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兵道之发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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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柳暗花明

当方觉一行六人被雅克布趁着如墨夜色带到此处时,方觉着实感到了三分意外,但当听完勃勃的解释后,这份意外就变成了一份通透了然。

这个所谓的藏身之所就是雅克布的家,不过不是在地上,而是在地下。

此处是一个足有二十步见方,类似于地窖般的存在,只是更加隐秘,不易发现。密室里不仅搭建了一个简易便所,还不知从那接来了一处水源,水流不大,但潺潺活水足以保障十数人的日常饮用,有水就能长时间的躲藏,这点难得可贵。感受着微弱的空气流动,让人置身其中也不会感到有一丝气闷。看来雅克布的家人为此花费了不少心力,方觉不禁好奇心大增。

一盏油灯照亮整个密室,几人终于放下心来喘口气。

方觉环顾四下,观其左右,发现此处锹挖镢刨的痕迹不是近期所为,听勃勃一讲才了解,原来像这种家中密室在十几二十年前,佛下城不说家家户户都有,但起码是十室中有个六七户会花大精力建造,原因何在?曾在佛下城生活了几年的勃勃常听城中的老人们提起,百十年前刚刚崛起于大漠的狼族,他们惹不起那时已逐渐安稳下来正如旭日东升般的中原诸国,就把掳掠的贪婪目光瞄向了西域,地处前沿的佛下城首当其冲毫无选择地承受了这灭顶之灾。大漠狼骑来去如风,攻破城池,掳掠女人,抢夺财物,杀掉一切敢于抵抗他们的人,他们不占城池做完这些后就会立马退走。赤裸裸地把西域当成他们的牧场一般来豢养,等到过个几年时机成熟,他们又会遣兵所至再做一次当年的恶行。

久而久之在一次、二次、数次后,城中的人们不再像开始一般惊惧慌恐不知所措,而是有针对性的在各自家中挖掘大小不一各式各样用于避难的地道密室。狼族一旦破城而入,他们就会躲进其中,等狼族退却,为了生存他们又会纷纷走出来过起正常的日子。

这些年随着西域跟狼族的关系缓解变得慢慢融洽,这种几乎每家每户都曾共同拥有的避难场所也渐渐变的不再那么重要。有的早已废弃,有的则变成贮藏一些粮食或贵重物品的地方。这也就是为什么被勃勃忽略没有想起的原因。

二十步见方的密室,藏躲个几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听雅克布讲,他们家早先只有四口人,方觉还在奇怪,一个四口之家居然挖了个如此之大的密室,等注意到密室两端竟有两个出口时,才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按地下跟地上的同等跨度推算,这间密室应该是雅克布家和他的一位邻居共同挖凿拥有的。

从两个出口的遗留痕迹来观察,雅克布邻居家几乎很少进入此地,起码近期未曾来过一次,这点从遮挡出口的门板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就不难看出。而雅克布家的这边,不能说是干净无暇,但也是应该时常清理,门板上只有一层薄薄的浮灰,浮灰上面只有一个人的细小手印,这当然就是来至雅克布自己。

相对安全的环境,叫几人都不由卸下压在心头的无形重担,稍微放松。

一旁角落里传来丸子轻微的鼾声跟老鼠时不时的磨牙,勃勃闭着双眼靠近那名受伤后一直处于昏迷的男子身边,也已经进入梦乡。

一天一夜的劳累,大家也确实困乏不堪。

方觉艰难的翻了个身,正好看见一双明亮的秋水星眸正凝视着自己,小九本正看得入神,猝不及防下无瑕的娇颜上一下子腾起两片红霞。

方觉展颜一笑,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对着她促狭地一挤眼,顿时,小九脸上的红霞更盛,慌忙一转身,把后背对向了他。

望着曲线起伏的曼妙娇躯,方觉不禁恍惚失神起来···原来不光自己在长大,曾经的小丫头也在不知不觉间长成一个大姑娘啦!

不过很快,他的眼睛就回复清明,淡然自嘲一笑,开始思考起目前的处境来···

荒宅的障眼法只能欺瞒一时,绝不会拖延很久,只要是个心细如发的明眼人认真一推敲,就不难窥破其中的点点蜘丝马迹,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设法出城,不然,就算佛下城再大,此处再隐秘,也会有被发现的可能,到时候就后果难料了。

绝不能冒这个险,更不能拿诸人的性命去赌。

幸好此趟西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七七八八,就算此时离开,也对崔伯远他们不会产生太大的干扰,应该只会产生一定的益处,不会弥生出什么不良的影响。自己这边如此一闹,几乎把所有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对他们来讲是无形中减轻了压力,也对他们以后的行动有所便利。

“老崔,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我能做的只能这样了,希望你能把我留在你身边的兄弟,都安然无恙的带回···”想到这,方觉双眼微眯,喃喃自语。

“啪”一声轻响,密室那道不常启开的门板,被人从外面挪开,雅克布那张洋溢着笑容跟汗珠的小脸率先跃进方觉的眼帘,他艰难地把一个正冒着热气的大壶从身后的通道里挪了进来,又从另一双手中接过一个包裹,才对已经起身相迎的方觉略带腼腆地说道:“我安澜大叔要来谢谢你们···”

方觉笑而不语,把目光转向这个刚弯腰进来的中年人。

中年人身着一件被洗得发白的长衫,面颊清瘦却带着几分干练,眼神虽没有雅克布那孩童般的清澄,但看人的时候带着真诚,笑容自然中流露出一份浓浓的感激。“真是太感谢你们啦,雅克布都跟我说了,要不是遇到你们,这孩子就可能跟他那苦命的姐姐一样···等到了地下,我都不知道怎么去跟我那老哥哥老嫂子交代,哎···不提了,我带来了热水跟吃食,还有一点伤药,你们看看还需要什么,我再去弄···”

方觉谢过,引叫安澜的中年人一旁坐下,那边刚刚还在酣睡的几人也已经醒来,一夜半天,就光啃些干粮的丸子老鼠早就饥肠辘辘,此刻一见到还在冒着热气的食物,不仅大喜过望,一个二个那叫吃的欢,跟玩命似的。

雅克布把一个黄面馍馍跟一块香气扑鼻的卤肉捧到小九跟前,望着小脸红扑额间挂满汗珠的雅克布,小九痛惜地伸手抹去他脸侧一小块灰迹,才接过吃食,让他坐到自己身边,并掰下一块馍馍递给他,雅克布笑容纯真懂事的很,乖巧的摇头道:“姐姐你吃,我已经吃过了。”

姓安澜的中年人不经意间扫向小九的眼神忽然出现刹那的惊愕和失神,几息后,陡地醒觉,似乎对自己的失态有些尴尬,忙把目光转向另外一边···那里勃勃正在默默吃着东西,感到视线关注,猛然抬头,两道目光犹如利箭直射而出···

如同被一头凶猛野兽盯着的猎物,危险与死亡的威胁瞬间压迫的姓安澜中年人全身僵硬,几乎无法顺畅呼吸。

好在勃勃只淡淡一瞥,就又垂下头,默默吃起手中的食物来。

那如实质般的慑人目光一现即逝,脸色苍白的安澜中年人才稍稍得以喘息,能感到后背的衣襟被冷汗打湿,他难掩心中的震骇,慌忙再次转动目光,这次却是不敢在随便胡乱打量,唯有把眼神低垂以安跌荡的心神。

打安澜中年人一进密室方觉就在留意,直到此时才淡然一笑,咬了一口的食物,慢慢咀嚼起来。

见方觉把手中的食物吃完,安澜中年人为他倒了一杯热茶,才开口道:“此地非常安全,这两日城中兵卫都来搜查过好几回,从未发现过此地丝毫的秘密,这本是我跟雅克布他爹为了躲避兵灾早年挖的,只是挖好后一直没用上···”说到这,安澜中年人的脸色不禁黯然神伤,眼眶含泪接着道:“现在我们两家就剩下我跟这个苦命的孩子相依为命,你们救下雅克布无疑是再造之恩,无以回报,所以你们尽管安心在此休养,如有什么需要,就叫雅克布上去通知我,而我开的小杂货铺子天天人来人往,也能为你们探听一点信息。”

“那就叨扰您了。”方觉笑容亲和,“我们想尽快出城,不会在此逗留太长时间。”

姓安澜的中年人闻言皱了皱眉,道:“这两日城中风声太紧,只准进不准出,你们若想出城,恐怕不易啊!”

方觉一怔,随即又很快释然。

城中出了如此大事,当事人又是城中只手遮天的城主大人,关闭城门还不是覆手之间,这本不意外。

“那先生可有出城之法?”

安澜中年人先是沉吟,然后摇头。

方觉并不感到失望,因为这件事本就超出一个本分的普通平民能力承受范围之外。

安澜中年人观看几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伤痕,出言劝慰道:“你们先把伤养好,过两天再看看说不定城关就放行啦!”

看来眼下也只能如此,方觉点头谢过,“那就麻烦您了。”

安澜中年人连连摆手,“不麻烦不麻烦,这都是应当的,我先上去,要是需要什么,叫雅克布知会我一声。”

方觉起身相送,等那扇门板重新封闭好后,方觉又走回原先的位置坐下,眉头拧蹙,凝神沉思起来。

几人的伤势除了自己的比较重点,其余四人都是轻伤,静养两日就无大碍,这些伤患对于时常行走在生死边缘的边军斥候来说,实属稀松平常不值一提。当下最紧要的是出城和出城后如何能安然抵达沙城,这段路程的应对之法才是最艰巨的,当时只想立即出城,虽显匆忙,可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看来,此路不通,这样也好,就能静下心来思量一路上的周全之法。

另外,在此处逗留上一到两日暂且观望一下,风险很大,但以此处的隐秘,方觉想应该是问题不大。

那这两日就慢慢准备一切路上所需吧!

打定注意,方觉抬头扫了一眼那个被救后至今昏迷不醒的汉子,如若这两日内还不见此人好转,那也就只能放弃,留他在此处继续修养了。

“公子,雅克布说他知晓一个地方,能让我们出城。”小九在一边柔声轻唤。

方觉猛地一怔,旋即大喜,但特殊的经历早就磨练出他内敛沉稳的性格,他没有把那份喜悦溢于言表,因为往往希望就紧挨着失望,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他望向坐在小九身畔的雅克布,面露温和微笑,轻声道:“雅克布,你说的这个地方何处?”

不知怎地,雅克布对于这个小九姐姐异常敬重的俊朗少年,打心底里犯怵,这种感觉对于一个不懂掩饰的十来岁孩童来讲再明显不过,小九看的出,方觉也能感觉的到。

雅克布把一对清澄眼瞳望向小九,在得到一个温暖的笑容后,才小声地对方觉说道:“在这不远,我们的学堂后面,那是老城墙下的一个排水口,我和小伙伴没事的时候经常从那里出去到城外的湖边玩耍。”

方觉眼中的希望之火瞬间燃烧,“那你一会带你小九姐姐去看看那个通道好嘛?”

雅克布感受到握着自己小手那双柔荑的柔软,没有回话,只重重点点头。

方觉望着小九会心一笑,然后转头对着勃勃道:“一会你和我出去一趟买些路上的必需品,按一人四天的量够,不要多买,出城以后我们没有坐骑代步,只能徒步跋涉穿越大漠到达沙城,所以尽量只带必需品来减少负重。”

“明白”勃勃点头应允。

“那我们呢?”丸子在一旁忙接声问道。

方觉望了一眼昏迷汉子,递给丸子一个你懂的眼神,道:“你们俩个留下休息,等我们回来,随时做好撤离的准备。”

丸子了然于心,不动声色的回了个隐晦眼神,嘴里却在嘟囔道:“那正好,我还能多睡一会。”

方觉太了解自己这个兄弟,当即笑着对小九跟勃勃道:“现在外面情势复杂多变,一切小心,早去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