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府里头人多,人一多,就容易生事端,兄妹俩出走的美梦显然很难做的安稳。
一日夜半,安洲云照例悄摸溜回来,拐到小门的墙角处时,瞧见几个小厮跟着一个丫鬟迎面走来。一时没机会走,不妨窥探。
安洲云在墙头探着小半个脑袋,仔细一瞰,那丫鬟是侧室张氏的贴身女使,几个小厮听她安排,正扛着一个大麻袋。
“找个地方把她埋了,莫要被任何人发现。”袋子里的,是尸体。
“姐姐,怎么这么急着弄走啊?这尸袋封得很好,放到明天再扔也不会有味啊?”
“这贱人可是害张小娘流产的凶手,现在不把她扔了,等着明天我们小娘看见,又要晦气难过伤身体吗?还有,不该问的就别问,拿了钱,只管办事就是。”
几个小厮连连点头,把尸体抬了出去。
安洲云听这戏码有些耳熟,索性跟着那丫鬟摸进了张小娘的院子。
“小娘,那贱人已经处理掉了。”
“哼,该死的贱婢,竟敢忘恩负义,勾引官人,还怀了孩子。”
“但是小娘,这柳小娘的娘家还是能说上话的,到时该如何应对他们呢?”
“他区区一个柳家算什么?当年的卓郡主不是照样由着我拿捏。”
竟真是故技重施,当年卓郡主之事就是这张小娘一手策划无疑了。
安洲云不由得感慨这毒妇果然是毒妇,满院子没有一个是她亲生的孩子,她靠这等下作手段站稳脚跟,在府里兴风作浪到今日。
回到寝屋,安洲云想了一夜。第二日,待安和毓吃了早饭,才将真相慢慢告诉她。
“毓儿,你好好考虑,你若是想报仇,我一定帮你。反正我去哪里都无所谓,我娘就算没有被这样害死,说不定也会有其他原因横死,我报不报仇都没什么意思。但你不同,你原本不至于此......
你想好了再告诉我,无论什么结果,我都会帮你的。”
安和毓憋着一肚子恨意,在院子里练了一天的箭,拉弦的手都擦出了血。
整日都未开口说话,直到晚饭之后。
“五哥哥,我想去祠堂,看看我娘。”
“好。”
到底是躲躲藏藏惯了,很快兄妹二人就溜进了祠堂。
安和毓心情复杂地进去,在一众先祖牌位前停顿良久,还是没找到自己母亲的牌位。强忍着没在供桌上狠狠捶一拳头。
“报,杀母之仇,焉能不报!我原想着亲爹薄情,也猜到那张小娘不是个清白的,还以为只要离了这伤心地,就都能忘了。可如今真相摊开在眼前,还是难忍心中杀意。连阿娘的牌位都不得立于祠堂之内,那我阿娘的名字刻在那毒妇的背上,让她当人肉牌位!”
以安府现在的形势来看,兄妹俩根本不指望能靠搜集罪证,用正当的途径制裁那毒妇。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目前我们没有万全的把握能全身而退,只能静待时机。”
这一等,便等到安洲云能躲过所有守卫,在安府来去自如。等到安和毓的箭术突飞猛进。等到第四年开春,安沪离京办事。
终于,等到报仇的时机。
“走了吗?”
“走了。再有一刻钟,老人家就该出城了。”他们在人前称安沪为“父亲”,私下叫他“老人家”。
“我们何时动手?”
“那毒妇这几日必定会在府中大肆兴风作浪,为免他人起疑,后天人定,我去她寝室把在能对向床的小窗上做些手脚。晚些时候,待她睡去,我把那窗子一拉,你立刻放箭。
记住,对准了她的脖子,一次发放箭。不管是否命中,立刻跑,千万不可回头。到我师父那里等我,我自会想办法脱身。”安洲云看着安和毓的眼睛,一字一字,用着极其坚定的语气,像个大人。
之后两日里,安洲云带着安和毓熟悉逃跑路线,也是头一次带安和毓到他拜师的城郊处,只是几次都没有碰到师父。
“毓儿,到时你若是在这遇到一位大概三十岁,壮而高的罗姓男子,那便是我师父。你见了他,就说你是阿洲的妹妹阿毓,在这里等我来的。其他一概不要告诉他。”
“好,我都记牢了。”
不出所料,那毒妇迫不及待地开始作威作福。短短两日,全京都的妾室们都在庆幸自家主母还是比较宽和的,都没那女人会作妖。而主母们也在庆幸自家的妾室都比较安分,不敢爬到自己头上来。
一时间,各家各院的妻妾都和睦起来。
“今夜早着睡,明日早些起来。”
“哥哥,你怕吗?”
“毓儿,没事,有哥哥在。”没有明说怕还是不怕。
也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第一次杀人,真会半点不怕吗?
月上梢头,一切按计划行事。
安洲云伏在窗口,提起十二分精神,一动不动地盯着房内动静。
不多时,房内熄了灯,那女使关了门出去。
安洲云抑制住内心的紧张,咬牙耐心掐着时间。
三,二……
突然“吱扭”一声,那女使又跑了进来。
“小娘,小娘……”
“何事啊?我这才睡下呢?吵醒我做什么?”那毒妇语气非常不快。
“大人,大人回来了。”
“是嘛,官人怎么提早回来了?”
“不是,大人没回来。他进了城,偷偷去客栈歇了脚。”
“为何去客栈?”
“老爷他,还带了个女人……”
才由阴转晴,立刻又暴跳如雷。“女人!好啊,安沪,这么多年还是没变。可知道那贱人是谁?”
安洲云见势不对,赶紧让对面屋檐上埋伏着的安和毓先撤。
刺杀行动被迫搁浅,安和毓死攥着手里的短弓,只能无奈撤离。
安沪已经回京,此时那毒妇若死了,凶手必定难以脱身。
“只能先静观其变。都等了这么久了,不差这一时。”安洲云耐心安抚。
那头,毒妇整夜惴惴不安,次日天刚亮,就开始不停地召人去查探安沪的动向,再不断地叫回去问话。
张氏知道,真要出事,她再怎么查也没用。此时能做的,唯有坐立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