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槛寺原本就属于比较偏僻的地方的,素来也是幽静了些,因此一点的风声鹤唳皆都能草木皆兵,而且看似在动的人影,此刻看上去,让人感觉整个寺院的氛围好似更加的诡异,尤其是那黑色人影的不停跃动和这铁槛寺清净冷淡一做对比更加显得阴森恐怖,也让人觉得这样的夜色才是适合杀人的血腥的夜色。
惜春如今身边只有一个比丘尼服侍着,因为贾母和王夫人对自己的防备,即便亲近如入画这般的大丫环也是没得见了,这个比丘尼还是铁槛寺的主持给送来的。
惜春虽然没有问这比丘尼的来历,可看她双目藏着精光,也明白她并不是个寻常人,只是从贾府出来的几个姑娘都有一个共同的特性,不管是迎春、探春还是惜春,她们均都不会去管别人的私事的,这也就是她们不同那些寻常的如宝钗之流的性格。
惜春因为自己的身世,所以早也厌恶那个府邸了,原是不知道如何能解脱的,不想如今虽然没有十分的满意,却也是遂了自己的心愿了,每日里参佛坐禅,倒也是清净的很。
此刻的惜春也如以往一般,做完了晚课,然后打发了那个照顾自己的比丘尼,自己直接在房中看金刚经。
“笃笃笃”寺院的深处传来了三更的更鼓声,惜春这才放下手中的经书,然后略微做了梳洗,才上床安息。
惜春才躺下没多久,只见离惜春也不过隔了三个禅房的院子中,飘落了几道人影。
其中一个看似是领头样子的人,看了看四周,然后问道:“你们可知道她住的地方?”
其余数个黑衣人都摇了摇头:“不知。”
那领头的人似乎沉吟了一会,然后才道:“既然如此,我们几个分头行事也就是了。”然后随意指了指几人:“你,你去东边,你们两个去南边,我带两人去西边,其余几个你们去北边,记住,这事情一定要做的干净利落,可不能给人留了把柄呢,最重要的是雇主要的是死人,因此倒也是容易下手的呢。”
“放心吧,大哥,我们不会砸了自己的。”其余几个都严肃的点头,那个被叫做大哥的人似乎赞许的点了点头,然后一挥手,所有人按照他的意思开始行动,他自己则朝西边而去。
铁槛寺终究不是普通的地方,他们几个才进入,就已经惊动了不少人了,连主持也已经醒了过来,只是看他们似乎有所图谋的样子,因此决定好好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惜春住的地方本是离这里朝西不过三个禅房,那个叫做大哥的人却是不知道,所以只得一个一个的搜索。
第一个没有,第二个也没有,第三个,房中有微微的呼吸声,看样子房中的人已经熟睡了。
那人借着一缕的月光打量四周,只见房内并没有摆设什么东西,不过南面墙上挂了一副观影大士的画像,下面是一方桌案,上面也不过是寻常的供果,供桌前面还有一张小桌子,上面房的竟然是一个木鱼,一串佛珠和一本经书。
他走了过去,但见那木鱼、佛珠和经书并没有什么异常,唯一的感觉,他好似从这木鱼、佛珠和经书上面闻到了些许的幽兰香味。
看来住这房间的人必定是个雅人,不然何以有这般幽雅的布置,明明一无所有,却又让人恋恋不舍。
惜春似乎感觉到房中的异样,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也许是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了,惜春的眼中竟没有一丝的害怕,反而有些好奇的看着那隔了帷帐显得模糊的黑色人影。
那人从惜春的吐息中明白惜春已经醒了,她竟不叫喊,这让他感到一种诧异,不自觉朝床过来。
惜春毕竟是受礼之人,见状皱了皱眉头,然后启唇道:“请止步,这里不管如何终究是女子禅房,你如此走来,不是让我污了清白的名声吗?”
那人听了惜春的声音微微一愣,他从不曾听过这般清脆却又镇定的话,尤其是很对看了自己容颜的女子,更是会被吓昏,也许是好奇,他拿下了蒙在脸,然后抽出他身上的长剑,轻轻的掀起了惜春的帷帐。
借着月光,惜春看清楚的眼前人的样貌,虽然素来她是冷漠的,可当看到这人的样貌时候却也愣了一下,但见此人脸上到处是刀痕,而且错落有致,伤好后红色的痕迹让人见了觉得特别的狰狞,若是寻常人看了他这样,定然吓得不是昏倒就是大叫,而惜春却只是微微一愣,也许是见多了太多的衣冠禽兽,竟不觉得这个狰狞容颜的男子可怕。
那人见惜春似乎并不怕自己,自己反而愣了,因为他看见了惜春的容颜。
虽然惜春比不上黛玉那般飘逸轻盈,也比不上宝钗那样丰满雍容,自然也不会和迎春的冷漠,探春的英气相比,可是惜春却有惜春的特色,长期喜爱画画,以至于她身上有了一种随意飘逸的神情,又因为如今凡事看得淡,喜欢钻研经书,身上也渐渐出现一种与世不同的气质,也许她的容颜不过是清秀之色,可是只这番的气质,却让人不能忽略她的与众不同。
“你竟不怕我?”那人的语气中有着诧异和奇怪。
惜春撇了他一眼:“你有什么值得我怕的吗?”语气还是那般的冷漠和平淡,仿似一切的发生都是很正常的。
那人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你就是那个贾府的四姑娘?”
惜春再度微微一愣,然后随即一笑:“看样子,你是为我而来了呢。”
那人见惜春似乎并不怕自己,觉得更加的奇怪恶劣:“我受托来杀你的,你竟不怕我?”
惜春索性从床上出来,然后随手拿起一旁的外衣穿了,才淡淡开口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有什么权利去选择怕还是不怕,我原不过是这尘世中微弱的尘粒,如今即便是化成了灰烬也是理所当然的,哪里还能怕了去呢,你要杀就杀了,也不用多说话了。”
那人见惜春这般的不在乎,可就诧异了:“你一个小小女子竟还知道这般的道理不成?”
惜春听了笑了起来:“哪里是我知道的,不过是看多了些书,经历了这许多也就明白了些事情了。”
那人还想说什么,不想院子中竟传来寺院僧人的叫喊:“来人啊,有刺客啊,进贼了啊。”
听了这话,惜春不觉失笑,这到底是刺客还是贼呢,只怕这寺院还不定明白呢。
那人听了微微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只见他重新蒙上面纱,还没等惜春弄明白他的意思,但见他上前出手,点住了惜春的穴道,然后一把扯了床上的毯子,把惜春一包,手一抬,就轻易的把惜春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接着,他跳出了窗。
不远处传来的刀剑声,让他明白看样子是被发现了,他也没上去,只腾出一手,从怀中摸出一个鸡蛋大小的东西朝空中一扔,空中瞬间发出了一道光芒,他在扔了这东西后就扛着惜春朝寺外而去。
不想原在暗处的铁槛寺主持早发现了他,于是跟了上去,如此一前一后两人,应该说三人迅速的离开了铁槛寺的范围,竟来到了一处不知道名的山崖边。
那人停了脚步,把惜春放在一处平整的石头上,让她坐好,然后才转身道:“跟了我这许久,你也当出来了呢。”
主持不想这人竟然还能知道自己的行踪不觉有些诧异,于是从暗处走了出来,然后站在了离那人也不过十来步的地方停下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来铁槛寺掳人。”
那人听了笑道:“原当这不过是个家庙,不想里面竟还有你们这样的人物,今儿倒也是不虚此行了呢。”
铁槛寺主持眯了眼睛专注的看着那人,心中却闪着疑问,自己算来也是见识过不少人的,却看不出此人的来历。
那人见铁槛寺主持这般的看着自己也是明白,想来是在猜测自己的来历,可自己却是心有所持,竟也不怕他打量,所以自然是大方的站着,任由他这般的打量自己。
那主持见这人竟如此的镇定,心中也更加的诧异了,不自觉,他的眼神也深邃了起来。
山间的风似乎永远没有停止的时候,不停的吹打了旁边的一切,好似对眼前的一切也是充满了好奇。
那主持宽大的袈裟竟不见一丝的纹动,而那黑衣人似乎也如那主持一般,一身黑衣,虽然是劲服,可倒也不怕这一切,只这般的看着主持,而他的衣服竟然也是纹丝不动,连那一缕缕的衣襟都不见动分毫。
惜春不懂武功,可看眼前两人的情况,也明白眼前两人也是不简单的,虽然她的身体不能动,可眼珠不自觉的看着眼前这两人。
那主持的手慢慢举起,随着手慢慢过了头顶,他的身边竟然出现一股一样的旋风,好似是为了证明什么,这风竟然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在随意流动,而那人的眼中似乎有些沉重,双手渐渐握拳,两人一个好似世外松风,看似平和却让人捉摸不透,一个好似山中猛虎,威严中带着层层的杀机。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数个黑衣人也已经来了,一看也明白是那黑衣人的同路人。
黑衣人似乎也察觉了,只微微一笑,看他们回来好似也很满意。
那几个黑衣人见眼前的情况,就明白惜春是不能动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情,其中一人竟道:“那边要的是死人,大哥何苦没下手。”说完竟一掌朝惜春而去。
这出乎那主持的意料,同样也出了那黑衣人之料,脸神一变,也顾不得自己原本在挡主持的进攻,竟飞身到惜春面前,不想因为是仓促,他还是退了两步,正是这两步,他竟到了惜春跟前,而且还撞了惜春一下。
惜春的位置虽然是平整的,可是却是靠着山崖这一边的,因为这一撞,不能动的惜春就这样直直掉了下去,那人一惊,忙去抓惜春,却只抓了惜春的毯子,他眼神一变,纵身上前急抓,结果却因为惯性,连带的他也冲下了山崖,还没等所有人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情,那人和惜春就没有了踪迹了。
主持脸色一端,转身面对那些剩余的黑衣人的时候,那些黑衣人早已经见行事不对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主持没法子,只得回去见胤禛,把事情原本的告诉了胤禛,胤禛大惊之余只得派人去找,可那山崖好似从不曾由人下去过,一时间也没什么消息。
胤禛把这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黛玉,边说边看着黛玉的神情。
黛玉一听惜春出事了,眼中的水光瞬间也显现出来,她呆呆的出神,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做才是对的。
胤禛轻声呼唤道:“玉儿,怎么了?”
黛玉听了胤禛的呼唤,回过了身来,然后轻轻叹气道:“四妹妹真的没一丁点的消息了吗?”
胤禛点了点头:“其实没有消息反而是好消息呢。”
黛玉明白胤禛的意思,虽然不过是安慰自己的话,可这却也是实话,若是得了惜春确切的消息,只怕自己未必受得了呢,可是一想到惜春下落不明,生死无踪,她还是双目含泪:“那府中何苦这般容不得四妹妹呢。”
胤禛轻声一叹,揽她入怀:“这就是侯门家族的族斗的一部分真相而已,其实稍微有些势力的家族都差不多这样的。”
“庭院深深深几许?”黛玉轻轻叹了口气。
胤禛轻轻拍了拍黛玉的肩膀:“别担心了,我已经派人去寻找了,想来,很快也是能找倒了她的呢。”
黛玉还是叹了口气,并没有再说什么,其实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呢,毕竟她此刻心理也算是有了准备了,惜春此生只怕是凶多吉少了,虽然胤禛没说什么,可她还是能猜测得出的。
惜春的下落不明让黛玉有些伤感,连带的身子也就更加的乏了,第二日更是有些微微的余热,好在太医看了后说这孕妇本也是比一般妇人体温高了些的,才算是安稳了胤禛这个雍正大帝。
同样惜春生死无踪的消息传到了迎春的耳朵里,迎春正在喝茶,她的手一紧,竟生生的把一个茶盅捏成了粉碎,虽然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想法,可是从她手中流着血,可她却无任何疼痛的样子来说,这事情对她真的是一个冲击。
耶律鸿玺看着迎春,有些担忧道:“你没事吧?”
迎春闭上眼睛好一会,再度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自己受伤的手,面无表情淡淡道:“我能有什么事情?”
这样的迎春更是让人担心,耶律鸿玺不自觉看着迎春,想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一些什么,可迎春那冷漠依旧的眼光中,竟然无法让他猜测出任何她的想法。
耶律鸿玺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出去找了丫头来给迎春包扎,而迎春看着正被包扎处理的手,好似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淡淡道:“如今京城那边如何了?”
耶律鸿玺看了迎春一眼道:“皇上的意思是要么不动,动就要动得彻底,如今年羹尧是翻不出手了的,现在当务之急要处理的不是四大家族,而是允祀的八爷党,因为据可靠消息,那允祀要允禟再次暗中帮他买火枪进来呢。”
迎春听了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么就直接拔了那八爷党也就是了。”
对于迎春竟然能这般冷漠的说出拔出八爷党的话,耶律鸿玺虽然是有心理准备的,可心中还是微微一愣,然后好一会才笑了笑道:“这你不说,皇上也是知道的,他早已经命人去传他的命令让允禟回京。”
迎春听了笑道:“这虽然是好的,可还是要当心呢,毕竟那允祀允禟可都不是简单之人呢。”
耶律鸿玺听了点了点头:“这自然无需让你担心的,你也只照顾好你自己就是了,要知道派去处理允祀允禟这事情的人,你早也知道是他不是吗?”
是啊,早就知道是他,明知道依照他的能力根本就不需要自己担心的,何况如今他的寒毒已经解了,自己更应该放心的,可是总还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他,但不知道如今的他可曾因为自己的离开而怨过自己,因为这一想,迎春的心神不觉开始牵挂那个原在他乡的风无痕了。
此刻的风无痕正坐在西宁允禟府邸对面的屋顶上,看似监督着这里的一切,可是他的心中去是那般无法安静下了。
迎春的离开让他伤心,可更多的引发出了他对允祀的恨,正如迎春所说的,她的离开让他下了决心要铲除了允祀的一切,只因为她受了委屈。
等我,我一定会去找你的,此刻的风无痕心中想的就是这样的话。
允禟的院子中突然人影耸动,风无痕的眼神一闪,终于有动静了,他站了起来,飘身朝允禟府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