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心而生,从愿而活
你需要讨好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苏小小呢?
“苏小门前花满枝,苏公堤上女当垆”是一份思慕;“若解多情寻小小,绿杨深处是苏家”是一份追忆;“苏家小女旧知名,杨柳风前别有情”是一份怜惜;“小溪澄,小桥横,小小坟前松柏声”是一份悼念……
因为她美,她自由,她率性而为;因为她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因为她是文人笔下一点缠绵的情思,是西泠桥畔一抹旖旎的香魂,是风尘里一颗干净的女儿心。
相传,苏小小是南齐人,苏家也曾是官宦人家,但从祖父开始就沦为商贾。好在家风没有丢,苏小小幼时就学着识文断字。她本就聪明伶俐,再加上家道殷实,日子过得无忧无虑。
可惜好景不长,苏小小的父母相继去世,她只能跟着乳母寄住到姨妈家里。
姨妈是管不住她的,她就像西湖边上的一株春草,迎风而长,粲然生花。
苏小小最喜欢游西湖,不是徒步观景,而是坐车。那时候,车是有严格登记制度的,马车、牛车、驴车,不一而足;三门、两门、五门,各有讲究;什么样的人坐什么样的车,丝毫不能逾矩。
苏小小只是个平民小户的女儿,她哪有资格坐车呢?于是,她自己回家设计了一辆不能称之为车的车。它并不宽敞,车身很小,刚好只容得下一个人。它也不用牛马驴骡来拉,而是用一只高大的山羊。
这就是名留千古的油壁车,因为坐着苏小小这个独一无二的美人,后人又称呼它为“油壁香车”。
香而艳,香而甜,香而暖,一个美丽的少女,坐着不合时宜的车,整日绕着西湖游玩,尽情高歌,简直是惊世骇俗。她的名字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苏杭,不论是有钱的富家公子、有权的高官子弟,还是有貌的书生才子、有闲的纨绔儿郎,纷纷慕名来结交。
她也不是什么人都见,她只喜欢有才的、有趣的,饮茶赏花,对弈垂钓,日子过得舒心而惬意。外面总是有些风言风语,苏小小完全不放在心上,她并不打算做一个守着名声过日子的淑女。她如同开得鲜嫩娇艳的花,半点也不肯浪费自己的美丽,要纵情地绽放和享受。
人生那么长,快乐那么短暂,何必还要委屈自己?
姨妈趁机劝她嫁人,在那些王公贵族的少年郎君里挑一个,当个小妾也行,不愁没有好日子过。
是啊,她一个孤女还能怎么办?一年年地长大,不可能永远依附亲眷生活,况且父母留下的资产也有用完的时候,嫁人,似乎是无法逃避的事。但是,以苏小小的身份,她嫁不了什么好人家,又是商户,又是孤女,哪怕手头有点钱财,也入不了高门大户的眼。如果嫁个贫寒本分的小户或者商家,她也未必愿意,这样的人家,怎么会通诗书、懂风雅呢?她这些年可是只学了琴棋书画,没学会柴米油盐。
那就只能给贵族子弟当个如花解语的小妾了,好吃好住养着,风花雪月供着,就像笼子里的金丝雀。但是苏小小不愿意,她觉得,侯府哪有青楼干净?她宁可做个卖笑的清倌,也不愿意被拘在后院,钩心斗角地争宠。
她有个阁楼,是父亲在世时建造的观景台,名为镜阁,背靠青山,面对西湖。推开阁楼的窗子,来来往往是分花拂柳、玉人吹箫。苏小小就搬进这栋楼,把镜阁的牌匾撤了,换上“慕才阁”的匾,大张旗鼓地招揽客人。
没有品行的不见,没有才华的不见,没有文化的不见,苏小小的规矩格外不同,但每天慕名而来的客人仍然络绎不绝。即使花费重金,这些人之中,能见到苏小小的也不多,能登上慕才阁的更是少之又少。
其实苏小小不卖身,花钱也无用,但她容貌美丽,又才情出众,哪怕只是对饮赋诗或坐车同游,也有人愿为她一掷千金。
当时的上江观察使孟浪,因为公事来到钱塘,听闻苏小小的名声后,想见见她。但他身为官员不方便前往慕才阁,于是遣人去召苏小小上门。苏小小不以为然,一次不应,两次不应,直到对方请了数次,她才不情不愿地去了。
孟浪多少有些不快,有心要为难她,指着园子里的一株红梅,让她作诗。苏小小从容不迫,信口吟道:“梅花虽傲骨,怎敢敌春寒?若更分红白,还须青眼看!”
都说梅花傲骨,它哪里抵得过春寒料峭?如果要领略红梅白梅之美,那需要懂得的人,才能欣赏。
梅花如自身,她吟咏的是花,又何尝不是她自己?口口声声,说什么“怎敢”,其实她就是在迎风抵抗寒冷,不退不让;说什么“还须青眼看”,不过就是讽刺他的无趣,不懂梅,也不懂人。
这样的苏小小,或许是很多女孩理想的状态:坦荡而自由,无拘而无束,做自己想做的事,见自己想见的人,过自己想过的样子,不用取悦别人,不用委屈自己。
好姑娘,你可以“坏”一点
一日,苏小小驾车在西湖边游玩,迎面撞上了一个人,青骢马,玉雕鞍,翩翩少年郎。哪个女儿家不喜欢多瞧上几眼?她并不知道,这个人是当朝宰相的儿子阮郁;她也不知道,这个人是她苏小小的劫难。
阮郁很快就带着厚礼上门,苏小小邀他上了慕才阁。
一个是佳公子,一个妙佳人,金风玉露一相逢,胜过人间无数。他们赏西湖、品茗茶、喝花酒、谈诗词,处处都融洽合意,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当天晚上,阮郁就宿在慕才阁,鸳鸯被,合欢酒,鹣鲽情深。
若说苏小小贪慕权贵,那真是误会,从前也有许多权贵人家的子弟来献媚,她都不屑一顾,更别提同床共枕。她如果真的有心要攀附,也应该哄着骗着,拿女儿家的清白当那根胡萝卜,诱着驴子往前走,怎么会轻易地自荐枕席?
她只是情出自愿,行随心动。管别人怎么想,随别人怎么说,她喜欢这个男人,所以就和他在一起了,如此简单。
从此以后,苏小小闭门谢客,只陪伴阮郁一个人。
都说风尘之中,多性情之人,苏小小绝对算一个。她身为名妓,却不求财,不求利;她身在风尘,却相信真爱,追求真爱。
恩爱情浓的日子过了两年,这期间,阮郁的家里一直来信,斥责他眠花宿柳,放浪形骸。阮郁沉浸在温柔乡里,无暇理会父亲的谆谆教导,反而是苏小小,害怕他因此变心。他便指着一株青松发誓:我对你的情意,就像这株松树,纵百花凋零,也不改青幽。
可是,她担心的事终究还是成真了。
得不到阮郁的回复,老宰相又写来一封信,声称自己病重,催儿子赶紧回家。这下,阮郁不得不重视起来,匆匆忙忙地赶回了家。家里的父亲自然是没有生病,劈头盖脸地骂了他一顿,然后把他关在家里,给他娶了一房门当户对的妻子。
苏小小收到阮郁的信,已经是一年以后,他希望她能再等等,他会迎她进门,娶她当小妾。
她要当小妾,何必等到现在?她为的只是自己的心,可惜他辜负了。
苏小小没有再回信。从这天起,她重新开门迎客,只要有钱,便来者不拒。
又有人开始笑话她,笑她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妓女。
苏小小一点儿都不在乎,妓女又怎么样?她曾经想要爱,所以干干净净地挣钱,老老实实地守身,谁也管不着;现在她只想要钱,一个女人,如果没有爱了,要钱总是没错的,至少能安身立命,谁也劝不了。
她看起来比谁都任性,其实活得比谁都清醒,也比谁都惬意。
有一天,苏小小照旧坐着油壁车闲逛,在西湖边,她又遇到了一个书生。和风姿俊美的阮郁不同,这是个准备上京赶考的穷书生,身上却没有盘缠,正是山穷水尽的时候。苏小小同他交流一番,发现他颇有才华,于是慷慨地留他住宿,还给了他盘缠,资助他上京赶考。
此书生名唤鲍仁,他感激涕零,在次日离开时,指天发誓,一定不忘苏小小的恩情,等他金榜题名后,就回来接苏小小。
没有人真的相信,况且,痴情女子负心郎的故事已经上演了一次。流言蜚语自然是少不了,笑苏小小傻,笑苏小小痴心妄想,笑苏小小总是遇人不淑。
其实苏小小也不相信,但这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为了鲍仁的回报,她只是欣赏这个落魄书生,她只是想帮一帮这个落魄书生。
她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
苏小小没有等到鲍仁,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她突然一病不起,缠绵病榻,没多久就香消玉殒。临终时,她留下遗言:埋骨西泠。
生在西泠,死在西泠,葬在西泠,不负一生爱山水。
其实,她何止爱过山水。她热热闹闹地爱过男人,爱过自己,哪怕遭遇了伤心、痛苦、背弃,却不曾有过遗憾。
谁也没料到,在苏小小去世后不久,鲍仁竟然如约而至。他果然金榜题名,官服加身,在上任的途中特意绕路来钱塘,却不曾想到苏小小已经离开人世。
他抚棺大哭,为苏小小举办了一场隆重的葬礼,遵照她的遗愿,将她埋在西泠桥,墓上还建了一间六角亭,题名为“慕才亭”。
至少这一刻,他是懂她的。什么名妓,什么放荡,什么才女,她从来没有在乎过这些标签,她只在乎自己的心意。
微疗愈
苏小小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女孩。她放浪,她任性,她不守规矩,她爱好钱财,但是她活得比谁都好;她自由,她快活,她不委屈自己,她不畏惧世俗的眼光。
所有人都教我们懂事,却没有一个人教女孩们“变坏”。其实我们都可以“坏”一点,不用看别人眼色,无拘无束;不用顾及面子,我行我素;不用瞻前顾后,率性而为。活得没心没肺一点,活得开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