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祭之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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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起源 往事浮现

回家后做了一夜的噩梦,诺大的城市空无一人,我光着脚在白雾迷蒙的街道上疯狂地奔跑,跑到筋疲力尽口干舌燥,却依然不停地奔跑,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吉安街上的SONSON酒吧开着门,霓虹灯的颜色变成了惨淡的白色,我走进去,没有人。易清尘坐过的位子还剩下半瓶杰克丹尼,我抓起来喝一口,胃里有一种强烈的灼热感让我喘不过气,仿佛喝下了一口高浓度的硫酸,胸闷的感觉越发强烈,我倒吸了一大口气惊醒。那条愚蠢的哈士奇正坐在我肚子上伸着舌头大口地喘着气。

我坐起来,一边摸着哈呆的头,一边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霁然我已经见过她了。

哈呆看我醒了也不给它整狗粮,猛地从床上跳下直奔客厅把叼来的饭盆“哐当”一声扔地上,我捡起不锈钢的饭盆,空调开了一夜,饭盆冰凉。我又想起易清尘。大早上醒来的男性荷尔蒙让我恬不知耻地臆想着牵起她冰凉的手把她抱在怀里,用我的体温将她暖热。

“汪——汪”。哈呆急得蹦起来围着我转圈。我把狗粮和水放好便去冲了个澡,顺便把心里的邪念也洗干净。只是见过一面并且是和兄弟有不为我所知的过往的女人,这一刻,竟是我克制不住疯狂想念的人。

收拾停当准备出门的时候手机收到霁然的消息。“大磊今天请假了,你带相机过来。”我折回书房把相机塞进背包里,拿起手机回复霁然“搞定”。聊天记录往上翻了一点,易清尘的照片显了出来。那个时候还没有数码相机,这张照片是霁然用手机翻拍的,虽然画质不好有点反光,但是易清尘的脸被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那应该是一场运动会时拍的照片,易清尘和其它学生一样穿着袖子和裤腿外侧镶嵌红色条纹的白色校服,与身旁其它女生不同的是人家要么留着短发要么扎着马尾,只有易清尘扎着羊角辫,看起来超级可爱超级卡通。肉乎乎的脸,嘴巴咧着,弯弯的眼睛笑出了一季的青葱。

我在想,她是否是他的初恋,一个男人一辈子都无法真正忘记的人?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最终会走得形同陌路一别六年再无联络。

等我赶到集合地点的时候,霁然已经开始跟队员们讲解登山要领和急救措施了。我放下背包检查了下随身物品,又找队医核验了一遍急救药品。

这次徒步登山的队伍里有不少老队员,他们很热情地跟新学员讲述登山的乐趣和注意事项。一路上大伙儿说说笑笑。霁然生来就不是很喜欢聊天的人,所以悄悄地从队伍里面挪到我身边来。我们两个人并肩走着,谁也没有说话。

我偷偷地瞄了几次霁然。眉毛浓密而整齐,眼睛长得很深沉,高鼻梁,整张脸棱角分明相当帅气,身材健硕,高大挺拔,女孩子报名登山大多是被公司宣传册上霁然的照片给骗来的。

霁然转过来冲我一笑,“老看我干嘛。怎么,你弯了?”

我哼了一声说:“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然后我们两人很有默契地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功夫就把队伍甩在了身后。夏天的林子里闷热不透风,还有各种小飞虫在树叶的缝隙里钻来钻去。脚下的路崎岖不平,霁然和我却像卯着劲一样谁也不说休息。我们一路无言,经过大约三个小时之后,我们登到了山顶。霁然放下背包,掏出一瓶水扔给我。我接过水找了块石头坐下。

“你为什么不爱她?”我终于问出口了。说完我又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傻,自始至终,霁然仿佛从来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过爱不爱她。

霁然背对我站着。两只手局促得先是交叉着放胸前,然后叉在腰上,最后又半握着拳头插进裤兜里。

“她,还好吗?”

我突然有了一股怨气,或是一股醋意,我勒个去,这两个人这么多年不见,在各自真空的世界里活了六年,却还保持着一样的说话习惯,答非所问,说话大喘气。“仿佛,所有知道我的人都在找我”,不换气不行吗?“她,还好吗?”不换气不行吗?啊,不行吗?

就你们会这招是吗?我也会,我也会!

“你,问的哪方面?”我也很深沉地说道。

霁然转过身,面色凝重地看着我。“所有。”

我实在是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

这让我怎么回答!

我把所有能够组织起来的语言都在脑袋里过了一遍,终究是找不出最合适的词语或者句子来描述易清尘所有的好或者不好。

霁然走过来,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告诉我。”

我依然没有想好怎么去回答。并且内心某种莫名的占有欲支使我拒绝回答。

霁然突然把我拽起来揪着我的衣领,眉头紧皱,眼神像两把泛着寒光的刀直指着我的心脏。

“告诉我!她过得好不好?”

我像个病弱的小鸡仔,在失控的霁然面前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我又想起易清尘笑里的暖风和眼里的星辰。

“怎样算好,怎样又算不好?”我突然也吼了起来,然后又弱弱的接了一句“好又怎样,不好又怎样?”

霁然愣了,慢慢松开手,双手抱头坐在地上用力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我点了根烟,望着远处听山风在耳边呼啸。

“你为什么不爱她,或者说,你是不是还爱她。”

霁然低着头,小孩子一样用袖子擦了把脸上的泪。

“我们之间,早就不是爱或不爱那么简单了。”霁然仰起脸,瞟了我一眼,又问道“她会来吗?”

“不知道,没说。”

“那,她说什么了?”

“她让我转告你,她长大了。”

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在霁然的嘴角绽开,他的眼神突然前所未有的温柔了起来。

“还有,”我模仿着易清尘当时的样子说“她还说了,所有所有想做的任何任何跟我有关的事情,不必了。”

霁然摇了摇头,“长大个屁,还是老样子。”

那一晚,我和霁然在山顶搭了帐篷却都没有进去睡。一根接一根地抽完了三盒烟,直至东方微明,太阳在山峦间迸发凄凉而暗哑的光,像是水墨山水画上专门渲染的一轮红晕。霁然用了一夜的时间也仅仅是讲述了他和易清尘交集的一小段。

在霁然轻描淡写地描述里,我们时而大笑,时而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