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司马懿的崛起:从军师到权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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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序章

距今一千八百多年以前的建宁元年,也即是公元168年,10月25日黎明,东汉国都洛阳的百姓大多已经开始了一天的生活,在深邃的皇宫内,年仅十二岁的当朝天子——被后世称为汉灵帝的刘宏也像往常一样,刚起床就骑上驴,牵着狗,在一群宦官和宫女的嬉笑簇拥中迎来了新的一天。

皇帝优哉游哉的生活与险恶的朝廷局势形成鲜明的反差。

洛阳皇宫主分南北两宫,总面积超过一百平方公里,从空中俯视呈一个巨大的吕字形。北宫多为皇帝寝殿,南宫主要供皇帝和群臣朝贺议政。北宫南面的朱雀门(及两个侧门)各自对应南宫北面的宣武门(及两个侧门),其间以并列三条长约七里的通道相连。中间的通道最宽,是专供皇帝通行的御道,群臣则只能从两旁的侧道行走。

此时,就在其中一条侧道的北端,也就是北宫朱雀门旁的侧门内外分别驻扎着两拨军队,他们个个剑拔弩张,遍布血丝的双眼透出杀气,全都恶狠狠地瞪视着对方。

守在宫门外的,是由大将军窦武(外戚)率领的数千皇城禁军;守在宫门内的,则是由黄门常侍王甫(宦官)率领的千余名皇城禁军。

东汉自第三代皇帝汉章帝(公元1世纪)开始,外戚(皇帝的母族、妻族)的权力就越来越大,到建宁元年这一百年中有多个外戚把持朝政。然而,只要外戚一上位,最后总难逃被宦官灭掉的命运,权力很快又传到宦官手里。宦官因为生理缺陷和背景低微,即便到手的权力也不具备传承性,等这茬宦官死绝,下一代外戚又会冒出来掌权,如此周而复始。于是,外戚与宦官轮流坐庄便成了定式。汉灵帝时,窦武成为外戚领袖,他与宦官的权力斗争历经数年,终于不可避免地爆发武力冲突。

虽然窦武的兵力强过王甫,但王甫手里却拥有一个强力道具——指控窦武谋反的诏书。毋庸置疑,这封诏书是宦官伪造的,即为矫诏。可这内幕对于底层士兵来说实在太过深奥,他们当然无从辨别真假,脑子里只明白一个道理——诏书大过天。

借着诏书的威慑力,窦武军士气持续跌落,中午时分终于崩盘,全军一哄而散。另一边,王甫见自己掌握住绝对优势,遂率军冲出宫门,将孤立无援的窦武团团包围。

窦武心知再无力扭转乾坤,当场拔剑自刎。窦武一死,其政治盟友——太傅陈蕃也被缉拿,当天晚上就被害死在狱中。当时,宦官集团被世人称为“浊流”,士大夫集团被称为“清流”。窦武和陈蕃正是两位最大的“清流”领袖。

二人一死,宦官马上发动攻势,处死了一百多名士大夫,又将六七百名士大夫罢黜官位,禁止参政。这起事件,史称“党锢之祸”。

究竟什么人能称为士?

士这个阶层最早可追溯到商周时代,他们多受过良好教育,相当于高等公民。到了战国时代,越来越多的士人开始涉足政治,被称为士大夫,而累世为官的士大夫家族,则被称为士族(也称为世家)。

与士大夫、士族相对应的,则是庶民、寒门。

不过,即便是庶民,通过努力读书和良好的品行也能晋身士人,若逢时运得济踏上仕途,历经两三代后,其家族就可以脱离寒门,正式跨入士族行列了。

东汉末年,由于接连爆发“党锢之祸”,本应在政坛占据主导地位的士大夫迫于严酷的现实不得不向强权低头,再度进入蛰伏与沉寂的时代。

到了公元189年,大将军何进(新一届外戚)被宦官刺杀,袁逢的儿子袁绍发动政变,将宦官屠杀殆尽,从此终结了东汉时代外戚和宦官轮流坐庄的政治格局。就在这场政变中,并州牧董卓趁乱入京夺权,奉行残酷暴政,更废掉汉少帝刘辩(汉灵帝刘宏的嫡长子),拥立刘辩弟弟刘协为帝,史称汉献帝。

自董卓秉政开始,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力日趋弱化,各地诸侯(曹操、袁绍、刘备等人)纷纷举起讨伐董卓的旗帜,乱世降临。

此时的洛阳城,虽然不改往日之繁华,但任谁都能从街上行人急匆匆的步伐和忧虑的眼神看出大祸将至了。

就在洛阳城中,有所宅子,门匾上写着“司马”两个大字。这里,正是司马氏宗主,官拜治书御史的司马防的宅院。透过层层院墙,可听到院落中此起彼伏的朗朗读书声。读书声清脆稚嫩,乃是出自八位少年之口。八人中明显有个领读者,看上去身材异常高大英武,却也不过十九岁,这人名叫司马朗,是司马防的长子。而他身后的七名少年则是他的弟弟。

读书声不绝于耳,厅房中突然传来一声呼唤。

“伯达(司马朗字伯达)!伯达!”

喊话者是司马防。司马朗听到父亲叫自己,赶忙放下书卷,朝厅房跑去。路上忽觉身后读书声戛然而止,不禁回头一望,原来是弟弟们全都停下功课,正疑惑地盯着自己。

“不许停!继续读书!”身为大哥的司马朗严厉训道,“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许懈怠了学业!”

看到弟弟们重操书卷,他才急跑向父亲所在。

厅房内,司马朗见到司马防,欠身问道:“父亲何事?”

“你坐下,我要跟你商量件事。”

“父亲请讲。”司马朗坐定。

“现在朝廷大乱,诸侯烽起,全都剑指洛阳,万一洛阳城破,难免殃及池鱼,我想让你带弟弟们和其余族人逃出这个是非之地。”

司马朗定定神,言道:“儿也早有此意,但您说让我带着家人离开,难道您不走吗?”

“为父是朝廷御史,不管朝廷要面临何种劫难,为父誓要与朝廷共存亡!”

司马朗沉默良久,想劝,却又无从开口,只得点点头。

“既如此,儿谨遵父命!但近来局势紧张,洛阳城进出都要严查,董卓律令任何官员及家眷均不得出城,咱们得想个办法。”

司马防从身后取出一卷竹简,展开一看,上面写满了人名。“拿着这个,上面所列的都是守卫城门的各级官吏名单。把家财都散给他们,这事我不方便出面,只能你亲自去办,千万勿要吝惜财物,全散掉!”

“明白!”

“记住!钱财可散,书不能丢!等出了洛阳城,你们回温县老家去,务必要督促你那几个弟弟勤奋于学业!司马家的未来,全靠你们了……”

院落中,朗朗读书声犹未停止,似与外界的喧嚣躁动格格不入。

在这纷乱的时代,士大夫即将面临更加严酷的挑战。当然,风险总是伴随着机会同时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