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反正也不指望政能够跟自己有一样的兴致,是吗两个字,南宫政愿意说出口,已经不算是敷衍了。桐这般想着,继续兴致勃勃说下去,显得毫不在意对方的不投入。
“洛城的这花娇戏,唱起来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好几回我都看得险些要流下眼泪来,哎……”
“你?眼泪?”很明显,这句话,让南宫政抬起头来,望向桐满脸笑意。
他们都各自了解彼此的性情,虽然南宫政看起来更加邪魅肃杀,但这个笑面虎桐,也绝非是善良的少年。
“眼泪就明明在眼底打转,我也等着它流下来,谁曾想它最终还是收回去了呢。”说得万分惋惜一般,桐无奈地摇摇头,从玉壶之中倒出一杯暖茶,送到政的手边。
嘻嘻一笑,他拍拍胸脯,毅然决然。“不过也好,这至少证明我跟你越来越像了,男子汉大丈夫,需要什么劳什子眼泪呢?”
他跟南宫政,都是一脉相承,南宫政将冷血摆在面部,而他将无情放在心里。
他们是一模一样的男人。
南宫政挑眉,端起这一杯茶,漠然眼神,短暂停留在桐的身上:“你为自己想说的话,铺垫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这哪里是什么铺垫?我不过是跟政你谈谈外面的精彩,分享一下彼此的喜乐罢了。”桐坐在一旁,说得随性至极,他如今好不容易养好了身子,每一日都过得比以前痛快。
“开门见山比较好,我还有正事要忙。”南宫政喝了一口茶,再度放下,将手中的秘密书信,凑到烛台上,眼看着书信被火舌彻底吞噬干净,成为一小片灰烬,才丢下这一句话。
见南宫政的语气有些沉重,桐这才收敛起笑意,沉声道:“怎么?京城里又有谁闹事吗?”
“你不必多管,跟你无关。”扬起大手,南宫政将身子倚靠在椅背上,坐了一夜,不曾休息片刻的他如今觉得有些疲倦。
“怎么会跟我无关,好歹我也是。”后半句话,桐自动咽下去了,因为南宫政已然闭上了双眸,眉峰依旧紧蹙着,全然没有放松的神态流露。
这一幕,看的他很心疼。
又有几人看到,南宫政也有这样一面呢?世人只知道他一身邪气,冷漠无情,他们却根本不懂他。
“有什么快说吧。”从口中溢出一声极轻的叹气,他陷入小憩,累的似乎半个字,都不愿多说。
“我看戏的时候,好像听说昨天是她的生辰。”桐这才认真起来,将他一开始的目的,全盘托出。
“谁?”很轻很低的嗓音,失去了往日的阴沉,漂浮在空气中,南宫政没有睁开眼,还是维持原来的姿势,倚靠在椅背上。
桐按耐不住了,急急扬声道:“就是那个苏家二小姐啊,叫苏什么来着的!”
“你去见过她了。”毫无意外,南宫政眉头一紧,睁开那双墨黑的眸子来。
那其中的光华,带着逼人的气势,即使还未到森然的地步,也让桐的面色有些改变,他讪讪道。“我只是想要确定,那个人是不是她罢了。看来你早就知道了,怎么也不跟我说。”
南宫政再度沉默不语了,他因为手边的事,他也忽略了什么。
他派人把幡儿送到苏家的时候,才得知她居然已经跟着周衍去了十三州。
而如今,他已经约莫十五六日不曾见过她了。
她的生辰吗?
他不知道。
“喜欢一个人,至少也该知道,她需要什么。”桐挤出一丝笑意,退到窗前,虽然他不想提醒政,昨日到底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但他却还是这么做了。
他开始觉得,自己病好了之后,人也变得奇怪了。
这种事,根本就不该由他出面,怪怪的。他从来没想过要做他们之间的和事老呀,从来没有。
南宫政冷冷回应了一句,眼波不闪:“谁喜欢?”
桐指了指自己的方向,扬起唇边笑意,“没有谁啦,我只是暗示你,什么时候我生辰了,你也该送我我喜欢的东西,让我开心高兴啊。”
“你不就喜欢那些好玩的玩意儿。”懒懒回应了一句,南宫政早就习惯了桐异于常人的性格。
“那今年你要送我西域进贡的月光杯吧,我听说很罕见。”
桐收起笑意,正色道。他可不是说着玩玩,他很认真很急迫地讨要这份生辰礼物呢。反正他想要什么,只要说一声,南宫政都会放在心上的。除了取下天上的月亮星星,什么都办得到的南宫政,已然在他心目中,宛如神般高大光辉。
但这句认真说来的话,却没有落入南宫政的耳边。
她需要什么。
他的黑眸之中,闪过一道幽光,在心中默念着这一句话,久久沉吟不语。
苏府。
“怎么门口又聚了这么多人?”
苏敏用完了早膳,微微蹙眉,问着身边的监工。
“这些人就爱凑热闹,我来让他们走散开。”监工一脸不悦,这苏家大门又不是集市,围的水泄不通不是给小当家添麻烦吗?
“小姐要去丝厂了,今儿个蚕儿要吐丝,她说要去看看。”监工在一旁扯着嗓子,推开一旁观望的人们,扬声说道。“大家都让一让啊。”
“小姐来了?快快,大家加把劲,把它抬进去。给我小心一点,磕着碰着了,陪了你们的小命都不够还的。”
一个中年的男子,身着灰色布衣,指挥着身后的这两个青年人,抬着用红布遮着的物什,一步步踏上苏家正门的台阶。
“苏小姐,请收下吧。”
他抬起粗犷的脸,一脸笑意。
“你是谁派来的?我为什么要收下?”苏敏眼波一暗,淡淡睇着他,语气之中却没有一分欢欣。
“这是一位爷叫我送来的,我也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小姐你可别让我们这些靠力气吃饭的粗人难做啊。这东西可不轻,小姐让我们先抬进去再说吧。”男人面露难色,似乎苏敏的回应,让他很是为难。
“没来由的东西,是进不来苏家的大门的。”苏敏的脚步不曾移动一步,总觉得此事蹊跷,语气愈发清冷无绪。
“那,苏小姐就验货吧,只是验完了,我们马上抬进去,如果有什么差池,我们可是得罪不起金主的,希望小姐体谅。”男人陪着笑脸,说道。
“先看了再说。”
苏敏一手扯下那蒙在其上的红绸,只是在看到其中的物什之后,她眼底迎来一片光耀,周围围观的下人,不禁齐声称赞起来。
只因为,那东西,不是一般的。
那是一尊南海珊瑚,色泽嫣红,质地润泽如红玉,十年才能生长一寸,珍贵而希罕,一寸珊瑚的价格,甚至昂贵过一寸黄金。而巨大到能雕成如意的珊瑚,更是难以想像的无价之宝。
谁送来这无价的珊瑚如意?
“哇,这到底是哪一位公子,这么大的手笔!”
“你说是城东家里开着典当铺子的冯公子吗?还是那个总是朝着我们小当家挤眉弄眼的梅少爷?”
各种揣测,尽数萦绕在苏敏的耳边,她实在想不出,到底有谁会这么大方,不,这几乎是奢侈到了极点。
“我看过了。”面无表情地扫过一张张艳羡惊诧的面孔,苏敏的心情却毫无起伏波澜,她说不清为什么,这一尊价值连城的珊瑚如意,在她的心目中带来的反响,居然比不上一串珍珠项链。
“好嘞,你们两个人,加把劲,快。”男人以为苏敏同意收下了,大手一扬,急忙走上前去。
“退回去。”令人讶异不解的是,苏敏下一瞬间,却丢下这么冷漠的三个字。
“苏小姐,这可是礼物啊……”又不是什么有害的东西,为何不收下呢?男人不解,众人也都有些失望。
“应该是送错了吧,苏家可不是宫殿,供不起这么价值不菲的宝物。”眼眸一沉,她的心里有了怀疑的对象,却不选择说破。拉了拉裙裾,她从众人之间,缓缓走下台阶。
“哎,苏小姐,你别走啊。”男人急了,涨得满脸通红,这不是就是让他做白工吗?
掀开轻轿帘子,苏敏冷冷回望,眼神之内尽是一派沉静。“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男人无奈,只得再将巨大的珊瑚如意,送了回去。
“爷。”一踏入庭院,就看到南宫政,倚靠在软榻之上,他闭着双眸,面色看起来万分疲惫,连日来的日夜不休,让他的头痛更加剧烈。
如今,他正在体会着那疼痛,似乎要将他的头骨都断裂般的疼痛,一阵阵刺入太阳穴,随之而蔓延到周身。
听到下属的回归,他花了几分力气,压住疼痛,淡淡问了句。“她收了吗?”
“没有。”男人便是乔装之后的南宫政手下,他单膝跪地,面色难看。
“她说了什么?”微微一笑,那笑意却被疼痛吞噬干净,他似乎不难揣测,她是因为猜到送礼的人是他,才不愿收下。
那一双黑眸,愈发深沉了,但额头尽是豆大的汗珠冒出,他逼出一身冷汗,却不愿让人看到他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