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宁哪里知道这丫头心中所想,只当她是小女孩的羞涩,心头更加幸福,手臂也搂的更紧,一边亲吻她的发髻,一边轻声说道:“嗯,我知道。你是我今生今世最最珍惜的人。”
春节后天气渐渐变暖,北方的春天虽然姗姗来迟,但也抵不住光阴如水,一天天过去,芭蕉绿了,桃花红了,园子里也热闹了许多。
瑾瑜的肚子越发显怀,天气暖了,宣宁也建议她多出来走走。胤禛便不再限制她的自由,后花园子里经常看见她扶着丫头杏花散步的身影,而太子送来的女人桂香却被胤禛有意的安排到了书房。
宣宁坐在一株木槿花树的下面,看着手中的一本医书发呆。那本书只是蜷在他的手里,并没有展开。书的封面上有几个工整的颜体字:御用药材之禁忌。
这本书是他无意间从太子府上找到的。那天太子妃身体不适,叫人来请宣宁,宣宁本不想去,但又怕被人察觉出什么不妥,便随那人去了。谁知太子妃竟是想通过宣宁给她配置什么要早些得子的秘方,还说若是成了,必重重有赏。
宣宁自然瞧不上她的钱财,却看见了她面前的这本书。一时好奇便用一张药方讨了来,原也没想到这本书就是明朝留下来的太医黑名单。待看了之后才明白,原来自己一直找的东西早就被人改了名字。怪不得太医院各处都找不到它。
清朝人不喜欢汉人的东西,改了这本书的名字也没什么奇怪。只是宣宁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却没有感到喜悦,反而有些惆怅。
来这里一年多的时间,按说早就超过了组织给出的时间限制。但能够拿到这本书回去,头儿也不会太多的责怪自己。但如果一直这样呆下去却是不行的,且不说组织的纪律和几百年后的国家荣誉,他们能把自己派过来,就能再派别人过来。若是真的有其他人从几百年后再穿过来,知道自己是因为黛玉而背叛了组织,那黛玉还能安全吗?
几百年后的十年中,宣宁都以为黛玉其人根本就不存在,她只是某个小说中杜撰的人物,不过是某个作者的一场梦境而已。
可是如今。他已经进了这个梦,已经和这个梦融为了一体,她真的很想一直在这个梦里沉溺下去永不醒来。
“宣宁!”
身后一声娇喝打破了宣宁的沉思,忙回头看时,却见黛玉手中捏着一支海棠站在身后,看着自己笑吟吟地问:“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叫了你三四遍了都没听见。”
“没想什么。我背医书呢。”宣宁笑笑,举了举手中的书。
“这是什么书?给我瞧瞧。”黛玉挨着宣宁坐了下来,拿过他手中的书翻开来细看,又叹道:“真不愧他们称你为神医。连这样偏僻的书你都要背过,可还有什么医术没装在你的肚子里?”
“这些药材说是禁忌,其实换一种说法也就是毒药。这几千种草药有的是急性的毒药,有的是慢性的毒药,有的本身无毒,但跟相关的药一起用便是致命的毒药。有的药只是不能用于某些病人,有的药因为火候的大小也有不同的毒性。认真研究这些东西虽然不能救人,但却可以知道怎么防人。医者可以是治病救人的菩萨,也可以是杀人于无形的魔鬼。玉儿,你还小,不懂这些。”宣宁抬手摸了摸黛玉的后脑,手臂下滑揽住了她瘦弱的削肩,刚才的烦恼顿时化作无形。不管将来怎样,他都是无法割舍下这个女孩独自离开的。有风有雨有危险怕什么,能跟她在一起,再危险也值了。
“说的也是,那我也要好好地看看,万一哪天你不在我身边,我还能为自己设防一下。”黛玉说着,果然细细的看起书来。
宣宁的心一紧,呆呆的看着身边的小姑娘。她说:万一哪天你不在我身边……
好丫头,好好地看,把这几千种草药的玄机都看透,一字不漏的记在肚子里。果然哪天我不在了,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明媚春光处,有人轻歌:
莺语花舞春昼午,雨霏微。
金带枕,宫锦,凤凰帷。
柳弱蝶交飞,依依。
辽阳音信稀,梦中归。
繁华深处,一对俊朗的少年男女肩并肩靠在一起,一起默记这本《御用药材之禁忌》。
相守的时光总是那么美好。不管花开花落,不管云卷云舒。风雨飘摇或者莺歌燕舞,一切的一切都不敢与之相比较。
初夏,连阴天。
雨丝连绵不断,屋檐上的雨帘堪比珍珠成串。
宣宁和黛玉并肩站在满室静香的书案前,每人手中执一笔,一人画叶,一人写花,雪白的湖州宣纸上便有一从兰花绽放于空谷之中。
“玉儿,你的兰花画的越发的好了。栩栩如生,都能把外边的蝴蝶引来。”
“胡说,外边这雨都下了两天了,哪里会有什么蝴蝶?”黛玉轻笑。
“哎!说着该死的老天爷,这雨何时能停呢?满屋子里都是潮乎乎的空气,讨厌死了。”宣宁摇摇头,把手中的毛笔放在笔架上,转身走到门外的廊檐下,仰面看天。
“可不许胡说。老天爷也是你能咒骂的?小心他生气了惩罚你。”黛玉悄声笑道。
“他惩罚我?他能惩罚我什么?”宣宁不以为然,刮风下雨乃自然现象,气候使然,跟上天无关。
“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老天爷。”黛玉咯咯的笑,仰面看着天空中飘落的雨丝,沉默片刻,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父亲何时能回来。这书信也有一个多月没来了。据说皇上带着大军已经把葛尔丹赶到了边境不毛之地,这班师回朝的日子可就不远了吧?”
“这次,皇上要彻底的把葛尔丹灭掉,永诀西疆之患。葛尔丹不死,他是不会班师回朝的。”宣宁笑笑,抬手拦住身边的女孩,也跟着叹了口气。
“嗯,说的也是。如果不把这个麻烦解决掉以后西疆更没有安宁之日。这样,那些百姓们还可以过上安静的生活。”
“姑娘!公子!”
雨帘之后,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唤。
“莲生?”黛玉迟疑的回头,看着游廊尽头跑来的少妇。莲生已经出嫁,但依然在四贝勒府里当差。
“姑娘,西疆有消息传来,四爷让姑娘和公子赶快过去。”莲生气喘吁吁的跑来,虽然打着伞,但裙角依然被雨丝打湿,鞋子也早就湿透,一路跑来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可是皇上要班师回朝吗?可是我父亲要回来了?”黛玉欣喜的上前抓住莲生的手问道。
“四爷没说,奴才也不敢混猜,姑娘和公子快到前面去吧。”
雪雁早就听见动静拿了一把雨伞过来。宣宁见莲生的脸上只有焦急没有欣喜,心头一阵沉重,弯腰把黛玉抱在怀里,急促的说道:“好,玉儿。我们走。雪雁打着伞跟上来。”
“怎么回事?不会出什么事了吧?”黛玉被宣宁的急促吓了一跳,着急的问莲生。
“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四爷虽然冷着脸,可是——他平时也很少笑的呀。”莲生的心里也是忐忑不安,这年头,主子们的喜怒哀乐荣辱尊卑直接影响到她们这些做奴才的命运。更何况黛玉和宣宁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宣宁和黛玉进了正房后,迎面看见胤禛手中握着一张破损的信纸,背对着门口站在中堂前,死死地盯着墙上的那幅画。
“四爷,出了什么事?”宣宁拉着黛玉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看见胤禛的第一眼起,他便有种不祥的预感。这预感那么强烈,好像有什么心爱的东西正在慢慢的流失。
“你来了。关上房门。”胤禛转过身子,看了黛玉一眼,想要让黛玉下去,但却没有说出来。
“四爷有事,黛玉先告退了。”黛玉是何等聪明的孩子,一看胤禛那眼神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必了。这件事情也关系到林大人。姑娘听听也好。”
黛玉一愣,身上便出了一层细汗。
关系到父亲?父亲怎么了?难道有什么不测……
“四爷,到底出了什么事?”宣宁握着黛玉的手,感觉到她手指冰凉手心里已经沁出汗来,也跟着焦急的问道。
“皇上病了。”
“病了?”宣宁不解,“那关林大人什么事儿?”
“林大人也病了。军中好多人都病了。这是天大的机密,皇上怕乱了军心,所以不许声张,叫人送回了六百里加急的密旨,要太医院配药。可是……”胤禛恨恨的咬牙,目露凶光。
“可是什么?”宣宁追问。
“太子却扣住了密旨,告诉大臣们和太医院说皇上偶然风寒,让他们配治风寒的药。”胤禛说着,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攥的指节发白。
太子这样做,乃是有意弑君。其心可诛!
宣宁额头上青筋暴起,怒火一下下顶着胸膛:“皇上对他那么好,他怎么能如此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