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政微微眯起黑眸,审视着她白净小脸之上的几抹灰色和水汪汪的眼眸,暗笑她的不自量力,冷嗤一声。“你可别把整间屋子给烧了。”
“还请王爷放一百个心,我没有那么多的能耐。”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她支起身子来,放入葱花和盐。
重新盖上锅盖,灶内的柴火生的很旺,沉默了些许时间,清新腾腾的香气渐渐随着白烟,升腾起来。
苏敏缓缓转身,语气很平静。“厨房烟火味大,王爷还是出去吧。”
“我是怕你烧了自己。”他勾起一边唇角,嗤冷怪笑地说。“不是每个女人,都能跟贤惠良淑沾上边的。”
苏敏转过脸去,她将稀饭盛了一碗,停止身躯,端着托盘正想越过他的身子,却被他半路拦下。
“你这个女人实在是不懂为妻之道,本王站在这里,你没看到吗?”他已经隔了好几天没有见到她,自然察觉的到她藏在骨子里的冷漠。
她的骄傲,给她柔弱的外表,长满了刺。
“王爷,如今没有任何外人在场,这种虚与委蛇的手段,别浪费了。”苏敏噙着浅笑,笑意在眼内一波波荡漾开来,但是她说话的语气,却不带一分笑和愉悦。
她不是院子里的娇生惯养的兰花,不需要别人的灌溉守护,她已经学着用周衍的支持,给自己铸成一圈围墙。
“正好本王也饿了,你再盛一碗。”他颐指气使,径直从托盘中端出碗,置于桌上。
“我的厨艺很差,王爷这么挑剔的胃口,怎么吃得下去?”苏敏垂下手,没有按照他说的去做,直直望着那双邪肆迷人的黑眸,温和的神态,却说着带刺的花园。“再说了,我这粥里,或许下了毒药,王爷喝了有任何好歹的话,准备把我关在柴房一辈子吗?”
南宫政低低冷笑,她不是个蠢笨的小姐,温和的性情一旦被激怒,牙尖嘴利的模样令人刮目相看。
当然,正因为再温善的动物都会反击,而不是一潭死水,这才让整个游戏,变得曲折迂回,刺激有趣。
“你笑什么?”
苏敏紧蹙眉头,他的笑意让她觉得不安,他像是狡猾的野兽一般,用笑意掩饰内心的毒辣和邪恶。
他逼近几步,让她紧张的想往后退缩,但他大掌已然按住她的腰际,右手则轻轻抚上她细嫩的脖颈,眼神邪惑,语气异常轻柔。“是不是很疼……”
当初就是这有力而残忍的右手,打了她一掌!
苏敏的心颤抖着,不知他是否又要让她重温那次的哀莫大于心死。
“如果那次不是你惹怒我,我平常可是不打女人的。”他大力扳过她的身子,让她的背脊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双臂已然变成坚实的钢铁,拦在她的胸前。
他困住她,俊脸缓缓移下,搁在她的脖颈上,感受的到她内心的害怕,黑眸一分分深沉下去。
“你是个聪明女人,绝对不会犯下同样的错,让我有机会打你第二次。”他的俊脸贴在她曾经受伤肿痛的脖颈之上,星眸在月光下闪耀着深沉的颜色,寓意难懂。
她从他的环抱之中逃出来,肌肤残留的那份温度,让她觉得炽热灼烫。
她紧紧锁住那一双黑眸,慌乱地将衣袖狠狠擦拭着肌肤相触的痕迹,仿佛他的呼吸,还烙印在雪肌之上。
“王爷请放心,我的眼睛告诉我,桐是你的软肋,我没有自寻死路的想法。”
“不过你这两天还是去梅园找他了是么?口是心非。”南宫政扬起浓眉,雕刻般俊美无俦的面孔上,再度被阴沉冷峻覆盖至上,再无一分温柔的神色。
“什么原因让你去找他?”
“想知道为什么?”努力让自己不乱分寸,苏敏早就猜到他的怀疑,很浅的笑意在她眼眸之中闪烁,檀口微启。“王爷怎么不去问桐?”
南宫政一句带过,没有忽略苏敏每一个神情。“他说一个人在园子里很闷,需要有人陪他聊天,是这样么?”
“当然没这么简单。”知道他所说的这些话,都是试探,苏敏的眼眸一转,闪过一簇微光。
她的眉头舒展开来,清冷的神态,让她俊俏容颜,看来多少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很讨厌我,随心所欲地使唤我,差遣我,靠着病人的身份让我难堪,这些事,才让他心生愉悦。”
“你没必要由着他。”他怀疑,她说话的可信程度。
“反正王爷不就是想让我跟桐和平相处吗?再说了,我也不会跟个孩子一般见识。”她的唇边溢出这一句,说的不以为然,来到王府两个多月,她早已天真不再。
“桐开心了,我就不会得罪王爷了。”
她转过身去,神色自若地盛了一碗粥,放在桌上。
从今夜得知,她身边有人监视,而那个人,很大可能是乔妈。
所以,她的一举一动,才都会落在南宫政的眼里。
她将木筷放在两侧,平静地打量着他,既然他想吃,她就满足他,反正这米粮都写着南宫政的名字。
南宫政面无表情地坐在厨房木桌旁,这种场景是他二十四年来未曾遇到的,简朴的木桌上摆放着两碗粥。
香喷喷的米饭和绿色的青菜,纯白的蘑菇环抱在一起,颜色很清爽,香气扑鼻,简单的熬饥之食,却在冬日的夜晚,轻松勾起人的口腹之欲。
苏敏径自喝了一勺,暖暖的米汤和蔬菜滑入口舌,温暖着身子。南宫政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怡然自得的神情,不禁也吃了一口。
“有一件事,本王怀疑很久了。”微微蹙眉,南宫政不清楚该如何形容这滋味。
“怎么?我身上藏着巨大的谜团,时时刻刻都有让王爷多疑的本事?”苏敏默默抬起眉眼,突地有种忐忑难安的感受。
他又在自己身上,看到什么该死的破绽了么?
到底是什么,她迫切地想要知道,才能自圆其说,否则,她怕这个局,迟早要走不下去。
“说说看,你觉得自己的厨艺如何?这东西,人能吃吗?”南宫政阴着脸,不悦地丢下手中的勺子。
“什么?”苏敏微怔了怔,费力地揣摩着他的怒意,从何而来。
“太咸太重了!江南的口味据说应该偏甜吧。”南宫政的眼神瞬间变得阴鹜深沉,他似笑非笑地调侃,黑眸蒙上一层灰暗。
“咸了……”她的眉头微微皱起,起身,倒了杯茶,放在南宫政的面前。她眼神闪烁,急急吐出这一句。“味道太重,王爷就不必吃了。”
“真是娇滴滴的大小姐,本王能娶了你,是天大的福气。”他冷嘲热讽,视线变得炽热,在她身上肆意游走。
苏敏垂下眉眼,变得沉默,他的嫌恶,从每一个字之中流泻出来。
他在嘲笑,她的一无是处。
“算了,看在那十几箱子的嫁妆情面上,本王偶尔也该对你好一点。”南宫政抱着观望态度,视线无声游走过她的眉眼,释然一笑,但那笑意落在苏敏眼中,仿佛有些森然,不怀好意。
好?
他什么时候对自己好过?
“有个消息,我可怜你困在京城丝毫不知情,就说给你听。”
南宫政起身,俊挺高大的身影,从桌旁绕到她的身后。
一袭温热的男性鼻息往她颈后吹拂,掀起她心中一阵莫名的悸动,这令她心慌意乱。一阵寒风吹熄灶头上的蜡烛,房内已无烛光,窗外月色黯淡,又看不清人影,他到底又在算计着什么。
“什么消息?”苏敏猛然站起来,心头竖起几分敌意,在毫无光亮的厨房内,看不清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到底是何等表情。
南宫政冷冷的声音,穿透过空气:“跟苏家有关。”
苏敏心口一紧,双手紧紧扣在木桌桌缘,指尖深深刺入缝隙之中。
“苏家的钱庄总铺昨夜遭贼,少掉的金银古董数不胜数,想来如今苏家的门口,多的是讨伐的百姓商贩。”南宫政的声音毫无情绪,似乎他口中的苏家,跟任何一户人家都一样,毫无差别。
他的身子缓缓离开她的身后,散漫地坐在木桌上,斜着黑眸看她:“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苏家连连出事,要想拾回信誉,也怕周转不力。”
苏敏微微咬紧下唇,双手紧紧交握着,望着他的脸,透过那双黑沉的眼,揣摩这个消息的可信度。
他目光如炬,明白她对自己的话,多少有些怀疑,自顾自走向厨房门口,丢下这一句。
苏敏的心揪着,传来更多的焦急不安,忙不迭尾随其后。
背过身子,南宫政淡淡的低笑,眉宇间净是洒脱出众的俊逸神采。“苏老爷的病刚刚起色,又遇到这种事,有些棘手呢。”
他的事不关已,置身事外,云淡风轻的态度,仿佛是很多刺,同时扎在她心口。
“王爷,你说的都是真的?”
他无声冷笑,更显疏离:“既然不信,那就算了,本王也不稀罕当这个好人。”
苏敏蓦地追上去,双手紧紧捉住南宫政的华袍衣袖,不让他就这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