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云便偷笑,心想你跟爷那个的时候,不是更加癫狂?这会子还说人家。然却在嘴上顺着李氏说话,添油加醋的说了些上不了台面的脏话。后又劝李氏道:“主子不必着急,这会子主子出不了这道门,但也不过是暂时的。等一个月的期限一满,看她还能怎么蹦跶。”
“糊涂东西!”李氏叹了口气,又骂道:“如今她得了爷的意,爷满心里都是她,哪里还会记得我?”
“主子这话错了,俗话说,人不如旧衣不如新,奴才瞧着咱们主子爷也是个念旧的主儿。主子莫急,咱们想想办法,自然能挽回主子爷的心。”
“怎么挽回?爷此时听了那娼妇的话,恨不得我立刻就死呢。”李氏挫败的叹息,忽然看见蕙云清丽的透着几分嫣红的容貌,计上心来,招手把她叫到跟前,小声说道:“好妹妹,你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咱们从小儿一处长大,我的性情你是明白的。平日里,我待你如何?”
“主子待奴婢恩重如山,这可是没话说的。”蕙云忙跪倒在地上,连声说道。
“好妹妹,我想个办法把你扶上青云,从此后咱们姐妹一心,这个府里,谁还敢欺负咱们吗?”
“主子的话……奴婢听不明白。”蕙云心中暗喜,却只是低下头去,装傻瓜。
“哎呦!你这傻孩子。”李氏又拉着蕙云的手让她站起身来坐在自己身边,说道,“你刚才说,人不如旧衣不如新。这话依我说不对,人家都说‘从来只见新人笑,不曾听见旧人哭’。如今咱们就是这个情形了。那个娼妇是新来的,爷图个新鲜,自然宠着她。可这个新鲜又能有几日呢?一个月,两个月?总有厌烦的时候吧?爷厌烦之后呢?嗯?”
“爷厌烦了之后?皇上自然会赐给爷新的侧福晋。”蕙云依然装傻,这些日子她跟着李氏服侍胤禛,早就知晓男女之事。整个四贝勒府上,虽然男人有很多,但所有的男人加起来都不如一个胤禛。他是主子,蕙云也是个要强的人,总想着争上去,也得几分脸面。只是她心机很深,一直在等机会。不想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你这傻丫头,你是专门跟我作对的吗?”李氏气结,不过也更加放心。蕙云这孩子心眼儿实在,也极可靠,把她扶上去最起码不会反咬一口。
“奴婢不敢,还请主子明示。”
“我的意思啊,是让你找个机会接近爷,让爷要了你,知道你的好,自然就把那娼妇丢到一边去了。到那时,咱们姐妹俩一条心,害怕斗不过她吗?”李氏一副自以为十分高明的样子,得意的说道。
“主子英明。只是……奴婢乃是个奴才,怎么敢跟主子分爷的恩宠?”蕙云战战兢兢的看着李氏,怯怯的摇头。
“嗨!男人三妻四妾那是常有的事儿。何况咱们爷还是皇子。就算你不去,自然还有其他人,十个八个的侍妾格格那是少不了的。我若只顾着吃醋,还不得把自己泡进醋缸里啊?”并不是李氏对此事倒是释怀,而是自从那拉氏进了门,她便一下子意识到了自己的危机。若不想想办法,恐怕就离着下堂不远了。
“那咱们总要找个人给打个梯子,奴婢总不能就这样死乞白列的贴上去,纵然那样,主子爷也不见得会喜欢奴婢。”蕙云低下了头,小声嘟囔道。
“你这蹄子,瞧着傻傻的,总还有几分脑子。你不是说那个什么宁公子住到咱们府上来了吗?还有那个什么林姑娘。这两个人好歹是客人,住在这府上,总要去拜见一下,也是咱们做主人的礼数。如今我被爷禁足,不能出去,你就代我走一遭儿吧?至于送到礼,你也瞧着办好了,不要太简薄,显得咱们小气,也不要太大方,他们总归是那拉氏那娼妇儿的人呢,别弄了好东西填坑白白便宜了他们,回头他们若跟我们不是一条心,又向那边去讨好。”李氏喋喋不休,说话时眼睛里还闪着气愤的目光。
“主子,那位公子那里,奴婢不好去,毕竟男女有别,如今且去林姑娘那里走一圈倒还可以。还有,听说那个宁公子跟这位林姑娘要好的很,说不定在无香院里一并碰上,到更好了。”
“无香院?无香院是哪里?”李氏一愣,那拉氏瑾瑜没进门之前,自己便是这府里的女主子,这府里上上下下没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早先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一处所在?
“就是原来的兰香院,是那位林姑娘给改了。说什么……兰香最雅,总是若有若无的,又有什么诗词……哎呀,奴婢也说不上来,所以就改成无香院了。咱们爷当时还夸改得好呢。”
“呸!你这蹄子,这就先替她卖弄起来了?哪儿跟哪儿就好了?咱们爷那不过是瞧着她爹林如海的面子,随便夸她几句罢了。她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学问,也值得咱们爷夸她?”李氏说着不吃醋,这会子又莫名其妙的泛酸起来。她生在知府之家,原也读过几年书,认识几个字,此时听说黛玉的学问好,心中自然不服。
蕙云自然不敢再多话,伺候了李氏用了饭,便退了出来,拿了钥匙开了箱子,寻了两块绡纱的帕子,两个金线如意荷包,一盒新茶,用一个珐琅金丝盘子拖着,来见李氏。
李氏瞧了那几样东西,虽然不怎么值钱,但也算是难得的,送给黛玉很是合适,便点点头,又叮嘱道:“长些眼色,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给我乱说。宁可话少些,也不要多嘴多舌的。”
“是,奴婢知道了。”蕙云心里纵然有千般打算,也不敢当面顶撞李氏,只好答应着,又带了一个小丫头,二人出了李氏的院子往黛玉的无香院里来。
夏天天长,且气候炎热。晚上黛玉总睡不好,这会儿刚吃了午饭,她便有些恹恹欲睡。紫鹃雪雁等几个丫头皆不敢大声儿,只悄悄地把屋子收拾妥当了,掩上房门,悄悄地出来。
蕙云左顾右盼进了无香院,见满院子里静悄悄的,扑面而来的只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儿,那边窗下十几盆碧绿的宋梅刚好开了,碧油油的花瓣抱着花心,映着炎炎烈日,越发的惹人喜爱。
“雪雁妹妹在吗?”蕙云轻声唤了一句,然后又细心地环顾四边。
“在,你是……”雪雁听见动静忙从厢房里出来,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大丫头手里端着个金丝珐琅的托盘站在院子里,左看右看都不认识,于是忙上前来问好:“请问姐姐是那房的?雪雁初来乍到,不认识姐姐,还请姐姐别怪罪。”
“我是庶福晋房里的蕙云。庶福晋这些日子在家里养病,不怎么出来。所以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你们是咱们府上的贵客,我哪里敢怪罪你?林姑娘睡午觉呢吗?可是我这会子来的不是时候?”蕙云拉着雪雁的手微笑,又把右手的托盘指给雪雁看:“这是我们庶福晋给林姑娘送来的小玩意儿,若看着不合眼,就随便赏给哪个妹妹吧。”
“哟,可不敢。庶福晋送的东西,我们姑娘自然要仔细的收着。”雪雁忙福身行礼,“姐姐回去替我们姑娘谢庶福晋的赏赐。姐姐请屋里坐吧,吃杯凉茶去去暑气。这大热的天,劳烦姐姐亲自走来,我们姑娘心里也过意不去。”
“这有什么?我们福晋说,早就该过来瞧林姑娘了。只是怕林姑娘喜欢清静,怕人打扰,所以才一直没来。姑娘若是嫌我们简慢了,妹妹好歹替我们分辨两句?”蕙云说着,把托盘递给雪雁,然后往东厢房里走来。
紫鹃正在屋里坐着绣花儿,因见人来,忙站起身来问好。蕙云又拉着紫鹃的手说了些客气话,雪雁命小丫头端了茶来,三个丫头坐在一起说闲话。
蕙云看上去并不伶俐,然实际上说话很有学问。她语气十分的谦逊,说话又透着一股亲和力,很快和紫鹃雪雁熟络起来。只是雪雁跟着黛玉走过许多地方,虽然年龄比紫鹃小,但却知道凡事都留个心眼儿,又在步军统领府上的时候听说过这个庶福晋的霸道厉害,所以对这个蕙云还有几分防范。边上的春纤更是从人情世故堆里长大的孩子,越发人精儿似的人。唯有紫鹃从小在贾府长大,一直跟在老太太身边,虽然做事很有分寸,但比起贝勒府的这些丫头尤其是这个心机深沉的蕙云来,显然是心思浅薄了几分。
黛玉睡了一会儿,因口渴要茶,睁开眼睛却不见房里有人,便唤道:“雪雁呢?”
门口的小丫头听了,忙答应着去厢房叫人。雪雁和紫鹃听见黛玉叫人,立刻过来伺候,蕙云也趁便跟过来。黛玉吃了茶,靠在凉榻上微闭着眼睛,养了养神,睁眼看见蕙云十分眼生,因问:“这位姐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