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巨星，即将诞生。
而打造这个巨星的人，只能是他。
“不换。”阎陆说。
“好，不换。”齐鸣坐起身子，站起来，郑重地对阎陆伸出手，“从今天起，我是你的经纪人。我叫齐鸣。”
他不只是流量偶像。
齐鸣握住阎陆伸过来的手，手微微用了一些力，他实在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
他不只是流量偶像，他可以攀登的高度，可能远远超过想象。
之后的一路证实了齐鸣的预想，阎陆确实不只是流量偶像，他一出道就拿了影帝，之后居然没摔下去，继续高歌前进，一路走来，早早把大满贯拿到手，进军国际也出奇地顺利。他长了一张深邃精致的脸，西方人接受起来毫无难度，在浮躁的大环境下，采访、综艺、晚会一概不参加，一心只拍戏，刚从一部戏里出来，马上又接了另一部戏。
所有人都说阎陆真的神了，演什么像什么。地痞流氓的泼皮劲儿，贵族上流的矜闲范儿，白领精英的务实简约，在校学生的单纯干净……什么角色到他手里，都是活生生的，好像会从屏幕里钻出来的真人。
齐鸣从一开始的兴奋，慢慢变成了现在的担心。
阎陆演什么像什么，那真实的阎陆呢？
阎陆在戏里是有七情六欲的正常人，但现实里，他好像从来没看见过阎陆的七情六欲。
小锅跟了阎陆几年后，有一次悄悄说：“齐鸣哥，我发现阎陆哥私底下虽然不像电影发布会上那么高冷，看着好像挺好相处，说什么都温温和和的，有空还能逗两句，但其实他骨子里是真挺冷的一个人。”
“我觉得在他身边也待了这么久了，但就跟从来没挨近过他似的。”
齐鸣想，可不是嘛。
阎陆就是那种人，看太明白了的那种人。
真真假假，阎陆分得门儿清。可是人啊，还是糊涂点才值当这一辈子。
真要演起来，他也能让人觉得是真的，但齐鸣看不过去，心疼。这感觉说着有点别扭，但就是心疼。阎陆是他十几岁就带着的孩子，来的时候一个亲人也没有，填家庭背景，人家父母就算是普通工人好歹也还有呢，阎陆的直接是一片空白。一张表格上，就姓名、性别那两栏写得满。
所以有些场合、节目，阎陆不想去，他也就不安排了。
有的人天生适合热闹，人多了他自己就发光了；有的人天生适合孤独，一个人待着才有灵感。
阎陆不一样，他两样都能来，要求什么来什么，需要什么上什么。
但越是这样，齐鸣心里越不是滋味儿……
齐鸣想，这感觉挺憋闷的，再倒回十年前他刚进这一行的时候，他就是相信野鸭子会唱歌也不会相信有一天他会对手底下的艺人有这种心疼的感觉。
所以，现在——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阎陆突然正常了，有正常的情绪，眼睛也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清亮了很多，他就挺想护一下的。
到酒店时，齐鸣已经回忆得差不多了，现在他目光里自然带着刚从回忆里走出来的慈祥。
他慈祥地看着林落：“阎陆，你早点回去休息。”
林落被突如其来的慈祥整得有些不知所措：“啊，好。”
“没事儿。”齐鸣老大哥似的拍拍林落的肩，“有我在，什么妖魔鬼怪都给你降服了。你呢，就只管拍戏，哦，不，你现在也没拍戏，你呢，就只管好好地在综艺里玩儿就是了。”
“好！”林落有些感动。
她想给齐鸣一个大大的温暖拥抱，但又想起阎陆说的让她“阳刚”一点，于是她学着齐鸣的动作，也伸手拍了拍齐鸣的肩。
“你俩干脆抱一个吧。”阎陆在身后淡淡地冒出一句话。
“也行。”
林落说完就上手要抱。
只是没迈动步子，阎陆在后头一把将林落扯回去了。
林落回头，挑着眉，嘴角挂着笑，看了阎陆一眼。
阎陆不自然地别开目光，小幅度地咳了咳。
一行人往酒店房间走。齐鸣和小锅住在下面两楼，下了电梯后，电梯里就只剩林落和阎陆两个人。
林落心情很好地唱歌：“伤不起真的伤不起，我驮着唐三藏跟着仨徒弟，良心有没有，你的良心狗叼走，一走就是几万里……嘿嘿！”唱完还给自己附赠了俩伴奏音。
阎陆听着挺顺耳，但又觉得不怎么对。
隔了好久了，就在林落刷卡进房间的时候，阎陆突然把住门：“这不对吧。”
“啥不对了？”
“你刚才唱的歌儿不对啊，那好像不是一首歌儿啊。”
“哎哟，我的天老爷，”林落好笑地靠着门框，“您这反射弧可以赶上香飘飘了。”
“香飘飘？”阎陆又不明白了，“关香飘飘什么事儿？”
“绕地球三圈嘛。”林落连着说一遍，“说你反射弧长得可以绕地球三圈。”
“你就直接说不得了吗？”阎陆说。
“那多没意思。”林落把阎陆搭在门上的手拂开，“生活处处是考验，脑子转得快才能一站到底。”
“是，您脑子转得快。”阎陆嘴角勾着笑，眼睛眯缝着，“今儿差点直接上头条。估计就算明天没上头条，以后也会上。”
林落又想起“影响”“后果”了。
然后跟着又想起她问阎陆是不是闯祸了，阎陆不带犹豫地回了一个字儿：“是。”
她萎了。
于是默默地走进房间。
阎陆想了想，跟了进去。
“你……”林落回身看见阎陆跟上了，不解道，“又解不开内衣扣了？”
阎陆脚顿了一下。
他现在想两榔头敲死林落。
“不是。”阎陆瞪了林落一眼，调整好心态后说道。
“那你来干吗？”林落停了一下，“你……该不会是姨妈又来了？没带卫生巾？害羞？不知道咋换？不对啊，这才月初——”
“不是！不是！我说了不是！”阎陆上前两步捂住林落的嘴，“你把嘴闭上，听我把话说完。”
“……”
“听见没有？”
“&=……&*%￥……”
“说话！”
“……”
林落张嘴咬了阎陆一口，趁着阎陆吃痛移开手的瞬间，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紧接着就连忙说：“听见了！”
阎陆皱眉看着自己手掌上的牙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脸了：“你居然咬我！”
林落看得很开，摆摆手，无所谓道：“没事，咬的是我的手。”
“重点是这个吗！”阎陆从卫衣兜里掏出免洗消毒液，挤了点在手上就开始搓啊搓啊搓，“重点是你不讲究个人卫生，随便用我的嘴就到处咬人，得吃进去多少病菌！”
林落说：“吃进去病菌就吃进去了呗，到时候拉肚子的是我，又不是你。”
逻辑缜密，毫无破绽。
阎陆深呼吸几口气，最后还是没找到什么话反驳。
他从口袋里掏出消毒湿巾，扔到林落怀里：“擦擦手！擦擦嘴！”
“我才不。”林落抽了一张随便擦了擦手，“消毒湿巾苦死了。”
“谁让你吃进去嚼了？”阎陆又扯了一张消毒湿巾，自己动手给林落擦嘴角。
擦到一半儿想起来这动作看着太亲密了，阎陆不自然地把目光移开，然后牵着林落的手按在湿巾上：“你自己来。”
林落叹一口气，拿过湿巾自己给自己擦嘴。
“我觉得真有一天我拉肚子，也不是因为我咬你，多半是我吃消毒湿巾吃多了。”
阎陆没搭理她，走过去把电视打开，正好在放《漫长的旅途》第二季的内容。
“你说，咱们这都第三季了，前两季该有的套路也都玩儿得差不多了。”林落把湿巾拿去扔了，走过来并排坐在阎陆身边，一起看着电视，“节目组会怎么整我们啊？”
阎陆眼睛还是看着电视：“反正万变不离其宗，节目组追求的就是爆点。能火有讨论点，这就是综艺节目的主题。”
“知道是知道。”林落叹一口气，“但这做起来不是挺难的嘛。”
“你就安心待着就行。”阎陆说，“该干吗干吗，反正——”
阎陆没把话说完。
林落接着说了：“反正，这是‘阎陆’参加的第一个综艺节目，单这一点放出去就有爆点了。”
节目看了能有十来分钟了，林落突然对阎陆说：“对不起啊，今天。”
“嗯？”
“今天在酒店那儿，我没想那么多就冲上去了……”林落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惯性，从小就这样，跟女侠转世似的，一见有人受欺负，我‘噌噌噌’就蹿上去打抱不平。”
“招了不少人讨厌吧。”阎陆淡淡地说。
“嗯。”林落老实地点点头，“我自以为是打抱不平，其实人家根本没当回事。经常这样。”
“那还不改？”
“改不了。”林落往后一仰，倒在床上，脑袋枕在胳膊上，“我被人说多管闲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但是，怎么说呢，你们都不懂。”
阎陆突然觉得那个“你们”很刺耳。
他没动，手指在遥控器上点来点去，频道换来换去，最后停在一个电视购物频道，他看着电视屏幕看得挺认真。
“你还喜欢看电视购物啊？”林落很好奇。
“啊？”阎陆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换到了电视购物频道，他咳了咳，“嗯，还行。”
“服了。”林落咯咯笑着，“我以为就我奶奶喜欢呢。”她一说起这个便来了兴趣，“我奶奶以前特别喜欢看这些电视购物的，有一回买了个腰腹瘦身仪器回来给我，说我每天学习都坐着，腰都坐绵糊了，以后软塌塌的穿衣服不好看，找不着对象，给我气得啊……你说有这样的奶奶吗？”
阎陆在林落看不到的遮面儿，微微皱着眉。
找不着对象……
对象……
对象，真实的男女朋友，真实地一起生活的人。
阎陆突然觉得有一条特别宽特别深的河哗啦啦就隔在他和林落之间了。
“软乎乎的也挺好的。”阎陆闷闷地说了一句。
“是吧！”林落还沉浸在回忆里，“但我奶奶非不听，非要我戴那个东西。我一戴上，老太太也是够狠，一来就给我调了最高档，给我震得差点儿没把昨夜的饭给吐出来。你说，当时要是你在，你给我奶奶做做思想工作，我后面日子过得该有多逍遥。每天小糍粑吃着，小葡萄叼着，时不时还可以让我奶奶给做个炸土豆条……啧啧啧。还担心肚子长肉？”
“要是我在？”
阎陆微微扬起了嘴角，那条河还在奔淌，但好像细了一点。
“对啊，你长这么好看，老太太一看肯定特喜欢，到时候你说啥便是啥。”
“奶奶也喜欢长得好看的？”阎陆问。
“谁不喜欢啊。”林落眼睛看着天花板，面儿上挺淡定，“我也喜欢。”
阎陆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林落心里丁零咣当一阵响，觉得要是放个青芒果在胸膛上一会儿，都能把青芒果给震熟了。
“是吗？”阎陆回过头，继续看电视上的女主持人，她头上戴着花红色的帽子，手里拿着一个椭圆形的什么东西，在上面敲敲打打的，整得跟安塞腰鼓似的。
“是啊。”林落闭上眼睛，不管不顾地说。
“你喜欢我什么？”阎陆调整了一下坐姿，左腿搭在右腿上。
“乌鸦为什么像写字台呢？”
林落大概是刚才太紧张了，把当面告白这事儿想得太严重，现在发现就算告白了，阎陆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她松了一口气，心脏也没有丁零咣当地蹦了，现在往胸膛上放辆脚踏车没准儿还能匀速前进。她把手从后脑勺后面拿出来，从身旁找出个枕头，垫在自己脑后。
“什么乌鸦？”阎陆皱着眉，“什么写字台？”
“一看就没看过《爱丽丝漫游仙境》。”林落一身憨胆没处使劲儿，现在破罐子破摔，想着还能怎么样，她伸腿往阎陆背上蹬了一脚，“我这儿好歹告着白呢，您给赏个正脸呗。”
阎陆条件反射地背过手就把背上的东西拽住了，看见自己手里握着一只脚的时候，他怒了。
“把你蹄子看好了！”阎陆大力地拍了一下手中的脚背。
“嘶——”林落吃疼地缩回脚，缩了两回发现还拽不动，“哟，还舍不得松手啊！我今儿回来可还没洗澡啊。”
“滚去洗澡！”阎陆受不了地喊一句。
“这不正告白嘛，”林落笑得贼兮兮地缩回脚，“告白重要，还是洗澡重要？”
“洗澡重要。”阎陆说。
“哦？”
林落一挑眉，然后一个鲤鱼打挺蹦下床，几步跳到浴室，动作迅速地拉上门。
阎陆还没反应过来，屋里已经没人了，现在他正对着的是一扇紧闭的浴室门。
“你最好别后悔你说的这句话哟，亲！”
林落锁好门之后，又拉了拉，确定外面打不开了，才又接着喊道：“我洗澡了啊！”
阎陆莫名其妙：“洗你的呗。”
“我可真洗澡了啊！”
“洗啊！”
“我脱衣服啦！”
“脱你——”
那个“的”字，阎陆还没说出来，他就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不准脱！”阎陆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浴室门边，伸手拉门，锁着的，拧了两下，酒店的门把质量过关，纹丝不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着浴室里传来林落放肆的笑声，阎陆觉得脸烧得慌。
“我可就等着这一天呢。”林落大声说，“以前脱衣服洗澡老觉得不自在，现在得您允许了，我就不客气了。”
阎陆低声骂了一句，捶了两下门：“你等会儿！”
“等啥啊。”林落叉着腰，很得意，“你自己说的洗澡更重要。”
“我给你找副眼罩！”
阎陆得到的回答是林落一串杠铃般的笑声：“你觉得可能吗？觊觎已久的肉色放在我眼前，正主还同意了，你说我现在不全身摸个遍，我是不是对不起林家的列祖列宗！”
“你可以啊。”阎陆在外边乐了，“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女流氓。”
“那是，根正苗红，血统纯正。”林落手抓着衣角，半点犹豫没有，一挥就把衣服脱了。
“怎么样，满意吗？”反正也改变不了什么了，阎陆索性也不别扭了，手抱着胸，斜靠在浴室门边，问林落。
“满意满意！快，快给我备点红糖水。”
“怎么，”阎陆挑眉问道，“您现在一男的还来月事啊？”
“补血，补血。”林落把毛巾从架子上拿下来，往门上砸了过去，“我洗澡你在门边守着是几个意思？”
“这不是现场直播嘛。”阎陆好整以暇地开口，“这门是透明的，你没发现啊？”
“……”
“这门不是磨砂的吗？”林落红着脸，喊了一声。
“你那面儿是磨砂的，我这面儿跟汾水湾的水似的，透明得连水底的小鱼儿都能看见。”
“现在咱就别背课文了呗。”林落无奈道，“虽然现在按道理来说，洗的确实是你的身体，但是，这操作者好歹是我呢，你不别扭啊？”
阎陆耸耸肩：“这有什么好别扭的。”
他转身离开，一边走一边慢悠悠地说：“您现在穿衣服洗澡，我才该问一句别不别扭呢。”
“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没脱衣服！那你还装良家妇男！”林落扑到门边，打开锁，拉开门，大声说，“你耍我！”
影帝·阎陆心情很好地出了林落的房间。
然后都回自己房间待了半小时了，他才想起来，一开始想着去林落房间，是想安慰安慰她，毕竟那会儿在保姆车上她看着挺蔫儿的。
结果后来莫名其妙被岔开了话题，还进行了一番让人来不及反应的告白。
说起告白，那个什么乌鸦、写字台是什么意思？
阎陆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到床边，要躺下去的时候，发现头发还在滴水，一点干的迹象都没有。
啧，女人的头发真麻烦。
哪天找时间去剪了。
阎陆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在网上找到《爱丽丝梦游仙境》的电影，看了起来。
乌鸦为什么像写字台呢？没有理由。就像我喜欢你，没有理由。
阎陆看完电影想明白了林落的话。
告个白跟猜灯谜似的，费劲。
能这么想，说明自己还没对林落有其他的想法。阎陆松了口气似的，他关掉平板电脑屏幕，头发差不多干了，他翻了个身，拍拍枕头，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