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籍中华家训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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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许汝霖家训(2)

人生大事,唯有送死。终天之痛在顷刻,罔极之恨在千秋。纤悉不周,贻悔何及?故凡父母年逾五十,察其精力,稍不同前,则寿器当密为储备。脱或不讳,哀恸固不待言,而附于棺、附于身者,尤当凡事检点。衣衾之属,务求完整,金珠之类,勿带纤毫。周详无憾,然后盖棺。灰布宜密,油漆须真,经久之计,莫切于此。棺既盖矣,循例成服,男女有别,亲疏有序。哀痛哭泣,宁戚无文。成服之后,始议开丧,或三日,或五日,报知亲友,访确周详,但须素有往来,不可妄邀豪贵。丧期既定,亦勿多请陪客,徒滋浮费。止酌亲族数人,轮流分派,孰主送迎,孰司馈馔。吊唁者,祭无性牢,幛无绫缎。款待者,飨无腥酒,送无程。志在从先,何妨违俗。至于寝苫枕块,禫祥之后,似可从宽,歠粥除荤,精力或衰,亦宜稍酌,表彰功德,则述行状以垂志铭。缅想音容,或侍几筵而庐坟墓,总须核实,勿在徇文。若世俗于殡殓之场,诵经礼忏,哀号之侧,鼓乐张筵,不惟悖礼,实为逆亲。凡有人心,所宜痛禁。而或者借读礼之时,纵翱翔于山水,假谢孝之迹,辄干渎于交游,有靦面目,可不戒哉?

——节选《德星堂家订》

【译文】

人生的大事,莫过于凶丧之礼了。终身的悲痛涌现在顷刻之间,无尽的遗憾之感在今后很长的时间不会消失。如当时考虑不仔细不周到,一旦入土留下的悔恨就晚了。因此,凡是父母年龄超过五十岁,就要观察他们的精力,精力稍微不如以前,就应当缜密地准备办理丧事的东西。老人去世后,固然哀痛,但放入棺材、放在死者身上的东西,尤其应当每一件事都要查看,是不是符合礼仪。衣服大被之类,务必要求完整;金银珠宝这类东西,不带丝毫。所有的事做到细致周密,没有留下遗憾,然后才能盖棺。覆盖棺材的灰布要细密,油漆必须货真,作长期保存之用,最要紧的在此。棺已经盖上了,就应按照常例穿上丧服,男女有区别,亲疏按次序排列。大家都要哀痛哭泣,宁可悲伤没有文辞。穿上丧服后,开始商议办理丧事。或者三天,或者五天,报告亲友知道,访查要确切周详,但必须是平常有来往的,不可随便邀请豪门显贵。丧期定下后,也不要多请陪客,白白支出一些不必要的花费。只酌情请亲戚族人数人,轮流分派,谁负责迎送客人,谁主管进食。吊唁的人,祭奠时不用供祭祀用的牲畜,庆吊时礼物只能用布帛而不能用绫缎;款待的人,吃饭没有酒肉,送客也没有物质酬谢。志在遵从先人,没必要违背习俗。至于安放好死者,在举行了除服的祭祀后,便可以放松一些,可以喝粥但要戒除荤腥,精力有些衰减的,也适宜稍稍喝点酒。要表彰死者的功德,就述说他的行为功绩,刻下墓志铭。想缅怀死者,可以在墓旁搭小屋开地铺守墓。总之必须落到实处,不在于搞形式给别人看。至于入殓和停柩的场合,世间通俗的做法是诵经、礼节性忏悔,在旁边哀号,鼓乐齐鸣,大摆酒席,这不只是违背了礼义,实是违背了亲人的遗愿。凡是有尊重死者之心的人,应该禁止这种做法。而有的人假借去诵读礼祭之文的时候,纵情游乐于山水之间,假借服满后向亲友谢孝的机会,就干亵渎谢孝的事而去从事交游,这样的人不感到惭愧吗,怎能不引以为戒?

五、安葬篇

【原文】

古者士庶之家,逾月而葬;后世五公以下,皆至三月,期可宽也。而惑于术家者,妄求富贵,借前人已朽之骨殖,图后人未卜之显荣,愚已甚矣!又或造年月之利害,判房分之吉凶,长动猜嫌,牢不可解,代复一代,年又一年,甚有越数世而不获浅土者。生者大厦高堂,死者颓垣败壁,抚衷自问,忍乎不忍!若谓风水可凭,宁迟无害,何以堪舆诸公?高谈凿凿,而询厥身家,概都寒陋,且有跋涉一生,饿殍于道路者。岂谋人工而己拙耶?噫!亦可悟已。仆少时亦尝取地理诸书,考究多年,若必如所云:“龙穴砂水,左右印托,十全无碍,方成吉壤。”则数千百年以来,选择殆尽,岂复有留遗隙地,以贻后人者乎?尝观大江以北,古茔累累,附葬者多或百计,少亦数十。问其子孙,虽有贫寒,岂无富贵?原非一坟一冢,始称有吉而无凶也。故凡为子者,当知暴棺非孝,入土为安,不必远求,但宜预访。或邻近山川,犹有遗穴,或祖宗坟墓,尚可附棺。随分量力,择而取之。审其消纳,定其向背,砖宜坚而灰土宜厚,筑宜固而封树宜周,勒碑附圹,题主归祠,宅兆既安,庆莫大焉。若欲遍觅佳城,广求大地,则汉秦遗寝,草蔓烟荒;唐宋诸陵,狐蹲兔伏;六朝之故冢安存?五季之新阡何在?岂帝王之卜择,反逊能于士庶哉?至于朱母分迁于两地,孔父合葬于一防,取而较之,孰得孰失?虽先儒亦有不足从者矣。

——节选《德星堂家订》

【译文】

古代士大夫与贫民的家里,人死了过一个月才安葬,后来天子、诸侯以下的,等到三个月才安葬,在时间上很宽松!这是因为一些被占卜先生所迷惑的人,不切实际地追求富贵,借前人已经腐朽的尸骨,图谋后人不可预料的显贵虚荣,真是愚蠢到了极点啊!又有人制造送葬年月的利害,评判房屋分布的吉凶,长者幼者互相猜疑,不可以调解,一代又一代,一年又一年,甚至有超过数世而没有获得葬身之地的。活着的人住着高楼大厦,死去的人坟墓破败不堪。扪心自问,能容忍还是不能容忍呢!如果说风水可以参考,宁愿迟一点下葬也没有危害,那么为什么相信看风水的迷信职业者们,他们高谈阔论,好像确有其事,但询问他们的身家,大都贫寒简陋,而且有的一生困苦不堪,甚至饿死在道路上的呢?难道是为人谋划就灵验而为自己谋划就笨拙了吗?唉!也该醒悟了。我小时候也常常看一些地理书籍,考察推究多年,如果一定像他们所说:“龙穴砂水,左右印托,十全无碍,方成吉壤。”那么数千百年以来,古人都选择完了,哪里还会有遗留下来的空地来留给后人的呢?我曾经看到大江的北岸,古坟很多,附在一起安葬的多则数以百计,少的也有数十座。问他们的子孙,虽然有贫寒的,难道就没有富贵的吗?原来并不是一坟一冢,始说有吉而没有凶。所以,大凡做儿女的,应当知道暴棺是不孝的,入土才为安定,不必远求基地,只应该事先访察。或者在临近的山河处,还有遗留下来的空穴;或者在祖宗坟墓旁边,都可以葬棺。根据自己的力量量力而行,选择合适的就采用,审视容纳的地方,确定坟墓的向背,砖应该坚固而灰土应该深厚,建筑宜牢固而植树应该围在四周,雕刻碑文并举行祭仪,题写死者的牌位并归入庙堂,死者坟墓已经安葬好了,没有比这更大的善事了。如果要到处寻觅好的地方,广泛探求大地,那么汉代、秦代遗留下来的坟墓,杂草丛生,荒无人烟。唐朝、宋朝的许多陵墓,会成为狐蹲兔伏的地方。六朝的旧墓保存在哪里呢?五代的新墓道又在哪里呢?难道帝王的预卜选择反而比平民百姓还不如吗?至于朱母迁葬在两处,孔子父母合葬在鲁国“防”这个地方,选取它们来比较,谁得谁失呢?即使是先儒也有失误的地方啊!

六、祭祀篇

【原文】

古人祭先,士以三鼎,大夫五鼎,等威有辨,非可僭也。但牲牢物产,南北异宜,酌而用之。祭菜则羊、豕、鸡、鱼之属,五品为常。果物则枣、栗、桃、圆之类,八色为准。随地随时,尽人可办,第所商者。古不祭墓,而近面近世春秋两祭,概在先茔,从之则失礼,违之则不情。斟酌其间,或于春秋祭墓,冬夏祭祠。祭墓则遵时俗之通例,尊卑远近,合九族以共将。祭祠则效考亭之成规,高、曾、祖、亲,分四代而同享,于理于情,庶两无碍。独是坟多族众,值祭维艰,轮流则贫者难支,纠分则吝者多却。经久之法,莫如祭田。但始焉难以创行,久之易以滋弊。今欲创行,务须尊显之人率先倡置。余如入学而登科甲者,因名位以酌指,务农而业工商者,随资产以量助,或数十亩,或数亩,纵不拘例,务尽厥心。至于五十举子,七旬祝寿,多寡均输惟力是视积而充焉,便可以奉祀之所余,济孤寡而助婚丧,扩宗祠而立家塾,不亦善乎?至欲革弊,则管理之人,必须公举。富而有守,素行不欺者,责令主之,统理三年,聚众一算,如果无私,不烦更换。或有可疑,再行公保,遵而守之,虽百世可无弊矣。若夫诞辰忌日,罔极情深,喜事良辰,追先念切,祀我祖考,谁曰不宜?而邪说诬民者,造为七月望日,地狱放归,扫室宇以送迎。附盂兰而超度,诬其祖父,惑厥愚氓。司风化者,禁之可不严哉?

——节选《德星堂家订》

【译文】

古代人祭祀祖先时,读书人用三个鼎,大夫用五个鼎,等级不一样,不可超越规矩。但祭祀用的牲畜食物,南北不同,应当考察而用。祭菜是羊、猪、鸡、鱼一类的东西,以五个品种为常见。果品是枣、栗、桃、桂圆一类的东西,八种品色为标准。随地随时。所有的人都可以办到,到处都有卖的。对于疏远的祖先不祭墓,而对于亲近的尊长要进行春、秋两祭,系念在祖先的坟墓,遵循这个原则则失礼,违背它又不近人情。斟酌两方面的情况,在春、秋祭墓,在冬、夏祭祠。祭墓就遵照当时风俗的通行惯例。尊贵的、卑贱的、远亲、近亲,集合九族一起奉行。祭祠不妨仿照唐人黄端所建考亭这个现成的规矩,高祖、曾祖、祖父、父亲,分四代一同享用,在情理两方面,差不多都没有妨碍。唯独坟多族众的,到了祭祀时就艰难了,轮流祭祀,那么贫穷的人难以支出,合起来祭祀则吝啬的人多有退却。长久的办法,不如设祭田。但开始时难以行得通,时间长了容易产生弊端。现在要创立推行,一定要尊贵显要的人率先倡置。剩下的像入学而登科甲的,因其名声地位酌情捐赠;像务农而从事工商业的,随资产酌量支助,有的几十亩,有的几亩,即使不拘泥于惯例,也一定要尽心尽力。至于五十岁得了儿子的,七十岁祝寿的,或多或少捐赠一点,自己量力而行。慢慢积蓄并不断加以补充,便可以用奉献祭祀以后所剩下的,救济孤寡人,帮助办理婚事、丧事,扩建宗祠,建立家塾,不是很好吗?至于想要革除弊端,那么管理的人,必须大家推举。富裕而有节操,平常没有欺诈行为的人,责成他来主持祭祀经费之事。管理三年,集合大家一算账,如果没有私心,不用更换。如果有可疑的地方,再由大家共同保举,遵守这个规矩,即使历经百世也没有弊端了。如果是祖先的诞辰忌日,就要充满无限怀念之情,遇到喜事良辰,追悼怀念先辈情深意切,祭祀祖辈父辈,谁说不合适呢?用邪说欺骗老百姓的人,谎称七月十五日,地狱放死者魂灵归来,要打扫房子来迎送亡灵。举行祭祀祖先亡灵的活动,欺骗他们的祖辈父辈,迷惑那些愚蠢的人。掌管风俗教化的人,怎能不严格禁止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