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怡红院一如既往的嬉笑欢欣,根本无人知道,也不过一会的功夫,一场变故也将到来,到时候只怕有不少的丫鬟婆子将被打发出去自寻门路过日子了。
王夫人带了周瑞家的和林之孝家的一进入怡红院,那些丫鬟婆子一见忙都安静了下来,谁也不敢在王夫人面前咳嗽一声,只静静的看着王夫人,不明白她为何来此。
宝钗身边的莺儿机警的忙端了椅子出来,王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坐下。
王夫人原本慈祥的双目此刻显得有些凌厉和冷漠,她扫视一下四周才缓缓道:“上次见到的那个叫晴雯的丫头呢?”
一个婆子走出来忙道:“晴雯姑娘生病了,正卧在这自个的房间休息呢。”
王夫人冷哼一声:“她一个小小的丫头,哪里算是什么姑娘了,既然身子不爽,直接让他们娘家人接了去也就是了,卧在这里也不怕过了病气给主子,若真是这样,你们谁还担待得了这般的责任了。
袭人一旁忙道:“都是二爷吩咐的,不让她出院子。“
王夫人看了袭人一眼:“宝玉吩咐不让她出园子,你们也就由了宝玉的性子了,若明儿宝玉说要杀人放火的,你们不会也都由他了,凡事好和坏也当自己思索了才是呢,哪里随便能听了他的话而任由他胡闹的呢。”
所有一旁站着的丫鬟婆子谁也不敢吭一声,再来这晴雯素来也是尖锐的,让人都也不待见了,自然也是无人来求情的。王夫人冷眼看了众人一眼,然后对一旁的周瑞家的吩咐道:“还不去拉了那丫头出来,还真让她当了自己是主子不成?”
周瑞家的忙点头:“是,太太,奴才这就去。”说完带了几个粗壮婆子走了进去,也不过一会的功夫,但见她们拖了晴雯出来,晴雯身上也不过是一件提花单衫,连衣服都不得穿,苍白的脸更是让人觉得她好似一朵随时会凋谢的芙蓉,那么的无奈和孤寂。
一旁站着的所有人都不敢喘一口气,免得成了下一个被王夫人处置的目标,宝钗亲自端了一杯茶出来递给王夫人,王夫人接过,轻轻喝了一口,然后才垂眉蹙目道:“袭人。”
袭人低头躬身出来,走到王夫人面前:“太太。”
王夫人点了点头,然后淡淡的瞥了一眼袭人,才不紧不缓的开口道:“袭人,听说这几日,宝玉可也是经常是闹你的,不知道可有这事情吗?”
袭人一听忙躬身回答道:“回太太的话,只是二爷多的探望而已。”
王夫人点头:“素来我也当你是自个姑娘一般的看待了,可是如今我听闻你即便是生病了,也还和宝玉纠缠着,可是是的?”
袭人一听,忙跪下道:“太太,这都是二爷的意思,奴婢只是个丫头,不管违抗了二爷的意思的。”
“哼!”王夫人重重的冷哼一声:“什么叫做不能违抗了二爷的意思,宝玉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素来我当你是个懂事的,原也是有心让你好好的跟了宝玉,即便是你的月钱,也是从我的那份子中扣出来的,给的姨娘的月钱呢,可是你竟也如此不经心呢,自个身子不爽,如何能随意答应了宝玉条件呢,平日里见你是那般的懂事,可如今却觉得你竟也是不识趣的人呢,如今我也不说你什么,只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自个回你的娘家去也就是了。”
袭人听了忙磕头道:“太太,二爷是主子,奴婢是奴才,主子的话,奴才哪里能不听从的,好歹还请太太看在二爷的份上饶过我这一次吧。”
王夫人冷冷道:“看在二爷的面子上?你一个不要脸的小娼妇如何能提这样的话,你算是什么,竟还当自己真是这府中的主子不成,好坏,宝玉还有自个的妻子在呢,哪里还能容了你仗势欺人的,如今既然是我发的话,别说是你自个求情了,即便是宝玉也不能违了我的意思呢,你自个早早了去,看在以往主仆一场的份上,我让你们奶奶多给你一个月的月钱,也只去就是了,若再胡搅蛮缠的,可别怪我也不认了这事情了。”然后对一旁林之孝家的吩咐道:“这丫头的事情你替我好好监督了,过了午时就打发了出去,若自个还不识趣,就直接横架了出去也就是了,莫再来回我了。”
林之孝家的忙躬身道:“是,太太,奴才知道如何做的。”
随后林之孝家的带了两个看似精明的婆子押了袭人退了下去,王夫人待人走远了,再次扫视了在场的婆子丫头一眼道:“如今这园子里,主子人是少了,可你们这些丫头婆子却也开始不争气了,平日里吃酒赌博我原也不当一回事情,可如今若是连累了宫中的娘娘,说什么,我也是不答应的,因此,自此刻开始,由你们二奶奶代表了我,好好的考验考验你们的,若是不好的,也都打发了出去,不管是那个院子中的,只要是这园子中的,全权由你们奶奶做主了。”说着看着宝钗慈祥一笑:“你也替我累了,这事情你当替了我去做也就是了。”
宝钗忙躬身道:“太太过滤了,这事情,是媳妇应该做的。”
王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站了起来:“既然这么着,这里的事情暂时就交给了你解决吧,我也乏了,当先回去休息了呢。”
宝钗忙恭敬的答应了下来。
宝钗先要处理的自然是怡红院中的一些丫头婆子,通过她的挑挑拣拣的,大丫头也就留下了麝月,小丫头也被逐了两个,包括前些时日因为年妃过逝而被分配到这里的戏子,当然其余院子中,多逐出的也就是那些原本的戏子,藕官、芳官等等一干人都被逐了。
如此一来整个大观园瞬间倒也是静了许多的,即便是留下的那几个,也怕下一个被逐的是自己,因此自然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了,如此一时间府中的丫头婆子做人处事也是小心了许多。
袭人原本想等到宝玉出现了才好呢,不想这宝玉过了晌午并不曾出现,也就明白自己被逐是已经注定了的,不觉心中暗恨起来,尤其是宝钗,想起当初宝钗为了能坐这二奶奶的位置,和自己姐妹相称,如今得偿所愿了,却对自己就这样的无情,曾说什么要自己做姨娘的话都抛了脑后了,袭人可不必晴雯,看似风流实际却是极其清白之人,她的心计可不下宝钗的,知道眼前怕是躲不过了,她也不躲了,只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然后走出了西厢房门。
林之孝家的似乎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见袭人出来了遂道:“既然出来了,那么就走吧。”
袭人淡淡一笑:“好歹我也算是这府中长大的,对这府中也是有感情的,林妈妈,容我再见见二奶奶吧。”
林之孝家的本也是不待这袭人的,要知道他们一家可是埋藏在这府中的暗探,因此对袭人的心计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而他们同样也是不待那宝钗的,自然暗地也是希望两人能斗个你死我活的,因此看了袭人一眼,然后点了点头道:“也罢了,若是你要见二爷,我们也是不能做主的,既然你想再见见这二奶奶,自然是可以的。”
于是林之孝家的带了袭人来到宝钗房中,这宝钗因此忙碌了一阵,所以有些累了,连带的这胎热病又犯了起来,因此才服食了冷香丸,半靠在床上休息呢。
见袭人进来,也没正眼瞧一下,只淡淡道:“你还来做什么,莫不是还存了什么幻想不成。”
袭人看着床上的宝钗,看似美艳无可方物的脸上竟然多了些许的倦容,显得有些憔悴,人见人怜的样子,可谁又知道就这样一副好皮囊的下面,竟然包含这那样一颗比毒蛇还毒的心,她冷笑一声:“二奶奶,为何宝二爷会不见的?”
宝钗懒懒道:“二爷素来玩性重,此刻怕是去哪里玩耍去了,自然也就不见了。”
“不是你故意使唤了他离开的吗?”袭人看着宝钗。
宝钗微微一笑:“我哪里敢那样使唤二爷的,谁不知道二爷今儿是被太太叫去,然后才出得门,想来是太太吩咐他有些事情要做了。”
袭人看着宝钗嘲叽的一笑:“二奶奶,你也别懵我,我虽没读过什么书,可也是知道一些好歹的,你今儿做的事情是人在做天在看,总也有一日会善恶到头的。”
宝钗听了,抬头看着袭人:“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呢,如今都已经这般了,你还这般的硬,难不成你不知道吗,你若是只本份做好了自己的事情,少跟宝玉有瓜葛,如何还能让你有今儿的下场了,说不得我一高兴,还真让你做了宝玉的姨娘呢,偏你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宝玉生性如何,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吗,素来也是贪图个新鲜的呢,偏你这般的纠缠着他,还让他竟对我不满,就这点我如何容得下你呢。”
袭人听了,明白了,想来这宝钗是听见了自己和宝玉的对话了,因此也就不在隐藏自己的本性了,只看着宝钗道:“你也别说什么了,二爷知道了我今儿的遭遇,总会来接我的。”
宝钗听了笑了起来:“都道你袭人是个贤惠懂事的,怎么这会竟不知道好歹了,别人不清楚,你还不知道你们这位二爷的性格吗,素来是有了新人忘旧人的,也许会闹上一两日,可只要老爷和太太一瞪眼,他自然是不会再吭声了,我劝你啊,你消停了心中那么妄想吧,好好会了娘家,找个人嫁了。”
袭人这才知道这宝钗想来是要断了自己和宝玉的怜惜,心中的恨更是不得说出来,她看了宝钗好一会才道:“我也不和你说了,我也只看你宝二奶奶的下场就是了,今儿你这般的待我,总有一日,我要报复了你的。”眼中的恨倒是让宝钗吓了一跳。
不过宝钗很快就平复了心神,只看着袭人道:“我倒要见见你如何能翻天了呢。”
袭人瞪了一眼宝钗:“你且等着。”说完也不跟她磕头,只直接转身,想来她也是看明白了的,今儿这宝玉怕是赶不回来救自己了的。
在林之孝家的和两个粗壮婆子的押解下,袭人走出了贾府,步除贾府的高门槛,走出贾府十来步的时候,她再次转身看了贾府一眼,这里埋葬了自己的青春、埋葬了自己的真情、也埋葬了自己的清白,这里给自己的耻辱让自己下了一个决心,总有一日,她要回来报复这一家。
想着,她恨恨的转身蹬上了一旁早已经准备好的小马车,离开了。
马车带了她到了一处亭子中,起初袭人只当是到家了,不想才下车却见亭子中竟有一人等了自己,那人看着袭人笑道:“走吧,若想以后能报仇就跟我走。”
袭人点了点头,然后跟了那人去,从此再不得这袭人的下落了。
不说袭人跟了别人走了,只为将来能报仇,再说这宝玉酉时一回来,见袭人和晴雯不见了,也真是闹腾了一番,宝钗见了道:“你也只闹就是了,今儿太太能逐了袭人和晴雯,你也只当真是那两个丫头的错吗,若不是你平日不长进,如何能让太太生气了,你今儿只管闹腾了去,这事情若是被老爷和太太知道了,你也自个去说就是了。”
宝玉听了道:“这袭人不说,若是出去也是有家的,可那晴雯只一对势力的哥嫂呢,如今她身子又还有病着,你们如何这般忍心了呢。”
宝钗听了只淡然一笑道:“你若舍不得,只去瞧了就是了,只是若要接了回来,你也当等太太气消了才是呢。不然只怕太太更是不会允可的。”
宝玉见宝钗这般说,只得忍下心中的不忍,两日后实在是忍不住了,去瞧晴雯和袭人,不想这两家人都说这晴雯和袭人已经远嫁去了乡下了,如此宝玉即便再闹腾也是不行了。
只郁郁寡欢了几日,也就不再提起这袭人和晴雯了。
正如王夫人预料的一般,他终究还是孩子性了些,对一件事情的执着终究还是不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