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置身云端 (1)
在此期间,我对朵拉的爱增加了。我越是怜悯自己或别人,我就越能够在朵拉的身影里找到慰藉。至于朵拉到底来自何方,我没有任何确定的概念。但我深信,我一定会愤慨和轻蔑地去排斥把她视为与其它普通少女类似的普通人的思想。
可以说,我彻底被浸入朵拉里边。我被完全地浸透并深陷在对她的爱中。
我回来时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散步,我这朵拉眼中的奴隶绕着那所房子和花园转了两个多钟头,有时越过栅栏缝向里望望,有时对窗子里的灯光飞吻,时而愚蠢地请求夜幕保护我的朵拉。
爱情已经强烈地占据着我的思想,我告诉了坡勾提,坡勾提感觉这很有意思。但是她反对我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她偏袒我,但不了解我为何如此担心,无精打采。“能得到你这样英俊的小伙子,”她说道,“她会觉得心满意足的。至于她爸爸,”她说道,“还期望什么!”
不过,我觉得,斯本罗先生那代诉人的气派把坡勾提的气焰给压得低了一些。
我实际上对此有点蔑视。我对他们所有的人怀有敌意。我感觉审判厅只是一个错误制造地。法庭并不比酒馆中有更多的温情和诗意。
我亲自办理坡勾提的事务,证明了那份遗嘱,交了遗产税,带她去银行,很快就把一切安排就绪了。
关于坡勾提的事,既然已经办妥,我就带她到事务所去交手续费。从老提菲那里得知,斯本罗先生带着一个索取结婚证书的男人去宣誓了。由于我们所在的地方靠近主教代理的事务所和大主教辅佐官的事务所,所以让坡勾提在那里等着。
在博士院中,办理遗嘱事务时,我们总得做出些悲哀的样子。但却高兴地接待领取结婚证书的当事人。
但是,坡勾提和我都顾不上他了。我们这时看见了跟他同来的摩德斯通先生。他还是老样子,浓密的头发,他的眼神也像以前一样闪烁不定。
“科波菲尔,”斯本罗先生说道,“你对这位先生面熟吧?”
“我希望,”他说道,“你学得还不错吧?”
“你不会感兴趣的,”我说道,“可能很好。”
他又转向坡勾提。
“你呢,”他说道,“你的丈夫过世了,我很遗憾。”
坡勾提说道:“我只希望没有人因为此事受谴责。”
他说道,“这也许是愉快的,你已经尽了你的义务吗?”
“我从未危害任何人的生命,”坡勾提说道,“这使我很愉快!摩德斯通先生。”
他然后转向我,看着我的脚,而不是我的脸,他说道:
“我们大概一时不会再相见了,我们双方都会为此感到高兴的,我们两个中间有一种排斥性质——”
“这是必然的,”我插嘴道。
他向我投射了很恶毒的一瞥。
“这种性质破坏了你的天真,”他说道,“你可怜的母亲的心情也受影响了。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好。”
说完,他走进了斯本罗先生的房间,说道:
“斯本罗先生这一行的人真善于处理这些家庭矛盾,要知道这些纠纷是那么麻烦!”他说完付了钱,然后接过证书,又说了一些祝福的话,就离开了。
听了他所说的话,我努力地去劝解坡勾提,让她不用与他争辩。她很激动,我就当着众人的面,以亲热的拥抱来平息她的怒气。
斯本罗先生并不知道我与摩德斯通先生的关系。假使斯本罗先生想过这个问题,他可能也会觉得,我姨婆是我们家中在野党的领袖,还有一个反对党——在我们等待提菲先生算那些手续费时,我能从他的话里听出这样的意思。
“特洛乌德小姐,”他说道,“她是很坚定的,可能不会向反对派让步的。我很敬慕她,我要祝贺你,科波菲尔,你是站在正确的立场上。”
“这总归是好姻缘了吧?”斯本罗先生问道。
我说,我对此事一无所知。
“真的吗?”他说道,“依照摩德斯通先生偶尔所说的几句话和摩德斯通小姐的暗示,我想,这算好姻缘了。”
“你指她有钱吗?”我问道。
“是的,”斯本罗先生说道,“我还得知她还很漂亮。”
“上帝救救她吧!”坡勾提说道。她的语气沉重,并且出乎意料,使得我们三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幸好,老提菲很快就来把帐单交给斯本罗先生看一下。斯本罗先生用质疑的神情复核着那些项目,然后把帐单交给提菲。
“是的,”他说道,“没错。如果按花的钱收费,科波菲尔,那我就很愉快了。不过,这是一种讨厌的责任。”
我代表坡勾提向他道谢,并把钞票付给提菲,然后坡勾提回到了她的住处,斯本罗先生陪我去了法庭。我们依据一条小法令来审理一桩离婚案。
我对这判决的严正性产生怀疑。
为此斯本罗先生同我争辩。他说,你看这世界及教会,里面有好也有坏。你应该明白这些都是一种制度的一部分。
但我说道,我感觉我们能够改良博士院。斯本罗先生回答说,让我彻底放弃这个念头,因为它与我那上等人的身份不符合。但是他倒是想听一听,博士院改良的余地是什么。
我说遗嘱事务局是一个很奇特的管理机关。斯本罗先生问,从何而论呢?我回答说,这个注册局保留,而这一建筑物却由注册官们为了一己之私利而租用,甚至没有防火的设施。这些注册官从人民身上榨取费用,却把公众的遗嘱随意塞起,这大概有些荒谬吧。他们竟不肯将获利的八九千镑的一小部分拿出来,拿来为各阶层人民被迫交付给他们的重要文件找一个十分安全的处所,这有点儿不合理吧。那些主任注册官,竟利用职务之便自拿薪水——而人民反而被置于一种不重要的地位。这大概有一点不合情理吧。
当我因谈论而激昂起来时,斯本罗先生笑着与我争论起这个问题来。他说,这到底是一个什么问题呢?感觉的问题。这大概不是一种完善的制度,但是任何东西都是不完善的。他觉得,一个绅士应该照他们所见的样子去接受事物。他什么也不必怀疑,遗嘱事务局会安然度过我们这一时代。我怀着疑问听从了他的意见。我的所有责难都列在了报告里。依据这个报告,现存的遗嘱只相当两年半的数量。他们从前是如何处理遗嘱的呢?我不清楚。我庆幸我的遗嘱不在这里面,希望将来也不会。
我们接着谈话,斯本罗先生告诉我,下星期的今天是朵拉的生日。欢迎我来参加那天的一个小野餐会,我立时有点手足无措。第二天我收到一张写着“爸爸赞成,请勿忘记”几个字的花边小信笺。它让我变成了呆子。
为此我做了充分的准备,然后就跑到诺乌德去了。
朵拉戴着一顶白木片帽子,穿着一身天蓝色的衣服。
有一个年轻的小姐和她坐在一起——年纪比她大。她是密尔斯,朵拉叫她朱丽亚。她是朵拉的心腹好友。
“谢谢你,科波菲尔先生!这些花真美!”朵拉说道。
她太使人心醉神迷了。我当时居然没有说:“杀了我吧,密尔斯小姐,假如你有一颗同情心的话。让我死在这幸福的一刻吧!”
朵拉把那花球给吉普闻,吉普怒吼着,就是不肯嗅。于是朵拉笑了,把花放到吉普鼻子下,强行要它嗅。吉普就用牙咬住一点儿天竺葵花。于是朵拉说道:“我那漂亮可爱的花儿呦!”她的话里面满是怜惜,有一刻我真希望它咬住的是我呢。”
“科波菲尔先生,”朵拉说道,“那个可恶的摩德斯通小姐不在这里,她弟弟要结婚了,起码有三个星期她不会出现。这真令人高兴!”
我说,看得出她一定很高兴,只要她高兴,我就高兴,密尔斯小姐冲我们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