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祭之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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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天堑 心动邂逅

那时候的高中生活真的异常艰苦,学校五点四十就要开始跑早操。六点上早自习。住校生还好一些,睡醒后花个五分八分就能洗把脸窜教室。走读生的她,每天早上五点十分就要起床,洗脸、刷牙五点二十必须从家里出发才不会迟到。夏天的五点多,至少东方微明。冬天的时候就相当受罪。寒风刺骨固然不说,最主要的是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那个年代小城市的照明绝对不像现在这样发达。非主干道一般都不装路灯。易清尘每天都要走一截摸黑的路。

易清尘在上学的第一天就闹了笑话。她以为高中的晚自习跟初中一样只用上两节课就好了。所以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声一响,她就拿起书包往大门口走去。学校的大铁门上还挂着一把链条锁,推一把,敞开的缝隙似乎足够一个人钻过去。易清尘往门卫室看了一眼,没人。她以为门卫有事外出赶不及来开门,就擅自把门推开,从两扇门的缝隙钻了过去。头很轻松就挤到了门外,右侧身体也钻了过去,钻的时候书包顺势被挤到了左边,易清尘忽视了这个细节,依然卯着劲儿往外钻,但是大门最外侧那根拳头粗的钢管卡在胸口怎么也过不去。这时门卫回来了,喊了一声:“喂,你干嘛呢!”

易清尘吓得打了个激灵,撑着门的手也立马松开了,这可倒好啦,两扇门顺着惯性又往回收了一把,易清尘的身体正好被夹在了两扇门中间。头在门外,但是左边大门的钢管卡在两个胸中间,右边大门的钢管卡在两块屁股中间。她低头一看,胸前的两个鼓包包特别明显,于是也顾不上屁股了,两手抱住左边那根钢管把胸挡了起来。

门为又问:“你哪个班的?想逃学吗?”

哎哟妈呀,逃学?!难道还没放学?易清尘艰难地把脖子往里扭了扭,果然啊,这么半天了,还没有人拿着书包往这么走。哎呀呀呀,完了完了。

“你哪个班的啊,叫什么名字。”门卫从裤子口袋掏出一个小笔记本,拿着笔问道。

“还要登记?”易清尘惊恐地问。

“是啊,你这就算不是逃学,起码是个早退吧。我得记下来告诉你们班主任。”

乖乖啊,这怎么办。上学第一天就要给老师留个坏印象吗?

“说啊,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

“你看我都这样了,你先把门打开把我放了啊。你把门打开我再告诉你。”

“不行,你先说,你说了我再打开。我打开你跑了怎么办?”

“不,你先开,开了我再说。放心,我不跑。”

两人就一直这么对峙着。后来门卫怒了,进屋把喇叭打开。

然后校园里就响起了这样的广播“喂喂喂,各班班主任,各班班主任,注意啦啊,注意啦,都过来看看,咱们大门上挂了个人,都过来看看是谁家的,谁家的谁领走啊。再通知一遍,咱们大门上挂了个人啊,各班班主任都过来看下,是谁班的谁领走啊。”

我勒个去。这下校园里炸了锅。第三节课的上课铃还没敲响,本来就是课间时间,四面八方突然涌过来呜泱泱的人啊。易清尘的班主任赶到的时候上课铃才响了起来,但是围观的人久久不散。易清尘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放了出来,头也不敢抬地跟在班主任后面回了教室。

那一晚,霁然趁着课间要去数学老师的办公室问道题目,正好从大门口经过,把档子事儿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地。

高中理科的课程对易清尘来说,犹如火星文。初中的时候,所有理科的课都用来发呆混日子了,高中的物理、化学、代数、几何简直就是外星课程,一个字儿都听不懂。上课的时候,易清尘总是望向窗外,幻想着未来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有一天的课间休息时间,易清尘望着窗外走动的人群,竟然看到了长大了的霁然。他从十几米开外走来,偏分头,面孔俊朗。易清尘觉得整个人生被阴霾笼罩的天空,突然裂了一条缝,无聊且苦涩的高中生活因为霁然的出现而变得缤纷灿烂了。

从此之后,每到下课的时间,易清尘就在操场上瞎转悠,期望能和霁然来一次蓄谋已久的不期而遇。瞎晃了一个多月,也没见着一次。想主动找他聊天,但是又不敢。不去找他吧,又总觉得亏欠了自己。易清尘煎熬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去霁然班上找他。

在二五班的教室门口,易清尘紧张得心砰砰跳,嗓子像肿胀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走廊里嘈杂地嬉闹声不绝于耳,但是她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眼看课间休息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她又兴奋又害怕。往前迈了一步,腿直发抖。

“哎,同学,麻烦你叫一下你们班霁然好吗?”易清尘真的觉得自己是鼓起了大半辈子的勇气才迈出了这一步。

霁然出来后,在走廊里四处张望,没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然后转身准备回教室。

“哎,霁然。”易清尘看霁然转身,赶紧喊住他。话音未落,脸已通红。

“你找我?”霁然眯着眼睛,微微皱着眉,很警觉地把易清尘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圈。

“嗯,是的。我,我和你是小学同学。”易清尘觉得每说一个字心脏就骤停一秒。这一句话说完,半条命都快没了。看霁然依旧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似乎一点也想不起来她的存在。易清尘又赶紧接着说“董建锋记得不,咱们小学三年级的班长。”

“额,没什么印象。”

“那王宗呢,小学五年级的班长,和你还是同桌。”

“这个,真想不起来了。”霁然一头雾水地跟易清尘对着话,说真的,谁的小时候不是活在老师的管教和父母的管制下,能熬过去小学五年都实属不易了,谁闲着没事老去追忆那些与写不完的作业和挨不完的鸡毛掸子为伍的生活呢。

易清尘严重怀疑霁然是提前进入了记忆退化期,看来必须得放点大招儿了。

“高珺曦呢,还记得吗?”

“哦,这个记得,小时候长得特别漂亮。”霁然的记忆力突然就回光返照了。

“那易清尘呢?记得不?”易清尘满怀期待地等一个答案。她都不敢看霁然的眼睛,目光停留在自己运动鞋的鞋带上。

“不记得。”霁然淡淡地说了一句。哈,被门夹的那晚他已认出了她。

易清尘蜷起右脚掌,五个脚趾在鞋底子上狠狠得抓了一把,隔着鞋面看到脚面躬起一个高高的隆起然后瞬间又瘪了下去。如果不是念在同窗多年的情分,她真的巴不得跳起来在霁然脸上挠一爪子。

易清尘抬起头,很含蓄地瞪了霁然一眼,说“没事儿了,回去上课了。”

我勒个去。凭什么记得高珺曦而不记得她呢?她俩可是同桌啊。这要是排序的话,易清尘和霁然做了五年的同窗,其中三年分在一个小组,两年坐前后桌儿,这可是血流呼喇的亲同学啊。

霁然看着易清尘倔倔的背影越来越远,转身进了教室,嘴角流露出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笑意。他怎么可能会忘记她。

易清尘回到座位上,心里的情绪更多是愤恨。跟不被人铭记的悲哀感比起来,被人忽视的耻辱感更让她心绪难平。她决定要在战略上重视对方,在战术上藐视对方。他既然没有做到对她念念不忘,她就要让他有生之年为今日的错误血债血偿。易清尘很阴险地笑了。呵呵呵呵呵呵呵。

从此之后,霁然教室前面的报栏左上角,每隔几天就会夹上一张铅笔绘的人脸素描。画的右下角草签着易清尘的名字。熟悉的人一看,都知道画上的人是霁然。但是却没有人猜到作画的人是易清尘。

霁然班上的女同学开始利用下课的休息时间窃窃私语,本身霁然在班里,不,在整个学校都算是相貌出众,暗恋他的女孩子不少,但是高中两年从未传出他跟哪个女孩子搞暧昧的消息。他若是谈过恋爱,横下心去招惹他便也没什么后怕。但是霁然两年来都独来独往,正经得油盐不沾,学校的女生就算对他有意思,也没一个人敢去挑破。所以大家都在嘀咕,给霁然画像的人是谁,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把霁然给收了,并且恋情还晒得这么高调,明目张胆。

这些是易清尘的谋略啊,他霁然不是孤傲嘛,她现在就是要一步一步渗入到敌人内部,她要不动声色,还要步步为营。她就是要让霁然全班同学知道有人盯上他了,她就不信霁然能够在这些流言蜚语里沉得住气。她要从内部瓦解他,让他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

果不其然,坚持了不到一个月,霁然就找上门儿来了。

“画的不错。”霁然还是很客气的,其实现在想来,这赞许也许是由衷的。

“额,还好吧。”

“以后,能不能别贴报栏上,你可以直接给我的。”

“为什么要给你?”易清尘故意装作很惊讶的样子。

“影响不好啊。再说了,你把我贴墙上经过我同意了吗?”霁然收紧了笑容,眼神犀利地看着易清尘。

“你凭什么觉得我画的是你?”哎哟,易清尘开始发挥胡搅蛮缠的功力了。“或者说,我们来用倒推法,因为你知道这画是我画的,所以你就自认为画上的人一定是你,对吗?”

霁然皱起眉毛,思考了两秒,回答道:“对!”

“这样啊,我昨天又画好了一幅,还没来得及去贴。其实,我只是随便一画,没有说是以谁为模板。但是既然你觉得我画的都是你,我也真的不太好往外贴了。你等着,我拿来给你”易清尘憋着一肚子的坏笑去座位上,在一本练习册里面翻出一张画,对折好,拿给了霁然。

霁然刚要打开。易清尘赶忙伸手过去用拇指和食指捏住纸张对折的两层,说“你当着我的面打开,我觉得不好意思。”

“行,我走了。”

霁然所在的高二教学楼和易清尘所在的高一教学楼是平行的,二五班的教室就在一五班的正后方。霁然在回教室的路上打开那张画纸,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这次画的根本不是人物肖像,而是一头长得奇形怪状、瘦不拉几的猪,猪脸上还挂着两滴眼泪,边上还专门插了一句旁白“我是霁然,我为笨猪代言~~~”霁然把这张纸揉成一团狠狠得扔到地上,然后又捡起来撕了个粉碎。

教学楼拐角处,易清尘偷偷目送霁然将军赴死一样悲怆的迈着大步钻进教室。她转过脸来靠在墙上笑起来。仰起头,透过树叶间凌乱的缝隙,看到纯净洁白的云和湛蓝如洗的天。

其实霁然并不讨厌她。在校园里碰到的时候,霁然曾多次想跟她打个招呼,但是每次不等他开口,易清尘都当他是空气一样径直走过去,目不斜视。后来,霁然就放弃了。再往后,每一次的擦肩都仿佛经历了无烟的战场,两个人都是绷紧了神经,谁也不主动示意。

即使这样,她在想霁然的时候,依然会调皮地跑去二五班的教室后墙,敲一敲玻璃,霁然抬头,大多数时候手里还握着笔。易清尘使劲儿挥挥手,冲霁然喊一声“没事,我就是让你看看我。”然后小孩子一样眯起眼睛笑着。不等霁然说什么,她就迅速跑开了。她这个样子,不是神经病是什么。刚开始的时候,霁然总是被易清尘搞得莫名其妙地,做题做的好好儿地,被她整这一出儿整得晕头转向,盯着习题看半天也看不出来解题思路,整个跟脑萎缩了一样。后来就慢慢习惯了,易清尘一敲窗,霁然头都不抬了,只是眼睛瞥向右边,算是给易清尘一点回应。不等易清尘开口,就抢占了先机,丢出去一句“我知道啦。”然后眼神重新收回到练习题上,思路清晰,奋笔疾书。

发展到这个阶段,但凡有点脑子,都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不简单。早恋发生在高中的校园真算不上什么新鲜,每个班上都有那么几对儿小情侣晚自习上课前在操场上趁着夜色肩并肩地转圈圈。但是霁然和易清尘一直特立独行地刻意保持距离,始终没有加入早恋的行列。

易清尘读高二的时候,霁然已经开始了紧张而残酷的高三。学校新盖的教学楼已完工,高三年级搬去了五楼,高二年级被分配到了在四楼。易清尘已经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隔着窗户就能看到霁然棱角分明的脸。由于新教学楼距离操场比较远,课间休息时下楼活动的人明显地少了。高一时和霁然偶尔还能在开水房碰到,就算从没说过话,但好歹也能见上一面。如今虽然只是一层之隔,对易清尘来说犹如万水千山。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上学或者放学的人潮中,随着奔流的人群,在楼梯上可以见一次霁然。哪怕只是见一次都好。

其实她完全可以不管不顾,下一层楼去找他。但是她不能。他与她不同。他是老师眼中的种子选手,潜力无边,从小品学兼优。而她吊儿郎当连学习都是凭着自己喜好来,偏科十分严重,光凭从来没及格过的数学都可以断言考大学无望。她不想也不能在高三这一年影响了霁然。于是她把对他的迷恋深深埋在心底,再也不张扬。

连续三个月,她没有再无厘头地去捉弄霁然。但是心底里想要见一面的渴望有增无减。终于等到学期末放年假,易清尘从同学那里打听到了霁然家的电话号码。在电话机前静坐了很久,她不知道怎么假装平静地拨通这个电话。

“额,那个,我找霁然。”易清尘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虽然她已经设想了一万种说辞,但是当霁然妈妈接通电话的时候,易清尘的脑袋一片空白,毫无遮拦地讲出了她最原始也最迫切地想法。

“额,你是谁啊。”

“阿姨,我叫清尘。”

“哦,清尘啊,我去叫他。”

其实这一刻,易清尘多想听到霁然不在霁然不接霁然出去了等等能够立马结束这场愚蠢对话的信息。她没有准备好,她是真的没有准备好。

“喂,什么事儿。”霁然的声音很冷,但是眼睛里却闪着喜悦的光。

“那个,没事儿。放假了。”易清尘慌乱得真是基本丧失了语言能力。

“嗯,对,放假了。你有什么安排?”

“没安排。我就想问一下,你这个学期,学习怎么样。”

“一般。还好。你呢?”

“也还好。”

“我去,一百五十分满分,你数学考了三十二,这也叫还好?”霁然毫不留面子地说。

“你怎么知道?”易清尘恨不得扒拉个地缝钻进去。

“我去教师办公室送资料,你们数学老师在办公室里面晒你的分数呢,说教了十几年书了,没见过你这样的,前面选择题里面都是基本知识就做对了一道得两分,后面立体几何的高级运算两道题全对得了三十分。”霁然顿了顿,“我要是你数学老师,我就不觉得奇怪,你这种奇葩考出什么水平都算是正常发挥。”

“你学习好你能多活两年还是怎么的?你要是死了也是显摆死的吧。”易清尘其实很爱面子的,这么丢人的时刻她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不求长生不老,比你多活两年就好。哪怕是显摆死的,至少我显摆过啊。你有什么?”

“好,霁然,你等着吧。以后我显摆的时候,不要对我太崇拜。”

易清尘真是气了个半死啊。霁然真是太小瞧她了。高二的第二个学期,易清尘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开始慢慢进入大众的视线。学校每月例行举行的作文比赛,易清尘的作文都会被张贴在教学楼前的报栏上供人观赏。开春三月的运动会,易清尘申请做了通讯播音员。然后就是演讲比赛,书法比赛,易清尘的名字像绯闻明星一样在校园里被人津津乐道。

然后,经常会有高年级的学长跑去给易清尘递纸条,易清尘打开看一眼跟别人说“我有对象,三四班的霁然。”然后人家就悻悻地走了。再后来,除了霁然,全校师生都知道他俩在谈恋爱。

但这终究不是她喜欢的状态。她更希望安安静静地在教室里看看书,做做习题。啃一啃怎么也看不懂的物理、化学,背一背怎么也记不住的历史、政治。她只是想在闹哄哄的教室里,安安静静地想一想霁然。但她怎么也想不到,从书报栏偷走她作文试卷的、在她演讲时身子埋得最低鼓起掌来却把手掌都拍红了的、在下雨天为她的自行车座套上塑料袋的、一听到别人提她的名字就会竖起耳朵的,都是霁然。

五月十二号,霁然生日的时候,易清尘又一次拨通了霁然家的电话。

“唉,我很累。”霁然知道是易清尘,所以接起电话就直叹气。

“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就是很累。再过不到两个月就高考了,但是感觉不在状态。”霁然心里特别烦躁。其实他不在状态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进入高三开始,易清尘就消失了一样。他不知道她又在预谋什么,心里特没底。这几个月来易清尘又从默默无闻的无名小卒摇身一变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她不再来找他,不再来烦他,不再来折腾他,他反而不在状态了。但是他该如何告诉她呢?连他的同班同学都在猜测是不是易清尘混得风生水起把霁然给甩了。并且有时,他自己也感觉易清尘把他给甩了。这种感觉特别怪异。

“那要怎么样才能找回状态呢?”

“不知道啊。反正现在每天都觉得喘不过气来。很累,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开心。”

“想要开心啊,这个好办。操场西北角的小楼,每天晚自习上课前你来啊,我讲一个笑话给你听。一分钟就好。从明天开始啊。”易清尘又开始耍宝啦。

“好的。就这么说定了。”霁然心情放松地挂掉了电话。

易清尘把家里书柜上存放的《故事会》都找了出来,把印着笑话的那几页全撕了下来装进书包里。

高三那年,霁然的好哥们都劝霁然跟易清尘好,说霁然现在不接受易清尘的话将来肯定会后悔。霁然那时候虽然倔,但是倔得有理有据。

霁然对着那帮朋友说“你们是不是觉得易清尘挺有才?”

众人点头“嗯嗯。”

“你们是不是觉得易清尘挺有料?”霁然一边问一边双手手掌半握从胸前画出两道弧线。

这下好,几个十几岁的男孩子集体两眼放光,“对,对对对!”

“你们是不是觉得易清尘知书达理?”

众人再点头“对啊。对啊。”

“啊呸!!!”霁然一口吐沫吐出去,黄土地操场的地面翻起小小的土浪。

“我怎么就觉得她易清尘胸大无脑狗屁不通!!!”

其实霁然知道,说易清尘狗屁不通是有点夸张了。但是他就是看不惯她嚣张的样子。易清尘并不是狗仗人势飞扬跋扈的嚣张,她是特立独行得有点违背三纲五常的那种嚣张。若一个女孩子喜欢上一个男孩子,正常一点的话,应该是女孩子羞羞怯怯遮遮掩掩。就算是女孩主动追男孩最多也就是过分热情,但是还可以接受。可是易清尘就邪了门了,明目张胆地向全世界坦白,但从未正正经经地向霁然本人表白过,并且每次碰面,都露出一副“我喜欢你关你屁事啊”的表情,她的这种嚣张让霁然有一种无法驾驭的感觉。所以霁然一想到易清尘,莫名的恼火。

这本应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约会。

但是霁然没有赴约。

易清尘站在走廊上,默不作声地等。从六点半等到七点,天已经黑了,蚊子在她的手臂和腿上盯了好几个大包,她倔强地站着,咬紧了嘴唇。要等,明天要等,后天还要等。

晚自习的第一声上课铃响起,易清尘愤然转身下楼。

之后的一个多月,她每天都等,他每天都不出现。她又重新习惯了一个人去暗恋,只是她的这份暗恋,人尽皆知。

临近高考时,易清尘去文具店买了最好的橡皮和铅笔,亲自将铅笔一根一根削好。然后写了一张纸条“愿你苦读三年,终得美好前程”。将铅笔、橡皮和小纸条一起邮寄给了霁然。她有心,他若无意,那便不必再见。喜欢他从来都是她的事情,跟任何人无关。这些年来,不管霁然对她有多冷漠,她都不怨。霁然不欠她,是她欠自己。

霁然带着易清尘准备的铅笔上了考场。每一笔的涂写都背负着两个人的小梦想。以他的实力,当年的试题并不难,但是他在进入考场的那一刻就开始心不在焉。未来,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