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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莴苣

从前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想要个孩子,可是很久都没有。女人终于怀孕了,也许亲爱的上帝要让她如愿以偿了。他们家后面的房子有一扇小窗,能看到一座豪华美丽的花园,芳草如茵,盛开着最美丽的花卉。但是一道高墙围着花园,谁都不敢走进里面,因为它属于一个法力广大的女巫,人人都惧怕她。有一天,女人站在那小窗旁俯望花园,看见一园圃种着非常美丽的莴苣,那么鲜嫩,青翠欲滴,引得她忽然产生想吃莴苣的强烈愿望。这渴望与日俱增,但她知道无法实现,因而日渐消瘦,面容苍白、憔悴。她丈夫吃惊地问道:“你怎么啦,亲爱的?”

“啊,”她回答,“如果我不能吃到我们家后面花园里长的莴苣,我就要死了。”

那男人很爱她,心想:“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也要给她弄点莴苣来,别让老婆死了。”他在暮色朦胧中翻过围墙,跳进巫婆的花园,匆匆忙忙割了一把莴苣,带回来给妻子。她马上拿它做凉菜,吃得一干二净。她觉得莴苣味道好极了,第二天馋得更厉害。丈夫要让她安宁,还得再去一趟花园。于是他又在暮色朦胧的时候爬墙过去,下了墙,他看见老巫婆就站在自己面前,吓了一大跳。

“你胆子不小啊!”她目露凶光,说:“敢做贼到我花园里偷我的莴苣,我得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啊!”他回答说,“请你宽恕我吧,我实在是迫不得已。我的妻子从窗口看到你的莴苣,馋得厉害,不叫她吃点儿,她真的会死的。”巫婆怒气渐消,对他说:“真是像你所说的那样,我就让你拿莴苣,要多少拿多少。只是我有个条件:你得把你妻子生的孩子给我。我会像妈妈一样照料他,孩子的生活错不了。”那男人心里害怕,一口答应了。他的妻子一分娩,老巫婆就去了,她给孩子取名叫莴苣,把孩子带走了。

莴苣长成了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孩子。她十二岁那年,巫婆把她锁在森林中一座塔楼里。这塔既没有楼梯,也没有门,只有塔顶上有一个很小很小的窗户。

巫婆要上塔楼,就往塔下一站,大声喊:

莴苣,莴苣,

放下你的头发,我要上去。

莴苣有一头长长的细如金丝的美丽秀发,她听到巫婆的叫声,就解开辫子,缠绕在一个窗钩子上,把头发放下四米来长,让巫婆爬上去。

几年以后,一位王子骑马穿过森林,从塔旁走过的时候,听见有人在唱歌,歌声是那么美妙动人,王子不由驻足倾听。这是莴苣在孤寂中为了打发时光,扬声歌唱。王子想上去找她,却找不到塔楼的门。这座塔没有门。他只好回家,但这歌声深深地激动着他的心,他天天到森林里去听莴苣唱歌。一天,他站在一棵树后面,看见一个巫婆走上前去,听见她叫喊:

莴苣,莴苣,

放下你的头发,我要上去。

莴苣听了,放下发辫,巫婆攀爬上去了。“既然这是上塔的梯子,我也要碰碰运气。”第二天天快黑的时候,他走近塔,大声喊:

莴苣,莴苣,

放下你的头发,我要上去。

不一会儿,头发垂下来,王子登上塔。

莴苣看见一个男人进塔向她走来,起初非常恐怖,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但王子十分亲切地和她攀谈,向她诉说她的歌声如何使他的心深受感动,他如何寝食难安,非要亲自见她一面不可。莴苣的恐惧消失了。他问她是不是愿意嫁给他,她见他少年英俊,心想:“他会比戈特尔老太太还爱我。”便答应了,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里。她说:“我愿意跟你一起走,但是我不知道怎样才能下去。你每次来,都带一卷丝线来,我要编个软梯,编好了,我就能下塔,你再扶我上马。”他们约定直到出走之前,他每天晚上来看她,因为老太婆白天来。这事巫婆丝毫也没有察觉。一直到有一天,莴苣对她说:“请你告诉我,戈特尔太太,这是怎么回事,我觉得把你拉上来比把那年轻的王子拉上来要费劲得多,他一眨眼就到我身边了。”

“好啊!”巫婆叫嚷起来,“你这亵渎神灵的坏孩子,说的什么话!我还以为已经使你与世隔绝了呢!原来你骗了我!”大怒之下,她抓住莴苣美丽的发辫,在左手腕缠绕几圈,右手抄起一把剪刀,咔嚓几下,铰断头发,美丽的发辫落在地上。她还狠心地把可怜的莴苣带到一处荒野,迫使她在那里过着极艰辛痛苦的生活。

莴苣被赶走的当天晚上,巫婆把剪下的发辫的一端牢牢系在塔上的窗钩。王子一喊:

莴苣,莴苣,

放下你的头发,我要上去。

她就往塔下放发辫。王子登上塔,他心爱的莴苣姑娘不在塔上,只见老巫婆一双恶毒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啊哈,”她讥笑王子,大声说:“你要找你的心上人,但美丽的小鸟儿已经不在窝里,也不歌唱了,猫把她叼走了,还要挖掉你的两只眼睛,叫你永远休想再看见她!”王子心中痛楚万分,绝望之中跳下高塔。他落在荆棘丛中,虽然保住了生命,双眼却被刺瞎了。他盲目地在森林里流浪,吃的无非树根、野莓,终日为失去他最心爱的女子而哭泣悲伤。他在愁苦困顿之中这样流浪了几年,终于来到莴苣和她生的孪生兄妹一起艰难度日的荒野。他听到有人说话,那声音他是那么熟悉,他径直走过去,待他走近,莴苣认出他来,扑到他身上抱头痛哭。她的两行清泪湿润了他的眼睛,它们又变得清澈明亮,恢复了从前的视力。他带他们回到他的王国,受到热烈的欢迎,他们幸福愉快地一起生活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