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从2018往后的那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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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走过第一道坎

因着中间出了找D县医院借活体样本蜡这事,全家人都迫不及待的等着手术那天的到来,这种感觉好比总手术这事是一个坎,比如为了求职某一家企业,求职者们都提前准备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对企业文化、发展方向、未来规划都有了明确认知,但是面试的时间却一推再推是一个道理。

手术的时间被安排在4月11日,那天我们早早的就到了医院,其实手术前的准备并不少,除了前一天早上8点之后不能进食不能喝水、得清洁指甲、腋毛之外,医生还嘱咐早上得7点就到,因为得提前吊瓶,吊瓶前母上按照护士的要求将衣服反穿,随后护士还现场检查了许多,比如指甲、昨天晚上的饮食是否符合要求、月经确实没来等等。

等吊好瓶、护士走了,母上又跟隔壁床聊起来,今天陪床的不是她的侄女,说是她嫂子,聊天中我们了解到,原来52床是F市人M县人,虽然是下属县,但是来肿瘤医院很是方便,公交车即到,不堵车才30分钟路程,听到这里母上夸张的发出一声“真好”,弄得大家好一阵无语,我在心里直暗道,也不知道是来手术还是来聊天的。

52床患者对母上如此表现也没纠结,只道:“有什么好的,夏天热得不行,房子又贵,就是看病方便。”这点我倒是认同的,F市作为省会城市,其实除了在医疗方面挺牛气之外,其实城市规划建设,经济发展等方面都不是全省第一,甚至在我大学的时候有不少一起玩人人、天黑请闭眼的网友来F市旅游都一脸震惊,纷纷觉着跟其他省会城市相比F市差了不止一点点。

我妈:手术会痛吗?现在还痛吗?

52床患者:手术的时候没感觉,就是麻药过的时候挺痛的,现在也痛,一阵一阵的,不过还可以忍受得了,不过也得看你的承受程度。

我妈:你假体做了感觉怎么样?说完作势就要举着吊瓶去看,我急着把母上摁住。

没等我开口说什么我妈就自顾自的说着:其实我也知道会痛,医生都说了,得把整个胸部切下来,腋下的淋巴也要清扫,那是多大的一块肉啊,怎么能不疼呢。我的心突然被揪住了,一下一下被扯得生疼,是啊,我们的陪伴,我们的感同身受又能给她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呢?

于是我们不再说话,直到一声“51床”打破这样的沉默,接着3个护士一起过来帮母上拿着吊瓶、扶着上推车,由护工推车到电梯旁。肿瘤医院外科楼的电梯一共有8部,6部是患者、家属使用,而在旁边两侧则有2部电梯是医务人员专属,开门都得使用内部配备的磁卡,在这6部家属可用电梯里有2部在高峰期会完全对患者、家属开放,而在白天手术的时候则有专人管控,由此实现一梯一患者,让各个病房楼层跟手术楼层之间快速对接。

在电梯里我们谁也没说话,母上一个劲的流泪,我擦都来不及,其实我们都知道,那接受检查的、等待的几日不过是大家伪装着的美好,等到这层伪装要被撕掉的时候,我们面对的只能是惨淡的、血淋淋的真实。在手术门关起来的那一刻,我妈紧握的手仍旧不肯放开,我爸拨开说,好了,睡一觉出来什么就都好了。

手术的楼层在5楼,4楼则是等待的区域,在这里有太多红着眼、靠着墙边休息等待的人,滚动牌上以滚动、红色方式轮流出现今日手术患者的床号、名字、病区,每次声音响起的时候总会有人突然惊醒,盯着牌上的文字一阵又再次入睡。每次广播发出的声音总是那样公式化:XX区XX床XX患者手术完毕,请患者家属到5楼与医生交谈。

不记得中间醒了多少次,这次醒来的时候是了,广播的声音是:5区51床陈丽婷手术结束,请家属到5楼与医生交谈,在5楼的医患交谈区等了一会,负责我们片的黄医生出来了,隔着小窗我看到他手里拿着一块肉,血淋淋的,有点大,这是我在这一刻的最真实想法,黄医生说,还好,没有扩散,淋巴都清扫了。

我妈在10分钟后被推了出来,虽然见过52床病人手术之后的样子,但是在看到我妈插着许多管出来的时候我还是没忍住,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手术的麻药没退,我妈就那样静静的躺着,只有点滴一滴滴往下落,证明时间还在走着。

电梯还是那部电梯,在11楼层电梯打开的时候,门口已经有许多护士在等待,床位上也不像早上那般硬,跟52床患者当初一样,这时候的床已经在上面垫了一层充好气的垫子,护士说这样躺着伤口不会那么疼。在几人联手让我妈通过布滑向床的时候,我看到我妈眉头皱了皱,那得是怎样的一种疼啊。

将位置调整了之后,护士们把仪器整理好,接着开始检查伤口的状态,衣服扯开的时候,伤口就这样展现在我的面前,很长很大,从右胸的位置一直延伸到腋下更深处,在气管中间的位置有一个小血点,护士说,拿纸张擦一下,我抖着手拿着纸巾往伤口接近,快触碰到伤口的时候还是停住了,我怕,我不敢,我怕力度太小压不住出血的位置,我怕力度太大弄疼了我妈,人啊,总是在你在乎的人事物身上手足无措。护士接过我的纸,按压了一会,等我放完导尿管的尿后才开始交代一些注意事项:吊瓶得到晚上2点多,病人大概凌晨4点才会醒,中间得看好,还不能进食,如果嘴巴干,可以拿一些棉签沾点水擦拭一下,这边有两条引流管,是导血用的,每次上厕所之后都得用别针别住,不然会扭死,血就会堵住。

吊瓶一瓶一瓶的换着,时间也在静静的流淌着,大约1点半的时候今天的瓶吊完了,我也轻松入睡。

再次醒来是52床病友家属叫的我,醒来发现我妈醒了,在问我几点,我看了下手表,4点半,晚了半个小时。因为麻药退了疼痛感也就来了,母上哼哼得小口喘着气,问我怎么没有一直醒着,都叫三遍了隔壁床的都醒了才叫的我。

我笑眯眯的起身,问她要不要给唇润点水,她摇摇头又昏睡了过去。

见着我妈入睡,52床的阿姨这才小声的说道:“你妈手术疼不好受,你别跟她计较,前几天她还跟我说你特别孝顺呢。”

我当然不会跟她生气,就算是我,偶尔发烧感冒哪怕只是头晕脑热流鼻涕的时候,脾气又能比这好上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