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残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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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沙坑牢狱

刚刚建立的人民律师大厅里挤满了人,孩子们一大早被他们的母亲拖到这儿,感到厌倦了,在大厅里吵吵嚷嚷地乱跑着。来这儿的人多数是年老多病者,有些人身上散发出刺鼻臭味,显然他们遭受着贫困和不幸。女秘书拿来除臭剂喷洒,破坏臭氧层对她已无关紧要了。

她身着超短裙,但此刻她想,既然大厅里没有一个重要人物看她,也没有一个政府官员到场,她何必那么精心打扮呢?律师本人也每天都到办公室来,但人们每天都挤满大厅,他们一天天地巴望着,等待出现奇迹,能够得到一点补偿款,好继续紧紧巴巴地勉强维持他们的生活。这些农民中,在当年战斗的岁月里,没有一个人想到将来会有一个机构来保护他们,承认他们的权利。他们曾经是一场隐蔽的、特殊的、反对独裁者的战争的斗士。他们九死一生幸存下来,现在等待着救济。

作为战争补偿,救济仅仅是发一点可怜的现金,而且还只是跟那些最有名的事件有关系的人才能得到。坐三个月的牢和受过拷打的人还不够资格,至少要吃过一年的苦头。光有年头还不行,名字还必须出现在监狱的文件和档案里。昔日的斗士,现在变成了最著名的无名之辈,法律对他们极端冷酷无情。

“你们是一块儿的吗?”

“对,我们是一块儿的。”那个好像是一伙人的领头者的女人回答。

“我需要知道每个人的名字和你们为什么来这儿?”

“我叫达尔玛西娅·洛佩斯。”

“我叫多拉·卡瓦耶罗。”

“我叫特立尼达·阿科斯塔·德维拉。”那位最年轻的女人说,她的眼部有一块被打的紫痕。

“你们坐过牢吗?在哪儿坐的监狱?什么时候?”

她们互相看了看,没有回答,露出没有听懂的神情。最勇敢的那个女人说:“不,我们没有坐过监狱,我们遇到的事在很久以前了,都过了三十多年了。”

“都过了三十多年了?”女秘书露出怀疑的神情,“这么说当时你们还应该是很年轻的了,你们到这儿干什么?”

“因为有人告诉我们,由于士兵们对我们干的那些事,必须得给我们钱。”

“士兵们对你们怎么啦?”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时他们把我们的赫胡伊居民区夷为平地,我们都还很小,士兵几乎把所有的男人全部杀死,其中有我的爸爸、多拉的爸爸,然后烧掉我们的房子、学校,还毒打我们,把我们带到河边。在那儿他们命令我们在沙地挖了两个大坑,把我们推到一个大坑里去。”

“你们不能爬出来吗?”

“不知道能不能爬出来,但是有一个拿枪的士兵监视着我们。当时我十五岁,多拉十六岁,特立尼达十四岁,我们不停地大哭,坐在那儿等待着。我们听到妈妈和其他女人的喊叫声,小孩子们也在哭叫,可我们逃不出他们把我们推进去的那个大坑。炎热的太阳烤烧着我们,我们晕倒睡着了。”

一个孩子跑了过来,扯着特立尼达的裙子要钱去买一个玉米饼。她把手伸进一个旧提包里,掏出一个包着的手绢,取出一张纸币。

“也给你弟弟买一个。”她对孩子说。

女秘书问:“他们后来把你们关起来了吗?”

“没有,他们在沙坑里看了我们几天就走了,把我们单独留在了那儿。”

“你们受到拷打了吗?”

三个女人互相看了一眼,仿佛在问自己是否受到了拷打,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们在坑里待了多长时间?”

“三天。”特立尼达说。

“但是,这对争取补偿算不上什么了。”

“他们玩弄了我们!”达尔玛西娅哭着喊道,“他们一起连续玩弄了我们三天三夜。”

多拉走近达尔玛西娅,拥抱着她让她安静下来,像一个母亲似的安慰她,当后者终于停止了像一个野兽似的喊叫时,多拉把她领到一条凳子那儿坐下来,然后又回到女秘书的写字台前。

“头一天晚上他们来了十个人,首先把达尔玛西娅带走了。因为她最漂亮,他们先是将她痛打一顿,然后任意地玩弄她,她回来时满身是血。第二天晚上拉走了特立尼达,然后是我,就这样,在三天三夜之间,那些男人为玩弄我们掰手腕分先后。当他们一切满足之后就走了,把我们单独留下来,遍体鳞伤,饥肠辘辘,濒临死亡,肯定是某位保护天使关注了我们,我们从沙坑里爬出来游到河边,待在了岸边的一个柳荫下,那个上午我们一直在洗伤口,流出的血迹连贪吃的水虎鱼都被吸引过来了。”

“河里的水很清澈,流得很快,所以,那些鱼来了,我们看得很清楚。”多拉说:“我们好似又重新见到了水,感到了林间的清新。”

“然后呢?”

“我们一直等到恢复了点力气,那些天我们一直被搁在沙坑里,连水都没有给喝一口,我们在喝了点水解渴之后,就返回了我们的居住区,那儿已片瓦无存,只剩下烧焦的树桩、衣服的灰烬、煤炭,整个居民区彻底完了,我们想找点吃的,好不容易在远处才找到的一点儿香蕉。我用这种水果填饱了肚子,然后便去寻找帮助,沿河边走了两天,到了一个村子里。达尔玛西娅病得很重,发高烧,说胡话。”

“村子里有人帮助你们吗?”女秘书又问,她只是想把事情和数字记录在案。

“有,一位老者把我们带到了一位女医生家中,女医生给达尔玛西娅在下身敷上了捣烂的药草,她的病好了,但是留下了后遗症。她跟菲德尔同居,但是一直不能生孩子,今天她带来的孩子是菲德尔跟别的女人生的。达尔玛西娅一想起那些男人玩弄我们的情形就感觉很坏,常常发疯。”

“特立尼达呢?谁打的她?”

“啊……她从来不愿想起男人,她说男人让她感到恶心。她的男人经常动手打她,因为在床上她不善于满足他。丈夫埋怨她房事时一动不动,只是任他发泄,十分扫兴,仿佛他是跟一个死人睡觉。所以就动手打她,但是那是她丈夫,他有这个权利。”

“那么你……你喜欢男人吗?”

“一点也不喜欢,我害怕。我有四个孩子,因为我丈夫一天也不让我消停。不过还算幸运,现在他跟另外的女人好了,我可以休息了。但是我需要钱,有人说这儿会给我们,”

“但是什么也不能给你们,你们仅仅被抓了三天,连监狱或警察局都没蹲过,你们的遭遇根本算不了什么,什么也不能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