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哲学深处的漫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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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智慧的痛苦

人生在世不仅是活着,而且希望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要明白自己人生的意义和价值。但是,人作为一个自然存在物,他生存于其中的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意义和价值,如果说有价值的话,那也是人赋予它的。人的生活实践作为某种价值性的生存活动,不仅体现了人类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主体能动性,而且是人类保护自身存在以抵御虚无主义的防线或堤坝,而哲学,正是人类追求理想、通达无限、抗拒虚无的武器。

哲学是什么?相信每一个初次遇到哲学的人都会追问这个看似简单其实并不简单的问题。众所周知,哲学产生于古希腊,至今已有2600多年的历史,一门具有如此悠久历史的学科至今还在困扰于“是什么”的问题,实在是令人困惑的难题。我们说“哲学是什么”的问题并不是没有一个真实的答案,而是没有一个标准的答案。“问题无定解”这也是一切哲学问题的共同特点,不必大惊小怪。面对哲学家们提出来的一系列哲学问题,我们还是本着“不在于问题的答案,而要注重于他如何提出这个问题,如何来论证这个问题”,这样才能达到我们学习哲学的目的——启迪智慧、发现自我之目的。

西方哲学有以下四个特点:第一它不是宗教,第二它不是艺术,第三它不是自然科学,第四它没有实际可操作性。具有这样特性的哲学是从西方传入的,更准确地说是从古希腊传入的。因为它的实用性不强,所以古希腊人把哲学家叫“望天者”,他只看天上的事,却不知地上有坑,所以,巴门尼德说,这个嘲笑适用于所有的哲学家。哲学是什么?这从来就是个问题,对此回答千差万别。定义不好下,就描述一下。哲学就是哲学史。为什么?

就哲学这个词来说,它来源于古希腊,本意是爱智慧,为什么爱智慧就是哲学呢?

古希腊人认为,知识不是智慧,知识是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工具,而智慧却具有功利性和有用性,它可以给人们带来实际的好处。对希腊人来说,智慧,指的是宇宙自然之最深邃、最根本、最真实的奥秘,标志的是一个至高无上、永恒无限的理想境界。所以柏拉图认为,智慧这个词太大了,它只适合神而不适合人,我们人只能描述,只能爱智慧。爱智慧就是人对一种理想、终极无限的东西的追求,这种对理想境界的追求就是爱智慧。

那么,人为什么要对理想境界崇高的东西进行追求呢?人从自然界发展起来,脱颖而出后,就有了理性。具有理性以后,就要思索,人的思索有个特点,什么特点呢?就是超越自己。叔本华说过,人是形而上的动物。人的有限性,要生活,要吃喝拉撒睡,人是有限性的存在。人有了理性之后,他就要力图超越有限性,就要对理想的东西,在现实中无法实现的东西进行追求。这是由人的理性所决定的,所以,人要超越有限性,对理想东西的追求,才产生了文明,人类才有了进步。

从某种意义上说,哲学作为“爱智慧”标志着人之为人的诞生,而“智慧的痛苦”则是人成其为人必经的洗礼。

我们现在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都是在这种超越性当中作出的。人仅仅满足于现状,满足于生存的话,人就没有了理想,恰恰是在对理想的追求当中,“两个文明”才发展起来了。人类才得以不断进步。人才能在星球上创造出灿烂的时代文明。但是,人恰恰是在对理想的追求,在给人带来光明、文明之时,也带来了痛苦。因为他对理想境界的追求,有时是永远也无法达到的。人要生存,人要死亡,人的有限性,使他对理想的追求有时是无法企及的。因此,人就要痛苦。《圣经·旧约全书》“创世纪”中有这样一个故事:上帝在创世纪之后就创造了人。一个男的叫亚当,一个女的叫夏娃。他们在伊甸园里生活,整天玩,饿了吃,渴了喝,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非常幸福。这时候蛇出现了。蛇说你们为什么不吃“智慧之树”上的果实?亚当说,上帝不让吃。蛇说,那树上的果实能辨别善恶,你们吃了就会有智慧。上帝怕你们吃了有智慧从而超过他,所以不让你们吃。夏娃受了蛇的诱惑,偷吃了“智慧之树”上的禁果,她不但自己吃了,还让亚当也吃了。吃完之后,他们的眼前突然一亮,发现他们自己都赤身裸体,非常害羞,就有了羞耻感,于是就用无花果的叶子遮住了下体。正在这时,上帝路经伊甸园。在以往,当他路过伊甸园时,亚当和夏娃都要出来迎接他,而这次却不见他们的踪影,上帝感到奇怪,就喊他们出来见面。亚当说,我们不好意思出来,我们没穿衣服。上帝发现他们偷吃了智慧之树上的果实而犯了“原罪”,上帝一生气,就把他们赶出伊甸园,让他们不再过无忧无虑的日子,从此,人就有了死亡。上帝让女人承受生产的痛苦,要女人听男人的话,受男人的支配和管束。男人要终身劳动,才能满足自己的生活需要。这个故事具有深刻的象征意义,在我们看来,它并不是说人是因为追求智慧才有死亡的,而是说人是因为追求智慧才知道自己是有死亡的,智慧的痛苦乃源于此。黑格尔对这个故事有个简单的解释,他说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智慧,意味着痛苦!亚当和夏娃偷吃了禁果,眼前亮了,有了羞耻感,有了自知之明,于是痛苦就来了。智慧,意味着痛苦,而这个痛苦,恰恰是人之为人的标志。

当人类从自然中脱颖而出时,割断了连接他与自然之母的脐带而独立存在之后,他就再也不能完全依靠自然的本能行动了。他必须依靠理性的眼睛在数不清的可能性中为自己作出选择,从而置身于危险之中。一方面,人是自然的成员,像其他有限的自然存在物一样受不可抗拒的自然法则的限制,终有一死,但另一方面,人又是一种有理性的存在,其不仅试图以此来把握自然规律,同时产生了超越自身有限性的理想,然而,作为自然存在物他又不可能违背自然规律现实地实现这一理想,但是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放弃这一理想。终有一死的人向往永生,向往永生的人终有一死,这就是人生在世最深刻、最根本的悖论。正是从这一最深刻最根本的悖论之中,生发出了哲学问题:它意味着人被抛入这样的境域——自始至终面临着有限与无限、相对与绝对、暂时与永恒、现实与理想、此岸与彼岸之间的激烈冲突,在它们之间横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显然,只要当无限、绝对、永恒、理想和彼岸从遥远的地平线上升起,人就注定了追求和热爱智慧的命运。所以我们说智慧是一种痛苦,而且是一切痛苦中最痛苦的痛苦。其痛苦的程度不仅在于人注定了要追求智慧,而又注定了不可能通达智慧的境界,而且更在于追求智慧使人知道了自己的有限性。千百年来,人类上天入地、建功立业,归根结底不过是为了超越自身的有限性这一理想,然而迄今为止仍然没有找到一条通达智慧境界的出路。不过尽管如此,人类亦不可能由于理想不能实现就放弃追求,因为追求源于人之为人的本性,亦根源于抗拒虚无的理想。就此而论,哲学既是最深刻的痛苦,也是至高无上的快乐。因为哲学乃是人生所能通达的最高境界,正是在智慧的痛苦之中,人赋予人生以意义,实现着自身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