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秋奎环视一周，目光在各个学子眼中短暂停留，对每一人颔首致意，以全礼节。在座的八个孩子，感受到成秋奎发自内心的尊重，立马精神抖擞，直直地望向成教习，眼中满是期待。
右文有所不知，今日恰是天芒书院新学年的第一日。此方凉亭中，落座的无一不是名门望族出身。天知道这些孩子们的长辈费了多少力气，才换来亭下的一个名额——更不用提，还是在成秋奎席下。自然而然，这些饱受期待的娃娃们大多受过如下嘱咐：
“在成师兄面前，一定得学好了。”
“成师兄多看你一眼，将来你考取羚门的真传席位，就多一分希望。”
“你可得知道好歹！成师兄那里，你若惹了什么乱子，可别指望晚上加饭！”
……
于是乎，在座的八位后生对成秋奎成先生，早早便竖起了一尊不怒自威的形象。如今，见其意外地平易近人、又予自己以礼相待，哪能不心潮澎湃？
“诸位早。我姓成，名秋奎，出身连州成家，是天字班的学员，也是你们的教习。”成秋奎开了口，提及“天字班”时，余光在右文身上一扫而过，另有几双炽热的小眼睛，从四面八方向右文瞟来。
难不成这身学袍，是所谓天字班学员的专属衣物？
秋风拂过亭外的竹林，吹动一连片的绿，衬作成秋奎的背景。
“今日是青字班的第一节学堂。按旧制，得先由我将此处的各类规矩一一诉说明白。”
“天芒书院，乃是由羚门设立。与俗世间的学堂不同，在座的各位，大抵都抱着入道修行的祈望罢……既如此，可有哪位知道，所谓‘灵门五道、神碑四方’的说法？”成秋奎环视一周，撞上前排最右侧的一双热忱的眼神后，向其颔首示意。
只听一串玲珑而轻快的声音在亭中飞旋道：“先生好。我……我去年听家姊说过，灵门五道，神碑四方，指的是如今天底下的修行正派，拢共有五家自诩为灵门，有四家则以各自的神碑为尊……”
成秋奎接话道：“没错。所谓灵门五道，指的是天师道、太平道、三清道、清王宫，与和歌山这五派势力。神碑四方，可有人记得具体是哪四方？”
闻及“三清道”，王右文直直地竖起耳朵。与此同时，前排的小胖墩激动道：“先生，我知道！……北边有麟火堂，西边有蟾月宫，东边是我们羚门，南边……南边叫……叫什么来着？”
方才说过话的小姑娘补充道：“叫大化乾龛漠。”
成秋奎：“没错。这四方势力的道统，均与五神碑关联密切……相传在太古之初，九天之上被莫名邪力捅出一个窟窿。道祖太上为了把持住现世，向五位天帝各借来一道伟力，封存在五座神碑中，降予东、南、西、北、中五处方位，镇住了支离破碎的天地。彼时，人部还未成势力，天地方圆之内，全是各类的异兽珍灵。这其中又有五个机缘非凡、智识超前的灵兽，从五座神碑中体悟出一套修行功法……”至此，成秋奎稍作停顿，带着索问的神态静候孩子们的问题。
其实在场诸人，都对这段创世小说有所耳闻。只不过对于右文而言，东华上国境内实在没有更多玄史可以求索。
“成先生，道祖他老人家怎么请了五方神碑过来，不是四方嘛？还有一处神碑，如今去了哪儿？”右文正自疑惑着，一旁的后生小子已开口问了出来。
成秋奎慢条斯理道：“五方神碑的第一任道统传人，在各典籍中均有记载，分别是东羊、西蟾、北狮、南龙、中云雀。云雀大圣的道统，在三千年前的一场天地浩劫中不幸断了传承……”
“什么浩劫呀？”一声好奇的探问从凉亭的另一端传来。
其实右文心中也怀着许多疑虑，但她毕竟受了三清道的衣钵，如今凭白穿着天字班的学袍闯进羚门的书院，虽然求学的真心不假，但思索一番后，仍觉得不该张扬行事。因此一肚子的问题只好往肚子更深处憋着。
于是，新入学的八位天之骄子，总能于凉亭的左后方瞧见一位年方十六岁的“师姐”，在成教习每一番讲述之后，深沉而恳切地颔首附和。
成秋奎：“浩劫一事先不着急。实在好奇的，课余时间去藏书楼自己找书读罢。“言毕，成秋奎从袖口的储物袋里抽出一座二尺长短的牌位，摆在近身的一张石台上，随即绕到下一名学生的书桌，又掏出同一个牌位。如此绕了一圈，来到右文面前，躬身道：“师妹，我只从物库里拿了八座青帝牌位，本是要送给这些新来的后辈们的……你看……”
右文微微一笑，摆手示意无碍：“师兄请便就好，我怎样都可以。”
成秋奎笑道：“是，师妹可以用自己的。”
右文心想：我这个便宜货哪来的什么青帝牌位。二师兄不过给了我一把钥匙，看起来还比不上这位秋奎小哥的玲珑储物袋呢，挂在袖口恁小一只，怎就装得下这么多东西？这玩意可称得上是个法器了罢？
成秋奎将牌位安置完毕，从容道：“诸位拿在手上的，正是东神碑的拓本……”在场诸人除了右文，早在家中的祭坛，或别的地方见过类似牌位，因此并无什么反应。右文虽在城外见过绣着同样图案的马簾，却不清楚其中门道，见周围学子一如平常，也装腔作势地微一颔首，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
“这上面画的图案，俗世里有许多名字，比如羊大圣登云图、扶摇图等。你等既进了天芒学院，就该改改口，学一学这牌位的真正名字，”稍一停顿，成秋奎指着牌位上人首蛇身的壮士，郑重道：“这一位，是灵威天太芒岁苍青皞上帝，简称青帝，乃当年相助于道祖的五位天帝之一。”
“紧随青帝身后的，”成秋奎的目光移向那只犄角雄丽的羚羊：“是我羚门的创派祖师，东羊大圣的本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