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中国的文化与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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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的追求(代前言)

我生于山东平原县,四岁以后,随父母在鲁南一带生活读书。九岁以后,在济南省立第一模范小学读书(听说现在改称实验小学)。当时北洋政府提倡尊孔读经,我读《四书》是在上小学时读完的。小学老师曹景黄先生给我打下阅读古汉语的基础,是我永远怀念的第一位老师。

1928年上初中,1931年上高中,中学时期有几位国文(现在称语史)老师,任今才(斡忱)、刘伯敭、张希之先生都是北京大学中文系或哲学系毕业的,在他们的影响下,我读过梁启超、胡适、冯友兰几位先生的著作,也读过他们关于老子年代的争论文章。

1934年考入北大哲学系。旧社会读哲学很难找到合适的职业。那时年轻,不考虑那些,一心想寻找真理,追究人生的归宿。入学时有十几个人,毕业时只剩下三个人,我是其中的一个。

大学三年级,暑假期间发生了七七事变,北大南迁。文学院设在湖南衡山脚下。半年后又迁往云南蒙自县。由湖南到云南我参加了学校组织的“湘黔滇旅行团”。徒步旅行,走了两个多月,行程一千三百多公里。有机会看到农村败落和农民贫困景象。靠了他们承载着这个又穷又大的国家。人生的归宿,最后的真理,如何与当前广大贫困的农民和败落的农村发生关系,对我来说一直是个问题,无法解决。我深信探究高深的学问,不能离开哺育我的这块灾难深重的中国土地。从此我带着一种沉重的心情来探究中国传统文化和传统哲学。不但细心阅读了大量的原始著作,甚至还照着去做。那时我只看到中华民族文化积累丰厚,它有生命力,是活着的文化,不同于某些西方学者把中国文化积累看成考古的对象。我们的文化不但活着,还要发展,应对世界有所贡献。但苦于找不到一个令人满意的清理方法。前人、外国人和时贤的著作,我觉得都没讲清楚。

儒、释、道三教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三大支柱,它深刻而又广泛地影响着我国社会各阶层。从事中国哲学史的教学和研究多年,我力图把中国佛教思想纳入中国哲学发展的主流,看来收到了一定的效果。这个文集中关于佛教的文章也就是中国哲学史的一部分。道教对中华民族文化的重要性不下于佛教,今后还要用科学研究的成果向社会和学术界推荐。因为这一门学科的研究比佛教研究迟了数十年,见成效、被承认,还有待将来更多学者的努力,这个文集没收这方面的文章。

学术研究要扎根于这块土地上,要有补于人类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世间没有纯学术,这个文集杂而不纯,但有一点可以说:我写的,完全是我想通了的,没说别人的话,我反对跟着凑热闹。

新中国成立后,开始学习马克思主义,学着用历史唯物主义来观察社会和分析历史现象。初步学到了这个方法,使我十分振奋。回头来再剖析我中华民族的文化,就有了下手处,过去看不清楚的,现在看得比较清楚了。这个选集的文章都是用历史唯物主义观点来观察中国文化、说明中国哲学发展的习作。活到老,学到老,还要不断学习,力求有较大的长进。

(原载《任继愈学术论著自选集》。后又收入《竹影集》,名《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