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里的音乐全是Trip-Hop,那声音是如此奇怪,就象大麻,癫狂、错乱、沸腾,让人不能自己,跳舞的人就如风中的树叶,水中的舢板,似乎是随波逐流,又似乎是在拼命挣扎。
一会儿我就全身是汗了,马丁尼酒和音乐的节奏在我身上同时发挥了作用,我的汗腺畅快淋漓的叫喊着,仿佛汗腺不是身体的器官,而是身体的全部一样,它是那样畅快淋漓,就如同一场真正的解放。
也的确,疯狂的舞蹈让人浮想联翩,我总是在疯狂的边缘听到内心的歌唱,那是狂想和激情的协奏曲,从中可以闻到阳光和芳草的味道,让人以为生命可以就此终结或者重新开始,让人以为什么都可以不必在乎。
我凑到张晓闽的耳边,大声喊道:
“现在该你陪我啦!喝酒去!”
张晓闽摇了摇头,继续旁若无人地舞着:“不行!今天是你陪我,不是我陪你,你得陪我,不许偷懒。”
张晓闽的舞姿非常狂野,我看到某个更为隐秘的灵魂在她身体里舞动,它似乎就要挣脱身体的羁绊,从睡梦中苏醒。她很性感,就如她自己说的,她不是孩子,是女人。
“不行!你不能这样勾引我,太性感了,我受不了!”
我拉起张晓闽往外跑。张晓闽被我拽住了手臂,没法反抗,只好跟了出来,但是,还是做出不情愿的样子,身体向后仰着。
我把她拽到吧台边,安置到高脚凳上,我和她便高高地端坐在一片黑色波涛的中央了,高脚凳,它既是舞厅的一部分又在舞厅中遗世独立,它是舞厅的中心,又在舞蹈着的人群之外,我喜欢。
张晓闽一口气喝光了一瓶百威,酒液从她满是汗水的脖子上滴下来:“干了!干了!今天我要罐醉你!”
喝酒的当口,一个黑衣女人朝我走来,“甜心,你也在啊?太高兴了?我们又可以一起玩儿了!”说着,她两手搭在我的脖子上,钩住我,嘣嘣,在我脸上亲了两口。
我左看右看,就是认不出眼前这黑衣女人到底是谁。
“啊!你好坏,这么快就变心啦?我是马当娜啊!”黑衣女人说。
张晓闽在她身后对我做鬼脸。
我这才想起,几个月前马当娜跟我说要去瑞士做整容手术,那个时候,我还劝过她:“30岁的女人有30岁的美啊!”她在我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甜心,你说得对,可是我不愿意欣赏30岁男人的美,我只愿意和20岁的男人做爱。没有办法。Kiki,我的宝贝儿,你说对吗?”说着,她深情地望了望身边的小男孩,那个男孩大概只有18、9岁,据说是她刚刚发现的音乐天才,嗓音很像久保田。
马当娜是个小说家,“五角场一号美女作家”,曾经做过舞厅DJ、流浪歌手、妈妈桑、卫生巾设计师、广告画家,后来突发灵感,写起了小说,结果大获成功。
说实话,我非常喜欢她的小说,那种迷乱的神经质的语言,读了能让人飞起来。
可是,天哪,眼前这位黑衣女人就是马当娜吗?看起来,不是20岁,而是40岁啊?
“马当娜?是不是整容医生搞错啦?你看起来可不像是20岁?”
“像40岁?那就对啦!”马当娜拽过一老外,“这是我男朋友,James,整容医生,我们在瑞士认识的,认识James以后我才知道我要的真爱是什么。”
说着,马当娜搂住James亲了一口:“我让James把我的整容计划调整了,我真正爱的是James。”
“Kiki呢?”我问。
“Kiki太小了,不适合我。”马当娜又伏在我耳边,悄声道:“怎么样?帅吧?我第一眼看见他,就被他迷住了!”
“你说Kiki?是个漂亮男孩!”
“啊呀!你好坏!我说的是James啊!”
“的确很帅!”我说。老实说,因为缺乏比较,抑或是陌生化效应,在我眼里,老外都是帅的。也许老外看中国人也一样。
“你的小女朋友真的很漂亮,我喜欢。”马当娜似乎突然发现了张晓闽,一把拽住了张晓闽的胳膊,“小甜心,告诉我,诸葛是怎么把你骗到手的?这么漂亮的甜心,来,我们女人跳一曲,不要男人。男人太坏了。”说着,不由张晓闽不同意,她硬是把张晓闽拽进了舞池。
看着马当娜和张晓闽扭进舞池,James握着酒杯坐到了边上张晓闽刚才坐的位置上:“你的女朋友很漂亮!”
“马当娜很喜欢你啊?”我答非所问地说。
“是啊!中国女孩都不错。不过她们似乎总是把Sex和Love混在一起。你的女朋友和你做爱的时候,一定要你说你爱她吗?”
“中国人大多把性当作爱来处理。他们不大相信爱,而更多地相信性,认为性比较保险,所以一个女孩子如果给你性,可能意味着她想把你们俩的爱用性的方式固定下来,把抽象的感情变成具体的生活责任。中国人认为性代表责任和义务,比爱重。”我说。
“我们西方人正好相反,我们把爱看得比性重。”
“是啊!西方人追求浪漫爱,激情高于生活,但是,中国人不这样,他们把爱和具体的生活当成一回事。”
凌晨2点,我们从ST酒吧出来。
门前等着一排的士,我抽了一张100元的钞票,递给第一辆车的司机,让他把张晓闽送回学校,自己上第二辆车。张晓闽上车的时候,马当娜依着车门,和她说话,神情依依不舍,我说:“马当娜,你可不要带坏了张晓闽,张晓闽可是小孩子!”
“诸葛,心虚了吧?怕我说你坏话?好吧,张晓闽,这会儿我就说一句坏话,不过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圣书里说的,你‘要防备文士。他们好穿长衣游行,喜爱街市上问他们安,又喜爱会堂里的高位,筵席上的首座;他们侵吞寡妇的家产,假意作很长的祷告。这些人要受更重的刑罚。’”
远远的我听到张晓闽在说:“马当娜姐姐,你别担心了,我还想勾引他呢!”
我立即说:“我可是困极了!马当娜,James,再见!”
马当娜这才给了我一个飞吻,然后顺手招了一辆过路的士,坐进去,走了。
是啊!该是回家的时候了。
一路上,脑子里莫名所以地转悠着一句诗:
“你的憎恨,你的僵木,你的娇慵,
你所曾遭受的蹂躏,
那没有恶意的夜啊,你都归还了我们。”
什么意思呢?想不通。
上楼,脱了衣服,慢慢地把自己放进浴缸,水很热,酒精在身体里挥发开来,头顶仿佛开了一条缝,有阳光从缝里进来,让人回忆起孩童时的事情,闭上眼睛,脑海里那些美好的事物就像植物一样在阳光的哺育下开花了。
“嗨嗨嗨!起来,轮到我洗啦!”
醒过来的时候,张晓闽正坐在浴缸沿上摇着我。
“啊?我睡着啦?”
张晓闽盯着我,点头道:“起来!懒鬼!要睡到床上睡去!”
我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是赤身裸体躺在浴缸里,赶忙找浴巾。
“在这儿呢!”
我一把夺过浴巾,遮住下身:
“你怎么到我浴室来啦?”
“怕你淹死,好了吧!”
“行,你洗吧。你不是回学校了吗?”
“这么晚了,我怎么进得去?再说,进去了,也没热水洗澡啊!”
我爬起来,拿一条被子铺在客厅沙发上,又泡了两杯咖啡,一杯隔着浴室门递给张晓闽,另一杯浓一些的自己喝了,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报纸,看张晓闽好久都没从浴室出来,睡意渐渐地浓了,便拔了电话,躺下。
一会儿,张晓闽还是从浴室出来了,也不说话,径自跑到沙发这边,掀开被子钻了进来,她一丝不挂,脸朝里躺着,被子从她的小腹蜿蜒着在她形状娇美的乳房上形成两座山丘,粉红的乳头在被子的边沿闪烁着,被子往下延伸的地方是浓重的阴影,黑色的绒毛遮住了下腹的三角区,修长的腿弯曲着搭在沙发扶手上。
“看什么?没见过女孩裸体呀?”许是感觉到我在盯着她看,她迷迷糊糊地嘟囔着。
“不习惯!”
“当真还是装假?我可不是想勾引你,我从小就裸睡的。”
“不习惯!”
“什么地方不习惯?有什么奇怪的吗?没见过女孩的裸体?是不是我太性感,让你难受?”张晓闽翻过身,好像来了兴趣。
“也不是!”我不知道怎么和一个女孩讨论这些问题。
“别不好意思么!我知道男人这个时候都是难受的。如果需要,千万别客气,我可以帮你忙的!我们不是哥们儿吗?”
“谢了!”我说。
“你别美!我说帮你忙,可不是说和你做什么,我是说你可以抱着我想你那位,然后自己解决。”
“算了!太累了,没需要!”
信使在天空飞翔
像雨一样
但,我从未收到一封信
一封来自太阳的信
一封来自冬天的小干果的信
一封来自另一个人的信
穿上它吧,那亚麻布的鞋子
走进正午
就能到海边
然后开始写信
给一间空屋子写信
给一支迷途的水草写信
给一位死者写信吧
最后给自己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