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3年—1849年
戴德生烦躁地翻了个身。还好!他感觉到被窝的温暖。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已经一个多小时了。他非常激动,因为明天就要去上学了,这是第一次,尽管他已经十一岁了。由于他时常生病,父母才决定让他在家受教育直到如今。
那天晚上,他上床时,父亲告诉他说不要太担心。实际上,他在四岁的时候,就已经能够阅读了,甚至记住了希伯来字母表,这并不是每个人在那个年纪都能做到的。几年下来,他已经跟母亲学习了有难度的语言课程,并跟父亲学习了数学运算。他很想知道新老师是不是跟他父亲一样的严格,他希望不是。
多亏母亲那天下午已经告诉他,在新学校的一切事情都会顺利的。她总是很理解他。
戴德生又翻了一个身。教室会是什么样子呢?可能跟他们的客厅有很多不同之处吧——客厅既温馨又舒适,他总是在那里完成家庭作业;每天下午,母亲坐在桌子旁的摇椅上检查他的作业。他肯定会想念这情景的。此外他还想知道其他男孩子都长什么样,是跟他一样还是不一样呢?
戴德生的大眼睛凝视着黑暗,他尽力不去想第二天的事情。他希望一切都能保持不变,也许他应该想象一下他要去实现的中国之旅。那天晚上他查看了世界地图册,想象着要经过的所有国家,他要用自己的帆船跨越所有的海洋和江河,最终抵达上海。
他紧闭双眼,假想着自己正航行在浩瀚的大西洋上。如果某一天他真的能到中国去,那一定会非常棒!
* * *
两年之后的一天,戴德生正穿着漂亮的白色大褂,站在药房里等着他父亲。父亲带了一位顾客进到客厅,一起讨论医疗的事情。戴德生为父亲感到自豪,有时父亲看起来就像一位医生。他希望长大后能跟父亲一样聪明,这也是为什么他每天都要花些时间来学习父亲的医学书籍,尽管他并不能完全理解所读到的内容。
今天,他第一次获准去配药了。圣诞节以后他刚开始在药房工作时,只可以去包装药物,之后得到称量药物的许可。工作变得越来越有难度,他不得不非常谨慎,尤其是在搭配不同药品成分的时候。想象一下,如果他准备的药出了问题,那是多么可怕啊!
他的眼睛扫视着贴有美丽标签的玻璃瓶。在父亲的药房里,他感觉如鱼得水。他很高兴不需要每天去上学了。尽管他很享受与其他男孩子的交往,但实际上他在学校的这两年期间,没有学到太多东西。况且,他现在已经十三岁了,得去赚钱了。
他无法忘记在学校期间曾发生的一件事情。一天下午,有一位名叫亨利·里德的嘉宾被邀请到学校来演讲。他给同学们讲述了他在塔斯马尼亚岛的经历。
此时戴德生感到后背有些发凉。他希望自己能忘记整件事情,但却一直在想着那个故事。那天里德先生告诉他们,在一个知法犯法的杀人犯身上所发生的事情。就在执行死刑的前一天晚上,那个罪犯听到主的声音说:“我的孩子,把你的心交给我。”每当戴德生想起这句话,他的心就怦怦直跳,就像他刚刚听到里德先生所讲的那件事一样。戴德生仿佛觉得是主在对他说话,并且每当想起这句话时,他就焦虑。他很不情愿去听这内心的呼声。他现在不再像过去那样热切地祷告了,并且祷告也越来越短。当他在自己房间里时,几乎从来不读圣经。他已经越来越怀疑自己所接受的一切教导是不是对的。为什么他不可以享受这世间之事呢?每个星期日,当父亲带领他们一小群会众敬拜主的时候,他甚至质疑父亲在讲台上所讲内容的正确性。如果父亲只是一位药剂师,情况会不会更好一些呢?
在内心深处,戴德生感到他真的想成为一个有钱人。他不喜欢父母总是警告他不可做这不可做那,有时他就偷偷地做,并且从未告诉过父母他背地里所干的事。但是他时而又怀疑母亲已经知道他所做的一切,觉得母亲似乎能看穿他的心思,然而他总是希望母亲不要问他任何问题!他不想让母亲有一丁点儿悲伤。突然,他又被自己忧虑的想法吓了一跳。此时,药房的门铃响了,进来了一位新顾客,戴德生很高兴他终于可以想想别的事了。
* * *
“嗯,你也许会认为你们教会里的人总是对的,但你如何确定这一点呢?为什么神只将他想要的告诉你呢?”当戴德生走回他的办公桌时,他的同事就这样轻蔑地嘲笑他。
当他站在巴恩斯利银行的衣帽架旁边时,十七岁的戴德生此时感到很受挫。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在这之前,他渴望在银行做一段时间的初级管理员,还计划通过这种方式,他可以学一些管理和商务沟通的技能。而且,的确在这一点上,银行比药房更合适他。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作为一个基督徒,他受到了如此多的批评和嘲笑。
戴德生扣紧大衣,系上围巾,往家走。他情绪很低落。他没有一天不是在冷嘲热讽的环境中度过的。最近一位同事对他说:“你们基督徒都是假冒为善的人。你们说你们相信圣经,是不是?但是,当我看到你们是怎样生活的时候,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你们的所作所为就好像你们从来没有读过圣经一样!”
在他内心深处,他不得不同意这位同事的说法。至少……当他检视自己内心时,也有同感。究竟他在信什么?他无法想象,小时候,总是简单地相信父母,告诉他什么他就信什么。现在他完全不祷告也不读经了。每当父亲在早餐后大声朗读圣经时,他甚至感到恼怒;而且,父亲读完圣经后,还会再花二十分钟祷告,这使他更加地恼火。他认为一切都过得那么漫长。可以想象,如果他的同事所说的——此生之后,再无来生——是对的话,那么他为什么要过这种敬虔的生活,而不去尽情享受世界之乐呢?谁能向他证明神真的存在呢?
转过街角,他看到远处父母的房屋。
另外还有一个困难就是他不能向他父亲谈他真实的想法。他已经试过好几次了,但每一次都因激烈的争吵而告终。他已不再常常和父亲说话了,有时只跟母亲说说话,但是,他仍然不告诉母亲他内心的秘密。有时母亲紧紧地抱着他的肩膀,有时只是看着他。她能理解她儿子的内心有多少愁烦、有多少疑惑吗?
好在他还有贺美。有时,他会向她说说自己的烦恼。虽然她不能回答他所有的问题,但是……她总是愿意听他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