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长灵侠影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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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还乡

叶心传骑着棕马,往北而去,一路坦途,烈日严毒,将平原上的雾气晒得干干净净。

酉牌时分,日渐西沉,叶心传已到了东山脚下,陆府门前。他扣了扣门环,守门人一见是叶心传,面露喜色,匆匆忙忙向内堂跑去。

叶心传独自向院子里走去。刚过了一条回廊,便听到陆赞颤巍巍的声音叫道:“心传孩儿,你可算是回来了!”

叶心传见到陆赞,心中自是欢喜,不由得眼泪流了下来,立刻便跪倒在陆赞面前。陆赞忙抬起他的下巴,仔细瞧了瞧,颤颤巍巍地说道:“坦夫说你掉下了悬崖,能保得性命,除非上天造化。我心中悲伤,还叫了十来号人在附近寻你。可怜几日来都没有消息。万幸你安然无事,否则老夫九泉之下,如何对得起我死去的三弟。”说着脸上已是眼泪纵横。

忽然内堂传来几声叫喊:“心传!心传!”

接着陆坦夫连滚带爬地走了出来,模样甚是狼狈。

他见到叶心传,先是一惊,将他仔细打量一遍,自是一喜,与他紧紧相拥而泣,竟感受到他周身被一股热力环绕,与先前大是不同,正是内功强盛的象征。

叶心传随爷孙二人走入内堂,将别后种种述说一遍。爷孙二人也是连连嗟叹,齐道:“年轻人迭遇奇险,更结奇缘,冥冥中也是上天护佑。”

陆坦夫道:“那一日,那金狗将手中钢刀向你击去,我们都亲眼见你掉入了悬崖。齐师父大怒之下,使出八卦连环快剑,接连向那金狗劈出六十四刀。那金狗武功也着实不错,齐师父直到六十四招上才制服他,将他头颅斩下。齐师父说,那金狗是金人朝廷十大护卫之一,名字叫什么哈骨碌。不过这事全怨那个张安国,武功忒也没用,净帮倒忙,反倒害得你们出手救他。”

叶心传朦胧中记得当时他要闪身避开,被一人牢牢扣住双脚。无奈之下只得身体后仰,躲避金人队长的杀招,不成想那双扣住他双脚的手却突然松开,这才让他掉入悬崖。但他对当时情景记忆不清,便不肯与陆坦夫说明此事,只是点了点头。

陆坦夫道:“齐师父说,你掉下了悬崖,必定无幸。他必要下崖寻你,便带着我绕道往山崖下走去。耿京、吕成式他们便带着剩下的兄弟召集帮手回了梅花坳解救其他兄弟。我与齐师父在山崖下见到许多金贼的尸首,遍寻不到你的踪迹。齐师父便说,这时候没有发现你就是最好的,兴许你还活着,被人救了去。但我二人都想,这山崖如此之高,从上面掉下来,就是武林高手恐怕也不能幸免,心里都知道这不过是安慰自己罢了。我们一直寻了一天一夜,始终不见你的踪迹,只得回来。爷爷又找人随我们在山崖下寻了一天,还是不见你。”

叶心传道:“齐师傅如今在哪里?”

陆坦夫道:“他带着一队金人士兵搜捕义兵,金人士兵无一生还,回去必定免不了一顿责罚。索性他带着几个捕快兄弟,向南投奔大宋去了。”

叶心传道:“如此甚好。齐师父一心想着大宋,不失为英雄好汉。若是赵大叔见了他,定能与他结为至交好友。陆大伯,心传有一事要请教,还望见告。”

陆赞道:“心传请讲。”

叶心传道:“心传这次外出,听说姐姐受了重伤,前往西域求医。不知当日姐姐送我过来时,身体怎样?果真是受了极重的内伤么?”

陆赞皱了皱眉,迟疑道:“我并未见着你姐姐。是一个黑衣中年男子送你来的,还有一封你姐姐的书信。信上说你们姐弟二人在济南府遭遇仇家袭击,你中了邪毒,虽已无大碍,体内却还残存着几分毒素,需要找一处安全地方静养。信上并未提到她的伤势,我还道她是有事要办,故而未能现身与我相见。”

叶心传点了点头。

陆坦夫道:“心传,你且放宽心在此住下,你姐姐定无大碍。待她事情办好了,自然会来寻你。你姐姐未到之前,你便同我一起读书练武。明年暮春时候,若是你姐姐还没回来,我们两个就一同去京城应礼部的会试。”

叶心传道:“心传也有此意。”

此后一年,叶心传与陆坦夫一起读书练武,只是一个形影不离。叶心传自幼随师父读书识字,却对此事不甚上心,翻来覆去诵读的也不过就是四书五经等儒家经典,读得多了,难免厌弃。后来他拿出天罡真气的秘籍,按着功法重新修炼一遍,于功法中诸多难解之处有了新的体会,但随着领悟更加深入,心中的谜团自也不少,只是苦于无人解答。

陆坦夫对内功修炼不以为意,平日间除了读书,只是在院子里练一些寻常的舞剑动作,极具气势,却不够灵巧,用于临阵对敌尚可,面对江湖上的武功好手便不济事了。

第二年三月,叶心传正在院子里练武。陆坦夫急冲冲地跑了进来,说道:“皇帝来济南府巡查,林府尹家又遭了灾了。”

叶心传心念一动,问道:“林府尹,是那个林子圣府尹么?”

陆坦夫挠头道:“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姓。心传你是如何知道的?”

叶心传道:“我初来济南时,曾见过他未婚妻子潘小姐,现在应当是林夫人了罢!”

陆坦夫道:“那时候你若是知道,还不如劝她嫁给了别人,不要嫁与林府尹了。”

叶心传道:“这话怎么说?”

陆坦夫叹道:“话说回来,林府尹也算是个好官,虽受到金人压制,也总是为百姓做过许多好事的。只可惜皇帝巡游至此,可能见他是汉人官吏,便找了些由头将他全家打入了大狱。明日午时林知府一家男丁就要斩首,女子则槛送京师。”

叶心传道:“为何要将女子槛送京师?”

陆坦夫惨笑道:“金人皇帝有几分像我们汉人中的王莽,煞是虚伪,继位以前甚是勤俭,据说妻子妾室加起来也不过三四人。继位之后单单是妃子便有十二位,其它后宫佳丽,更是数不胜数。府尹家的女子中有年轻貌美者,免不了遭其荼毒。”

叶心传道:“此言不错,我有一位好友,她妈妈便是被皇帝征召入宫,只是她妈妈害怕玷污自己名节,入宫之前便自尽了。”

这时候陆赞从院外走了进来,见到二人,嘴角露出一缕微笑。

陆坦夫、叶心传行礼毕。

陆赞蹲坐在树墩之上,说道:“金主完颜亮昔年作有一诗,于朝堂之上广为流传。诗中有‘万里车书一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一句,狼子野心,可见一斑。前些日子林府尹被拘押斩首,一则是为皇帝好色成性,贪恋他府中女色,二则是完颜亮即位之初即有南侵之意。他自幼受我汉人文化浸染,对江南一带的士林风气更是向往,因此提兵百万、挥师南下,占据我大宋行在临安府,早在他预谋当中。”

陆坦夫点头道:“是了,他定是害怕朝中大臣反对,便先从汉臣下手,要将那些反对南侵的汉臣先行诛杀。若是汉臣都认为南侵之事可行,女真人便无从反驳了。林府尹定是听到皇帝谈论南侵之事,出言反对,触怒了皇帝,才落得这般下场。”

叶心传道:“天下间皇帝皆有逆鳞,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果然如此!”

三人哀叹一番,良久不言。

过了一会儿,陆赞问道:“坦夫,礼部的考试,你预备得如何了?三日之后就要启程,可先要把行礼打点好了。心传,到时候你随坦夫一同赶赴燕京,路上也好有个照应。燕京昔年曾是辽国的南京,当今皇帝即位后便迁都在此,其繁华富庶虽比不得昔日的汴京,与如今的临安行在更不可同日而语,但比之历城,却强得多了。”

陆坦夫道:“爷爷不必担心,沿途行装俱已备好,只等出发了。”

陆赞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

二人嬉戏闲谈了一会儿,又觉得没意思,便各自回房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