觉得良心不安。”苏敏一句带过,轻描淡写。
他的目光,更加紧致地锁住她的全身,试图审视清楚异样,嗓音低沉。“发生了什么事?”
她垂下眉眼,低低说道。“没有,苏家很好,一切都跟往常一样。”
他的语气紧逼,丝毫不放。“我问的是你。”
“我当然。”苏敏轻笑出声,眼神微微闪耀着柔光,重复着。“不会有事,我不会让自己出事。”
“狗皇帝他。”他终于接过那个瓷瓶,却没有松开他的手,暗握紧她的皓腕,握的她生疼。
苏敏咽下一分苦涩,抬起头来,眉眼之上没有任何的阴霾。“他没机会碰我,你的人就占领了皇宫。”
“为了确保一切稳妥,我亲自把止痛药送来。”苏敏不敢追究那一双危险的眸子,为何从未离开她的身子,话锋一转,不禁急着说出口。“一日一次,清晨服用,应该可以化解三分毒发的疼痛,暂时就只能这样了。”
他默然不语,没有人看透,他在想些什么。
“半年时间一到,我会再带上解药来的。”她默默说道,黑眸之间的坚定,从未改变。
他眼神一冷,双掌按上她纤细肩头,粗哑着声音说道。“苏敏,我说过,要你亲眼看看,这一场风波之后,我会变成什么人。”
“当然。”心照不宣,她没有那么无知,眼神清澈,再无任何笑容。“我已经看到了,往后你身上的地位,不仅仅是一朝王爷。”
他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她的答案,冷酷的脸庞,压的更低。“这个结果,让你失望了?你想看到的,或许不是这个?”
她眼神一闪,含糊其辞。“其实我也不清楚,我希望看到何等的结果。”
拉下他的手,她的语气万分平和,再无往日尖锐的情绪。“等解药拿过来的时候,你我就扯平了。以前你在王府对我的所作所为,而我对你投毒,互不相欠。”
“这么快就要走?”他在她要转身的时候,问了这一句。
“还有一件事忘了说。”她没有回过身去,不想面对他的那一双眼睛。“我误会你了……”
南宫政的眼底,阴霾渐渐散开,他的眼神突地变得明朗。“你指什么?”
苏敏觉得有些难以开口,背对着他才能说出。“在米铺,并非你买凶杀人。”
身后,是一片死寂。
“我承认当时我太冲动,一意孤行。”苏敏暗暗紧握双拳,敢做不敢当,不是她的个性。“但你也有一半责任,你的默认让我更不理智。”
他沉默了半响,才低声说道。“我不是喜欢解释辩解的人。”
苏敏眼神一紧,拳头并未松开。“这不算什么值得夸耀的好习惯。”
“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察觉的到她有些异样,至少往日的恨意敌意,在她身上都化解了不少。一把扳过她的肩头,他冷眼逼视着她,不放过蛛丝马迹。
她神色自如:“我看起来那么憔悴吗?我没事,只是苏家的生意更多了,忙不过来而已。”
他俊眉紧蹙,不悦显然,低咒一声。“怎么会忙不过来?你身边不是有那个男人的帮忙?他死去哪里了?”
苏敏却不再提吕青阳的存在,肩膀垮下,仿佛放松了戒备,淡淡说道。“经过这件事之后,我决定把之前你我发生的一切都忘了。以前一直觉得没有理由释怀,没有理由原谅,没有理由遗忘,但这样记着无益,不过是折腾你我而已。”
她说什么?
她要忘记之前他对她做过的一切?
一概而论,什么都遗忘释怀?
他该觉得高兴,至少她不会对自己敌视,也不会产生恨意,还是觉得被抹杀了曾经的关系,并不愉快?
她这一回,是真的从他面前退后了几步,保持一段距离,观望着他的冷脸,柔声说道。“这回也算是你救我出虎口吧,我感谢你。”
她从未对自己说过感谢。
虽然那种感觉很不同寻常,但这个字眼,却似乎勾起他心中更多的不满足,他要的,不是这种疏离敷衍的谢意。
她继续后退了两步,下一瞬决绝转身,在他的视线之中渐行渐远,终于不见了。
真像个从画中出来的女人,又要回到那一幅画里去了。
如烟似幻。
他暗暗握紧手中冰冷的瓷瓶,只要再加大一分力道,足够让瓷瓶碎裂,眼前空空如也,像是发生一场梦而已,但他的紧绷的面容,一分分松懈下来。
森冷冰寒的黑眸,因为想起那娇软的小女人,渐渐柔和下来,盘桓在他四周的骇人戾气也一点一滴的散去。
手中的力道变得轻了些,手心处的瓷瓶完好无损,免于摧毁。
他握住那瓷瓶,突地改变了主意,大步紧随其后,直到她走到花园之内,他也不曾见过她回头。
苏敏走过这一段路,身后的脚步如影随形,她不禁加快脚步,正门就在不远处,只要踏出门槛,什么都结束了。
这一段路,突地瞬间变得漫长。
她在前面走着,他在后面跟着。
什么话都不说,仿佛彼此之间的气息,都凝滞了。风儿,静止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尖刺之上的疼痛。
她还真是铁定了心要走。
想到此处,南宫政眼神一凛,三步上前,一把扼住她的纤细手腕,不让她继续消失在自己视线中。
苏敏回头,微微蹙眉,凝神望着他的脸,彼此相顾无言。
桐听乔妈说南宫政已经回府了,不禁喜出望外,他可有十天时间没有见过政了,都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但他的脚步还未来到正门,已然透过假山望到南宫政的身影,眼神一亮,笑着扬声喊道。
“哥,你终于回府了,快快,我们一起用晚膳。”
南宫政似乎没有听到桐的声音,桐觉得满心诧异,默默望着他凝视的方向,他开始好奇,到底政在看些什么?
有什么好玩的新鲜玩意儿吗?
那他也要看!
桐越过花圃中的假山,跑向前几步,眼前的这一幕,却突地让他觉得太过意外。
南宫政望向的方向,是一个女子的存在。
他的手,扣住她的手腕。
虽然彼此无言,只是凝视而已,那种微妙的气氛,让桐的笑容,一分分冷沉下来,最终面无表情。
因为有了她,政才忽略了自己吗?因为她在场,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了吗?
他这么想着,嗓音无法压抑心中的不安和难过,一把拆开他们的双手,愤怒几乎要将他的身子撕裂。
低吼一声,他将这种从未有过被忽略的情绪,全部宣泄到苏敏的身上,“你,你怎么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