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后,太子府。
亦有人把林宁的画像送到了太子胤礽的面前。
胤礽看着画像上清秀的面孔一愣,心底泛起一丝凉气。皱着眉头问道:“这就是在万德堂救人的少年神医?”
送这幅画像的人不是被人,正是当朝一品宰相索额图。
“是啊,太子爷。其实在万德堂门口救人也没什么,‘少年神医’也不可怕。只是我发现这个人的眼神有些似曾相识。而且从南边送过来的消息说,这个人曾经在扬州跟四阿哥走的很亲近,而且这次是同四阿哥一起进京的。这事儿……”
胤礽沉默的看着画像,越看脸色越难看,终于憋不住,沉声问了一句:“他不是死了十年了吗?”
索额图一惊。急忙上前去捂住胤礽的嘴巴。然后警惕的看看门口,见一个小太监正往里面张望,便厉声问道:“什么事?在这里探头探脑的?还有没有规矩了?”
“回索大人,是四爷来了。说刚从万岁爷那里过来,有事要见太子爷。奴才方过来瞧瞧太子爷午睡醒了没有。”小太监顺着门槛儿跪下,战战兢兢的回道。
“请四弟进来吧。”胤礽悄悄地把那幅画像收在袖子里,轻声咳嗽了一下,对索额图说:“这件事不可大意了。但也不能轻举妄动。一定要有万全之策才行。”
“是,那老臣先告退了。”索额图如今也不敢再太子跟前摆谱,毕竟胤礽不再是小孩子,太子的威仪已经树立起来,如今连服饰都和皇子阿哥们不同了,皇上更有许多政事都推到了他这里,君臣之礼是不能少的。
胤禛跟着小太监进门时,恰好看见索额图躬身告退,于是站在一边等索额图行礼毕,方跟太子见礼。
“胤禛给太子请安。”
“四弟。”胤礽忙上前拉住,和蔼的笑道:“大热的天,难为你顶着日头跑来。可是皇阿玛有什么吩咐?”
“昨儿刚从江南回来,因去畅春园递牌子求见皇阿玛,准了今儿觐见。回明了政事后,皇阿玛叫我来跟太子说一声。江南那边的银子和粮草已经齐备了。皇上的意思是直接发送西北军营。这人手嘛,还要太子调遣。”胤禛说着,便从袖子里拿出了康熙批复的折子递给胤礽。
索额图并不敢就走,待胤禛说完了话,胤礽看折子的时候,上前给胤禛请安:“老奴见过四阿哥。”
“啊,索大人。”胤禛忙抬手虚扶,无奈索额图依然固执的跪下去。
当着太子的面,索额图也不敢托大,老谋深算的他自然要把功夫做足。不然从这些小事是哪个留人话柄是十分不划算的事情。皇家无小事,再小的事情牵扯了皇室礼仪,也是大事。
“索大人,正好你也在此。你看这事儿该派谁去呢?”太子看完了折子,顺手又递给了索额图。
“行军打仗,粮草乃是根本。这事儿万不可大意!更何况是御驾亲征!以老奴的意思,此事可交给威烈将军贾珍去办。”
他?
胤禛有些意外,但却并不多话,只是侧目看了看太子。
“贾珍倒也妥当。再给他个副手——叫孙绍祖一起去。孙绍祖上个月刚从西疆回来,那边各路关卡他也熟悉。”太子沉吟着说道。然后又问胤禛:“四弟以为如何?”
“太子安排的极是。”胤禛见胤礽如此说,自己也不好多说。反正这件事是皇上说交给太子的,前面的事情自己已经办妥,粮草的运输就不管自己的事情了。
“嗯,四弟,你刚从江南回来,辛苦的很。今天到了我这里,就别急着回去了。咱们去后面园子里,临水的亭子上吹着凉风,好好地聊聊天。你跟哥哥说说,江南那边可有什么新奇的故事?”胤礽说着,悄悄地给索额图使了个眼色,索额图忙躬身告退出去。
胤禛心思一动,忙陪笑道:“皇阿玛派我去督办粮饷,自然是片刻不得闲。连日都跟那些盐铁梁丝上的人打交道,我这儿都成了讨价还价的商人了。哪儿还有什么趣事。太子再瞧我,连见皇阿玛的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下来,就往这边来了。哪儿还能再留下来吃酒?不如改天兄弟我备酒,请太子赏光到我那里坐坐,如何?”
“哈哈……四弟说的也是。那我就不强留你了。”胤礽也笑着点头,一边往外送胤禛,一边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听说四弟在江南遇到了四弟妹,且夫妻二人一同回京。这倒是一段佳话呀!”
“太子见笑了。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哪里说得上是什么佳话。”胤禛的头微微低着,一步步走出太子府书房的门口的台阶,心道,太子的耳目果然甚广,连这样的事情也知道了,看来林宁的事情必然瞒不住他。
胤禛从太子府出来,并没急着回自己府上,而是吩咐家人进宫去。
出去好几个月,总要给佟贵妃请安的,还有德妃那里也要过去瞧一瞧,不管怎么说,自己大婚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佟贵妃抱恙在身不能多操劳,如今宫里都是德妃娘娘和宜妃娘娘帮忙打理,皇上下旨令自己和那拉氏完婚,且日子安排的这么急,宫里上上下下自然都要忙一阵子了。
佟贵妃身子弱,胤禛来了,也只是欠起了身子,嘱咐了他几句话,无非是问胤禛见了皇上没有,皇上身体可好。江南之行事情可顺利等寻常话。胤禛一一回了,见她有些倦意,便起身告退。佟贵妃也不言语,胤禛只当她睡着了,便轻着脚步往外走。
佟贵妃却忽然叫住了他:“老四。”
“额娘?”胤禛忙站住脚步,转过身子,看着凉榻上苍白脸色的佟贵妃。
“老四,费扬古家的那个女孩子,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
“额娘给你挑的这个媳妇,你满意吗?”
“满意,儿子多谢额娘一片苦心。”
“嗯,你不怪我就好。那个瑾瑜丫头,论相貌心机,都不如郭络罗家的那丫头。可额娘我看中的是她的知书达理,温良谦恭。自古以来贤妻美妾,这嫡福晋,就要选个贤惠的。不然将来你的府邸里整天鸡声鹅斗的,你索性连个心静的地方都没有,如何能专心做大事?”佟贵妃体弱,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已经开始喘息了。她身边的贴身宫女忙把扇子放下,跪下去替她捶着后背。
胤禛情不自禁的往回走了几步,办跪倒佟贵妃的榻前,轻声安慰道:“额娘放心,这些儿子都懂。儿子也不是小孩子了,额娘且好好地养着,上午皇阿玛说起额娘的身体,十分的忧心,儿子在江南遇到一个名医。等儿子回了皇阿玛,把他叫进来给额娘诊诊脉,吃他的一两剂药,这病就好了。”
“傻孩子……”佟贵妃抬起手,摸了摸胤禛的脸,苦笑着摇头,“都说你是个冷情冷性的人,可他们谁也不知道你的心。你是个最重情义的,只是生在了帝王之家……”佟贵妃说着,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娘娘,身子要紧。”边上的宫女是佟贵妃贴身的,素来知道她的心思,所以劝着她。
“老四。”佟贵妃的手从胤禛的脸上滑下去,颓然垂在床榻上,无力的说道:“去看看你德母妃。她也是时时刻刻都记挂着你,只是不好说出来。”
“是。儿子知道。”胤禛忙答应。
“去吧,我的身子没事儿!不必每天都进来。”
“额娘歇息,儿子告退。”
胤禛看着佟贵妃躺好,方磕了个头退了出来。
德妃那里和佟贵妃这里不同。德妃身体很好,身边还有胤禵相伴,自然是笑语欢声。胤禛在门外等着宫女进去通传的时候,便听见里面有德妃开心的笑声和十四弟的撒娇声,他心头刚才在佟贵妃那里的忧愁烦闷被这笑声一冲,也淡了不少。
“四阿哥,娘娘教您进去呢。”宫女从里面出来,对着胤禛福了一福,恭敬地说道。
“嗯。”胤禛点头,抬脚往屋里走。扑面而来的一丝清凉拂去一身的燥热,让人心头一爽,说不出的舒服。
“儿子给额娘请安。”胤禛在德妃跟前躬身行礼。
“起来吧。坐下说话。瞧瞧,去了趟江南,都晒成这样子了?黑了这许多!”德妃坐在榻上正用着冰碗,因吩咐边上的宫女道:“去给你四爷也盛一碗冰来。今儿这冰碗弄得还不错,这哈密瓜比往日的甜。您难得进来一趟,尝尝再去。”
“谢额娘。”胤禛忙答应着,在下手坐下。胤禵便上前来拉着胤禛的手说道:“四哥,四哥。江南有什么好玩的呀?”
“十四弟,江南这会子也没什么好玩的。不过就是比咱们这儿更热,水倒是多一些,有一个大大的西湖。等你长大了,皇阿玛自然也会派你去江南办差。”胤禛本不善于言辞,然无奈是在德妃跟前,不得不应付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