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格兰特将军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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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驯服墨西哥骡子

从科珀斯克利斯蒂出发时,我军的队伍很是庞大,其中既有骑兵护卫队、出纳员、迪克斯少校及其随从,还有像我一样休假的军官。除了本杰明中尉、奥格尔中尉以及我之外,其他休假的军官都决定在圣安东尼奥度过假期,然后从那儿归队。后来,本杰明中尉在墨西哥谷不幸牺牲,而奥格尔中尉现在已经成了奥格尔将军。休假军官必须在月底前返回科珀克里斯蒂。而出纳员在奥斯汀滞留了很长时间,如果与他会面后再出发,毫无疑问,我们都将赶不上归队日期。经过商量后,本杰明、奥格尔中尉我们三人决定立刻骑马出发。由于没有携带粮草,马匹只得靠啃青草充饥。我们足足走了六天。除了在戈利亚德,或许还有科罗拉多河的一个晚上外,每天夜里我们都睡在草地上,以天为盖,以地为席,靠各自准备的那点干粮果腹。不仅如此,这场旅途还充满危险,不仅需要提防印第安人,在偏僻的地方还需要格外小心得克萨斯白人。在抵达戈利亚得的途中,身处荒无人烟之境时,奥格尔中尉不幸身染重病。雪上加霜的是,奥格尔中尉的坐骑也就是先前说的从墨西哥人那买来的野马,由于年事已高,此时,它已是累到口吐白沫、精疲力竭了。按理说,我们需要快马加鞭赶往戈利亚得,为生病的同伴找到一个养病的地方,但碍于形势,又只得极尽耐心,施施而行。最终我们到达了戈利亚得,为奥格尔中尉找到栖身之处。在戈利亚得,我们逗留了一两天,希望奥格尔中尉在此期间恢复体力,继续赶路,然而这个希望落空了。据我们所知,迪克斯少校几天后将带着马车队以及随从路经此地,马车到时还是空的,正好可以带上奥尔格中尉。于是,在嘱托路易斯安那的朋友好生照顾奥格尔中尉之后,我与本杰明中尉便接着赶路了。

我这一生从未打过猎,也几乎没搜寻过猎物,偶尔搜寻一次,还什么都碰不到。从圣帕特里西奥到安东尼奥河畔地区、奥斯汀,再从科罗拉多河回到圣帕特里西奥的途中,每时每刻都能看见成群的鹿和羚羊。每位军官都配有猎枪。每天傍晚安营之后,都会有一些军官出去打猎,很快他们便带着野鹿和野鸡回来,数量之多,足够整个营地大快朵颐。我从未出去过,也没有机会开过枪,不过,有一次例外。那是在戈利亚得停留的一天,我和本杰明中尉决定到小溪边走走。小溪的两岸长满了树木,大多是山核桃树。这次出门,我们收获了一些野鸡。当时,我们还没走到树丛的边缘,就听到头顶上扑棱棱翅膀扇动的声音。突然,我看见两三只野鸡飞向空中。紧接着,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成群结队的野鸡像箭一般,划破天空,最后,二三十只野鸡黑压压地从我的头顶飞过。我的肩头正扛着把猎枪,但在此期间,我纹丝未动,全神贯注地盯着野鸡,看它们飞向何方,也从未想过端起枪朝野鸡射击。等我回过神后,我得出一个结论:我永远成不了一个猎人。带着这个想法,我回到了住所。本杰明中尉却一直留在那里,尽情地捕获野鸡,直至他满意为止。

在戈利亚得的第二天晚上,我和本杰明中尉出发赶往科奥斯克里斯蒂。谢天谢地,当我们到达目的地时,正赶上归队期限,从而避免了“擅离职守”的处罚。这段旅程中,我们没有碰见一个人,连印第安人都没有遇到过,直至在圣帕特里西奥。时隔三周,这里建起了一个新的居住点。估计是因为居民们看到这里有现成的房子,再考虑到周围驻扎着军队,可以抵御印第安人的袭击。从戈利亚得出发的当天晚上,正前方路上传来一阵非常瘆人的狼嚎声。草原的草很高,我们看不到狼的踪迹,但凭声音可以判断出,它们就在附近。在我听来,狼群很大,大到我们连人带马只够它们一顿的伙食。在我的家乡乔治敦,人口虽然不算稠密,狼却早已被赶走。本杰明中尉来自印第安纳,那里人烟稀少,草原上经常有狼出没。他由此了解狼的天性,知道它们有一种特别的本领——几只狼的叫声可以让人听起来像是有无数只。在此期间,本杰明中尉一动不动,侧耳倾听狼的叫声。我紧跟在他的身后,不好意思掉头往回跑。说实话,如果他此时提议我们回戈利亚得去,我不仅举双手赞成,还会说,把病中的奥格尔中尉一个人丢在那里,未免太无情了。然而本杰明中尉并没有提议回去。当他开口说话时,说的却是:“格兰特,你觉得这群狼有多少只?”我知道他来自有狼的地方,怀疑他认为我会对狼的数量做过多的估算。于是,我决定故意把我实际认为的数字说少一点,兴许还能猜中呢。“哦,20左右吧”,我装作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他笑了笑,继续向前走。很快,我们离狼群越来越近。紧接着我们更加小心地前行,以免被狼察觉。这时,我看见两只狼蹲坐在地上,嘴巴凑在一起。十分钟之前我听到的狼嚎声,原来都是这两只狼发出来的。从那以后,只要听到一些政客抛弃自己同僚的谣言,我就会想起这次经历。他们总是听起来比实际人数要多得多。

离开科珀斯克利斯蒂前的一两个星期,我由第四步兵团的名誉少尉晋升为第七步兵营的少尉。而第七步兵团的弗兰克加德纳,则从名誉少尉晋升为第四步兵团的少尉。我们俩立刻申请对调,以便回到各自原来的部队。休假回来后,我得知这个申请已经得到华盛顿总部的批准。在第七步兵团时,我的顶头上司是霍姆斯上尉。南北战争爆发后,他加入到南方阵营,在邦联部队担任中尉。内战期间,我从未联系过他。他在那一职位上也没有做出什么显著的成绩。调回第四步兵团后,我的顶头上司变成了麦克尔上尉。美墨战争结束后,麦克尔上尉辞去职务,定居费城。然而,内战爆发时,他立刻加入了志愿军,不久晋升为少将。麦克尔上尉退役后,我便一直无缘再见到他。在当时的部队里,他既有士兵的做派,又有绅士的风度,极受他人的尊重。我们那会儿相处得也非常融洽。

在科珀斯克利斯蒂,尽管有20多位军官请假,但军队开拔的准备工作仍能有条不紊地进行。其中,最主要的任务便是驯服骡子,给它们带上鞍具。这个过程十分缓慢,却充满乐趣。部队里的骡子通常十分年幼,没有经过驯养,连马鞍都不愿佩带,野得就像草原上的野马。它们都是政府从贩卖牲口的墨西哥人那儿大批买来的,合伙人负责交接骡子。他们首先将骡子赶到围栏里,也就是骡马圈,用栅栏将一英亩左右的土地围起来。墨西哥人很是擅长使用套索,他们骑着马走进骡马圈,将套索连在马鞍的鞍桥上。士兵们被派去做帮手,手持绳子,准备捆绑骡子。铁匠也会进入骡马圈,端着火盆,加热着烙铁。随后,墨西哥人抛出长长的绳索,先抛一头,再是另一头,套住骡子的脖子。另一个墨西哥人紧接着再抛出一个套索,将骡子的前腿套住。如此一来,骡子便被拉倒在地。士兵们“嗖”的一下冲上前压住骡子,以便铁匠在骡子的脖子上烙下U·S的字样。然后,士兵们将骡子脖颈上的绳索打上一个活结,只要用力拉,绳索就会勒紧骡子的脖子。等到骡子不再闹腾,左右两头的士兵便拉着它脖子上的一段绳索,再将它身上捆绑的其他绳索逐一解开,慢慢地将骡子拉起来。最后将骡子牵到骡马圈外面的木桩上拴住。这时,骡子的交接工作才算完成。当时,部队里每一头骡子和野马都是这样交接的。

这种驯服方式不仅不残忍,还很好玩。众所周知,世代为人类服务的家畜,其后代对人类的命令也会毫无条件地服从。在当时墨西哥的北部,骡子、马、驴子,除了作为坐骑和驮运工具外,再没有干过别的工作。因此,科珀克里斯蒂的骡子对于它们的新工作有些抵触。这种驯服方式对于消除它们的傲慢最为简单和有效。

军中的士兵大多是外国移民,在美国的几个大城市中应召参军。其中有部分人当过车夫。尽管有些士兵声称自己本领高超,但不可能每一个人都有赶骡的经验或是曾驯服过牲畜。好在人多力量大。每个货车分配五头骡子。车夫到树桩前为自己的团队挑选出五头毛发相似、长相差不多的骡子。在整个军队以及其他车夫的帮助下,他将五头骡子赶在一块。随后两人一伙,分别靠近他们挑选的五头骡子,当然要在骡子踢不到的安全距离内。接着,车夫用两条绳子在每头骡子的脖子上打出一个活结。如果骡子失控,则用绳套勒紧骡子的脖子。接下来,骡子逐一被牵出来。再花费好一顿工夫将它们固定在马车的前头。然后,两名车夫各自站在领头骡子的两边。凭借拉着骡子脖子上两头的绳索制服它。其他四个骡子也是用这个方法来稳住。一切准备就绪,缰绳一松,五头骡子立刻跑了起来。头开始,五头骡子会一起腾空,弓起背,后脚使劲向后蹬。这样的动作重复几次后,领头的骡子开始动身。前头的骡子一跑,带子就会勒紧后面的四头骡子。那几头骡子以为这是对它们的强制压迫,便倒在地上进行反抗,有时则是尽可能向后退再倒在地上。不过最终所有的骡子都会被驯服,尽管不乐意,但还是会老老实实地履行自己的职责。可话说回来,在美墨战争期间,从来没有一头骡子可以让人放心地完全松开缰绳。这一套流程下来,车夫训骡的功夫也就练成了。

我记得发生过一次这样的事情。有一头骡子,它在科珀克里斯蒂被驯服。从那儿出发前往卡马戈,中途经过马塔莫罗斯对面的据点。其间,它一直战战兢兢地工作。在卡马戈的一天晚上,车夫解开了它的绳索。头开始,它没有跑远,而是在附近逗留了一两天。有时,它还跑到军队的马槽来吃粮草。但车夫一靠近它,它便立刻跑掉。最后这头骡子厌倦了车夫的穷追不舍,跑得无影无踪。除非是墨西哥人用上他们的绳索,再没有其他方法能捕获它。雇用墨西哥人捕获这种逃跑的骡子,每头的价格是1美元。当时,军队并没有批准这项支出。不过,军队中有补购骡子的条例,只需军需官出示证明说明骡子的跑丢并非车夫的过错,就可以再买头骡子。我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人,因为那会我担任连队的军需官。

在科珀克里斯蒂,但凡喜欢骑马的军官都会养马。首先,马很便宜。其次,将马拴在木桩上,它会自己啃草充饥,不需要供应粮草。军队转移之前,我养了三匹马,但一次不幸的意外使我失去了它们。这三匹马全由一个黑人小伙子照顾,他还负责整理我、我同学、另一名中尉的营帐。此外,他还兼任我们三人的厨师。每月获取8美元左右的报酬。一天,他骑着一匹马,牵着另外两匹马,带它们去饮水。突然,领头的马将他甩下马鞍。随后,三匹马一起跑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听到有关它们的消息。不久,有人将这事告诉泰勒将军的副官布利斯上尉,他回答道:“是的,我听说了,格兰特前些日子丢了几匹价值五六美元的马。”这简直就是诽谤。我花在买马以及驯服它们上的费用差不多是20美元。不过,我从未怀疑过这位黑人小伙子。他不会心怀不轨地故意放跑它们,因为如果有这些马的话,在接下来的长途行军中,他将拥有一个坐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