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
自古以来,人有一生下来就明白事理的,有通过学习才有知识明白事理的,有感到困惑通过学习而获取知识明白事理的,离开了这三种情况而能够在事业上有所成就的,则一个也没有。经过长时间的学习依然不能达到最高境界的,仅仅就在于用功还不够;功夫是不能超越等级阶段而前进的,更不能半途而废。《尚书》上说:“用土堆积数丈高的山,只差一筐土就放弃了,功败垂成。”正是替半途而废的人扼腕痛惜!
一日之功一日之益
【原文】
训曰:为学之功不在日用之外,检身则谨言慎行,居家则事亲敬长,穷理则读书讲义。至近至易,即今便可用力;至急至切,即今便当用力。用一日之力,便有一日之效。至有所疑。寻人问难,则长进通达,自不可量。若即今全不用力,蹉过少壮时光,即使他日得圣贤而师之,亦未必能有益也。
【译文】
治学的功效就存在于日常的生活之中,约束自身就要在言谈行为之中谨慎从事,在自己家中就要敬事亲长,要穷究道理,就要读书、讲论道义。最最切近平易的事,现在就可以用力去做;最最急迫紧要的事,现在就应当用力去做。用一天的心力,就有一天的功效。遇到有疑难的事,向人探询请教,就会增长知识,通达事理,所得到的,自然不可限量。假如现在一点也不用力去做,荒废了青少年时光,即便以后有圣贤为他做老师,也未必能够得到什么益处。
日进日新可谓盛德
【原文】
训曰:《易》云:“日新之谓盛德。”学者一日必进一步,方不虚度时日。大凡世间一技一艺,其始学也,不胜其难,似万不可成者。因置而不学,则终无成矣。所以,初学贵有决定不移之志,又贵有勇猛精进之心,尤贵精进而又贞常永同、毫不退转,则凡技艺焉有不成者哉!
【译文】
《易经》上说:“每天学习新的知识可称得上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或一种极高尚的品德。”喜欢学习的人应该每天都有所进步,才能不虚度光阴。大凡人世间每一种技艺,开始学习的时候,其难度往往使人忍受不了,就好似不可能成功似的。如果因此而放弃不再学下去,那终将是一事无成。所以,对初学者来说,可贵的是要有一经决定就不再改变的意志,还要有勇敢、不断追求上进的心,尤其难能可贵的是要有一种言行一致、固守正道、誓不后退的决心,那么又有哪一种技艺学不会呢?
志于学乃圣人第一义
【原文】
训曰: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圣人一生只在志学一言。又,实能学而不厌,此圣人之所以为圣也。千古圣贤与我同类人,何为甘于自弃而不学?苟志于学,希贤希圣,孰能御之?是故志学乃作圣之第一义也。
【译文】
孔子说过:“我十五岁时,就立志读书。”贯穿圣人的一生的一句话,就是“立志读书”。另外,真正能够做到学习了但时时不感到满足,这就是圣人之所以能够成为圣人的原因。自古以来的圣贤和我们都是同一类人,我们为什么要经常自暴自弃而不好好学习呢?假如有志于学习,希求达到圣贤境界的愿望又有谁能够阻挡得了呢?所以说,立志于学习是作为圣人的第一要义。
敢于承担责任
【原文】
训曰:凡人孰能无过?但人有过,多不自任为过。朕则不然。于闲言中偶有遗忘而误怪他人者,必自任其过,而曰:“此朕之误也。”惟其如此,使令人等竟至为所感动而自觉不安者有之。大凡能自任过者,大人居多也。
【译文】
作为人,有谁能不犯错误?只是人们有了过错,犯了错误,大多是自己不承认自己所犯的错误。我却不是这样。平常和人闲谈偶有因为自己遗忘而错怪他人的事情发生,事情过后,我一定会主动认错,并说:“这是我的责任啊!”正因为这样,竟至于使别人被我的行动大为感动并觉得不安起来,这种情况确实有过。大抵能够自己认错并能主动承担责任的人,多为品德高尚的人。
以恕存心以敬处世
【原文】
训曰:凡人持身处世,惟当以恕存心。见人有得意事,便当生欢喜心;见人有失意事,便当生怜悯心。此皆自己实受用处。若夫忌人之成,乐人之败,何与人事?徒自坏心术耳。古语云:“见人之得,如己之得;见人之失,如己之失。”如是存心,天必佑之。
【译文】
一个人立身处世,应心存宽容。看见别人有喜悦的事情,就应该为他高兴;看见别人有失落的事情,就应该对他表示怜悯、同情。其实,这种心态对自己也很有好处。如果一个人只知道嫉妒别人的成功,对别人的失败幸灾乐祸,那怎么能和别人一起共事呢?只是坏了自己的心思罢了。古人说过:“看到别人有所得,就如同自己有所得;看到别人有所失,就如同自己有所失。”存有这种心思的人,上天都会保佑他。
深思熟虑无憾无悔
【原文】
训曰:凡人于事务之来,无论大小,必审之又审,方无遗虑。故孔子云:“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诚至言也!
【译文】
一个人对于即将发生的所有事情,无论是事大还是事小,必须要十分谨慎,仔细地审察和研究,这样,才不会留下后患。因而孔子说:“遇事不先问几个‘怎么办’、‘如何办’的人,我最后也要对他所办的事说‘该拿这件事怎么办啊!’”这果真是至理名言啊!
凡天下事不可轻忽
【原文】
训曰:凡天下事不可轻忽,虽至微至易者,皆当以慎重处之。慎重者,敬也。当无事时,敬以自持;而有事时,即敬之以应事物;必谨终如始,慎修思永,习而安焉,自无废事。盖敬以存心,则心体湛然。居中,即如主人在家,自能整饬家务,此古人所谓敬以直内也。《礼记》篇首以“毋不敬”冠之,圣人一言,至理备焉。
【译文】
对于世间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不能掉以轻心,即便是细小的事情,也应当持以慎重的态度。慎重,就是所谓的“敬”。在没有事的时候,用“敬”来约束自己的言行。在有事的时候,以“敬”心去应付一切。做任何一件事情,都一定要始终如一,谨慎小心,坚持谨慎持重的做事原则,并养成一种良好的习惯,就不会有什么过失、错误发生。所以说,一个人心中如果有了“敬”意,那他的身心就会处在一种厚重、澄清的状态之中。把“敬”放在心上,就如同主人在家,自然能够整理好家务,这就是古人所说的“敬”能够使一个人的内心变得正直的含义。《礼记》一开篇就以“毋不敬”开头,圣人的这一句话,的确是至理名言。
防微杜渐处处留心
【原文】
训曰:凡理大小事务,皆当一体留心。古人所谓防微杜渐者,以事虽小而不防之,则必渐大;渐而不止,必至于不可杜也。
【译文】
处理任何事情,都应当谨慎小心。古人所说的“防微杜渐”的意思,就是指无论任何事情,哪怕是极小的事情,如果在它渐露头绪或刚刚发生的时候不加以防范,小问题就一定会逐渐变成大问题;如果在它逐渐发展变化的时候,仍然不加以防范,那么,就必定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身体力行不可懈慢
【原文】
训曰:顷因刑部汇题内有一字错误,朕以阃笔改正发出。各部院本章朕皆一一全览,外人谓朕未必通览,每多疏忽。故朕于一应本章,见有错字,必行改正;翻译不堪者,亦改削之。当用兵时,一日三四百本章,朕悉亲览无遗。今一日中仅览四五十本而已,览之何难?一切事务,总不可稍有懈慢之心也。
【译文】
最近,因为刑部呈送上来的公文中有一个错别字,我就用红笔加以修正并颁发下去。各部、各院的奏折我都一一阅读过,外边的人以为我未必能够做到通览,所以,每每多有疏忽。故此,我在所看的全部奏章中,一旦发现有错别字出现,就加以改正;那些翻译不好的文字,也加以删改。当年,国家有战事时,每天送上来的奏章、奏本有三四百件之多,我都一一通览,无一疏漏。现在,一天之中,送上来的奏章等仅有四五十件而已,阅览它们又有什么困难呢?做任何事情,无论大小,都不能有一点懈怠、拖延的念头。
人命关天审之必详
【原文】
训曰:世间事甚不如意者,莫过于决断秋审一事。夫杀人之人,理应偿命。但为人君者,于杀人之事,必以哀矜之心处之。故朕每理秋审之理,无一不竭尽心力而详审之也。
【译文】
人世间的事情最不如意的,没有比得上秋天审狱决断生死的了。残害性命的人,按理说应该偿命。但作为百姓的君主,对于杀人这件事,一定要以哀怜、谨慎的态度来处理。所以我每当处理秋天审断生死的事,没有一件不竭尽心力而详细地审查的。
《书经》大法从政必读
【原文】
训曰:《书经》者,虞、夏、商、周治天下之大法也。《书》传序云:“二帝三王之治本于道,二帝三王之道本于心,得其心则道与治固可得而言矣。”盖道心为人心之主,而心法为治法之原。精一执中者,尧、舜、禹相授之心法也。建中建极者,商汤、周武相传之心法也。德也仁也,敬也诚也,言虽殊而理则一,所以明此心之微妙也,帝王之家所必当讲读,故朕训汝曹皆令习读。然《书》虽以道政事,而上而天道,下而地理,中而人事,无不备于其间,实所谓贯三才而亘万古者也。古代人物言乎天道,《虞书》之治,历明时可验也;言乎地理,《禹贡》之山川,田赋可考也;言乎君道,则典谟训诘之微言可详也;言乎臣道,则都俞吁咈告诫敷陈之忠诚可见也;言乎理数,则箕子《洪范》之九畴可叙也;言乎修德立功,则六府三事、礼乐兵农,历历可举也。然则帝王之家固必当讲读,即仕宦人家有志于事君治民之责者,亦必当讲渎。孟子曰:“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二者皆法尧舜而已矣。”在大贤希圣之心,言必称尧舜。朕则兢业自勉,惟思体诸身心,措诸政治,勿负乎天佑下民作君作师之意已耳。
【译文】
《书经》是虞舜和夏、商、周几代治理天下的方法经验。《书经》传序中说:“尧、舜二帝和夏禹、商汤、周文王和周武王三王治理国家是依据‘道’,二帝三王依据的‘道’则来源于‘心’,得到了这个‘心’,那么不仅可以知道什么是道,如何根据道治理天下,而且还可以了解道和治的详细内容。”其实,道德观念是人心的主体,而心法是使国家达到强盛的方法的根本。只有尧、舜、禹传授给后人的心法,才称得上精粹纯一,中正不阿,不偏不倚;只有商汤、周武相传下来的心法,才称得上治国平天下的楷模。古人所讲的“德”、“仁”、“敬”、“诚”等,说法虽然不一样,但其中的道理却是一样的,都是用来阐明心的微妙之处的,因而,帝王之家一定要认真讲读,这就是我教导你们学习《书经》的缘故。虽然,《书经》主张以“道”治理天下,但上至自然规律,下至天文地理,中及世间种种人事,没有不包含在“道”之中的,它实在是贯穿于天、地、人和古往今来的全部历史了。谈论“天道”与《虞书》上论“治”的关系,有明一代的历史可以作为见证;谈论地理,《禹贡》上山川地理的理论,可从今天的田赋问题中加以考查到;谈论为君之道,则可以从《尧典》、《大禹谟》、《伊训》、《汤诰》等篇章的精微之言中获得比较详细的知识;谈论为臣之道,则可以从书中君臣间的论政问答、气象雍睦之词和为臣者谒尽忠诚的进谏、陈述之丈中比较清楚地了解到;谈论“理数”等道理,箕子所作的《洪范》中的《九畴》篇中有比较透彻的论述;谈论修养德行、建功立业之类的事,要以从书中列举有关政府机构、职能分工等内容中获得。由此可见,不仅帝王家一定要讲论学习《书经》,即是那些仕宦人家出身且有志于侍奉君主、为治理民众尽心尽力的人,也应当认真学习讲读《书经》这部经典。孟子说:“要想使做君王的尽君道,做臣子的尽臣道,二者只有效法尧舜这一种方法了。”像孟子这种道德高尚完备的人,他们所说的、想的,都离不开尧、舜。我则只有兢兢业业,勤奋自勉,把尧、舜的思想品德、理想抱负等实践于自己的身心,实行于今天的政治,不辜负上天让我们保佑下民、为君为师的好意。
存心养性莫过于读书
【原文】
训曰:凡人养生之道,无过于圣贤所留之经书。惟朕惟训汝等熟习五经四书性理,诚以其中凡存心养性立命之道,无以不具故也。看此等书,不胜于习各种杂学乎?
【译文】
大凡世间保养身心以求益寿延年的办法,没有什么能超过圣贤所留下的经史典籍。因此,我只有教导你们要熟读四书五经和谈论性命理气之学的典籍,这是因为在这些经典著作中,无论是存心养性之说,还是安身立命之道,部有包容。读这些书,不比读各种杂书更好吗?
兴观群怨学《诗》为要
【原文】
训曰:诗之为教也,所从来远矣。昔在虞廷,命夔为典乐之官,以教胄子曰:“诗言志。”盖人性情之发,不能无所寄托,而诗则触于境宣于言者也。自夫子删定而后,三百篇之旨粲然可睹。采之里巷者为“风”,陈之朝廷者为“雅”,荐之郊庙者为“颂”。观其美刺而善恶之鉴昭矣;观其正变而隆替之治判矣;观其升歌下管、间歌合乐之所咏叹,而祖功宗德之实著矣。千载而下,因言识心,故曰:可兴、可观、可群、可怨也。夫子雅言之教,称引诵说,惟诗最多。如《大学》、《中庸》、《孝经》,篇末必引诗以咏叹之,亦以见古人之斯须不离乎诗也。思夫伯鱼过庭之训“小子何莫学夫诗”之教,则凡有志于学者,岂可不以学诗为要乎?
【译文】
诗的教育功能,已由来很久了。早在虞舜时期,就曾命夔做掌管音乐的官员,并教导帝王和贵族的后代:“诗可以表达人的志向。”这是因为,人的性情一经触动,不能没有寄托,而诗正是那种因外界环境所触发,不得不借助语言来表达思想感情以寄托的最好方式。自从孔子删定《诗经》之后,诗三百篇的意义就更加清楚明白地被后人看到。从民间采集到的诗歌叫做“风”,进献给朝廷用于郊庙朝会的正乐叫“雅”,用于祭祀天地、祖宗、神鬼时咏颂的叫“颂”。观看《诗经》中弃恶扬善的内容,其鉴别善恶的作用就很明了了;观看《诗经》中反映治乱的诗篇,历朝历代兴衰更替的原因就能分辨了;观看那些祭祀、宴会登堂时所奏的升歌,举行大祭等仪式时在堂下吹奏的下管之乐,更迭而唱的歌曲和众乐同时合奏之曲,祖宗流传下来的德行功业就会实实在在地感受到。虽然自孔夫子以来,千百年过去了,但通过这些诗歌我们仍能了解到前人的思想情感,所以说,诗可以比兴,诗可以观风俗之盛衰,诗可以与人交流感情,诗可以宣泄心中的怨恨。孔夫子教诲后人的名言中,引用、述说《诗经》上的句子最多。如《大学》、《中庸》、《孝经》等典籍,篇末必定要引用《诗经》上的话以表达咏叹之意,由此可见古代的人是片刻也离不开诗的。想一想,伯鱼趋庭而过时孔子的教诲“小子,为什么不学习诗”的教导,可见,凡是那些有志于学习知识的人,怎能不以学诗作为主要内容呢?
《易经》不可轻易视之
【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