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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宿怨(二)

又听得一人爽朗笑道:“大哥,你们六个在此言笑晏晏,怎忘了我这个四弟?”

众人回头一望,正是徐仲素.

徐仲素对赵开山说道:“赵大侠,令千金已无大碍,你这就带着她下山去罢.”

赵开山行礼称谢,使了个眼色,让身边两位弟子前去照顾颖儿,自己却一步不动.徐仲素愿意是让他躲过这场灾难,不成想他决意与自己同生共死,心中钦佩赵开山为人,知道再说下去不免小觑了他,便点了点头,站到了谢康乐身边.

孔嘉语此时立在叶心传身边,看了叶心传一眼,原想他虽是名门之后,毕竟是个年轻后生,见到这种场面心中必定不安,不成想他面无表情,只是盯着林晚晴,眉目间殊无畏惧.

林晚晴笑道:“谢郎真好,有这么多不自量力的家伙为你送死?”

吴道玄道:“妖女,我们七兄弟今日同仇敌忾,与你决一死战.”

林晚晴道:“杀你们还怕脏了我的手.”

忽见远处灰云之中突然出现两个小点,一黑一红,渐渐变大,终于变成两个人形.众人正自惊疑,那两人已借轻功飞到了眼前,若论飘逸自然,与李青纨的逍遥游步法相比更是不遑多让.

那两人便是大漠飞鹰李莫风与踏雪飞鸿李莫云.

李莫云隔着人群忘记叶心传,盈盈笑道:“咦,是你,你的小娘子如今怎样了?”

叶心传讪讪一笑,并不回答.

林晚晴道:“莫云,你认得那小子?”

李莫云笑道:“禀大头领,那小子便是去年打伤师兄之人.”

李莫风道:“我是一时不备,着了那小子的道.”

林晚晴眉头一皱,望向叶心传,心念一动:“这小子内功极高,待会儿须得注意些,若能趁此机会除掉了他,也算是除掉了一个心头大患.”

又听得远处一声狂吼,伴随着山外闷雷阵阵,众人望去,又见一人步履蹒跚,行走之间呼啸不断,仿如一头大熊奔驰而来.那人手中挥舞着一条锁链样的东西,但见他在空中一挥,那锁链随即掷出,恰好落在几人中间,直直砸出一个一两尺尺深的坑洞.众人细看,确是两个巴掌大的流星锤,虽不甚大,犹似带着斑斑锈迹,分量却着实不轻.

叶心传瞧见那人容貌,猛然想起曾在济州府客栈中见过那人一次,至于他的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人奔到林晚晴身边,恭敬行礼道:“林头领,黎未来晚了.”

林晚晴笑道:“不晚不晚.好啦,我的人来齐了.谢郎,你想好没有?”

谢康乐义正严辞道:“我七人当初结义时曾有言,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这一生与你结怨,若是今日被你杀了,也是命中注定.只是赵大侠,叶兄弟,你们与此时无关,快快下山,他日我七人报得性命,再与两位好好叙话.”

赵开山慨然道:“谢兄不必再言.徐神医救了小女性命,我赵某这条命便是他的,今日豁出性命也要保你们周全,大不了一起死在这里.江湖儿女,岂能贪生怕死,不顾义气?”

叶心传道:“心传也是此意.”

赵开山回头望了徐仲素的庐舍一眼,心想:“为救颖儿,我千里跋涉到来通元谷,不成想才治好她,又要分别.”心中极是不忍,但他行走江湖,义气为重,此时也顾不得这些了.

众人手中各握兵器,已蓄势待战.

黎未手握流星锤,因他个子高大,立在众人当中仿如一方宝塔.他首先挥动锁链,便向立在台阶当中的徐仲素砸去.赵开山见铁锤下落之势凶猛,心知不可以蛮力敌之,便拔出刚到,竟往锁链上击去,只见得半空中一串火花,锤子摔落在地.黎未随手收回锁链,铁锤撞上刀刃,力道极大,赵开山险些将钢刀脱手.

黎未见他身子一晃,笑道:“老小子,不要命了?”

赵开山亦笑道:“赵某纵横江湖数十载,何曾怕过谁来?你我便一对一单挑,如何?”他见通元谷这七人加上叶心传修习武功均不是刚猛一路,虽说武学之道,柔可以胜刚,阴可以制阳,但自古以来,学武之人都知道,阴柔一派的武功精髓便在于一个巧劲,但这巧劲不必人的膂力、资质,并非与生俱来,需后天磨砺,非数十年功力不足以大成,刚猛一派的武功则不然,此类武功进展极快,只需上三五年便有小成,只是到了后期,因个人年衰力弱,难免出现不进反退之势.眼前这宝塔似的对手正当壮年,体力正是一声最充沛的时候,若要以阴柔功夫胜之,可说是十分艰难.他抢先跟黎未说好二人一对一决斗,一则是避免其余众人在他刚强武功上吃亏,二来则是凭借自己多年混迹江湖的经验,即便是胜不得他,也定能牵制住他,不让他分神对付其他人.

黎未道:“老子这就送你上西天!”说着挥舞铁链,呼啸着向赵开山攻去.

赵开山故意露出几个破绽,引他来攻,身体不住向后跳跃,带他远离战圈.黎未果然中计,跟着他向一旁跳出十余丈.

李莫风道:“师妹,你我二人就对付这姓叶的小子罢.”

李莫云却盈盈笑道:“一个毛头小子,师哥你还对付不了么?”

李莫风闻言,登时一愣.他知道这七人与林晚晴过节甚深,有意让林晚晴独自料理他们七个.李莫云说这句话,自是因他曾在叶心传手底下吃过亏,因此嘲笑与他,顿时怒道:“黄口小儿,我怎会对付不了?只是大头领武功高过你百倍,她自能对付这七个杂碎,又何须你在一旁裹乱?”

李莫云听罢不怒反喜,说道:“嘿!我偏偏不喜欢帮你打架,偏偏喜欢裹乱.”不待林晚晴在一旁反驳,她挥舞着手中红绫,向李青纨攻了过去.

林晚晴知他二人平日里习惯了嬉戏打闹,与人对敌时也不免相互掣肘,心想规劝无用,便任由他们去了.李莫风见她屡屡在众人面前提及自己的丑事,面子上过不去,便说道:“姓叶的小子,李某再来领教你的高招.”说着身子已纵跃向前,一招黑虎掏心,径向叶心传心口抓去,但他深知叶心传内力深厚,不敢与他硬拼,便在中途忽然变招,身子一矮,改成一招疾风扫落叶,向他两膝踢去.

叶心传使出游龙心法,向旁疾闪而去,心中想的与赵开山一样.他不知此时此刻他修炼了天罡真气,内力修为已远远胜过李莫风,拳脚兵刃上的功夫,有朝云等人教他的万花掌法、蝴蝶剑法,对付李莫风已是游刃有余.不过这两门武功,他自学会以来,临阵对敌时因练习不熟,经常不敢使用.

他将李莫风引到一旁,慢慢施展开游龙心法,与他周旋,心中却想着朝云当初教他的掌法,寻思着如何出掌.李莫风见他拳脚功夫笨拙,以为他外家招数修炼不多,却十分忌惮与他对掌,唯恐他掌风所至,难免将自己打成内伤.这一节,叶心传却未想到.他虽练武勤快,且反应敏捷,只是临阵经验不足,对对手心理的把握几乎可说是没有.

李莫风道:“小子,你如此这般绕来绕去,这架永远都打不完啦!”因他说这句话,出招之间便有了空隙,叶心传见他露出破绽,登时使出万花掌法第一式牵引术,右掌向李莫风腰腹派去.李莫风登时一惊,待要闪避,已是不及,当即气沉丹田,双掌回护,预备硬接他这一掌.不成想叶心传这一掌落在他腰腹,软软绵绵,浑无力道.

李莫风惊疑道:“难道这小子戏耍我不成?”

正想着,便感觉腰腹处一阵强大的吸力,将他身体往叶心传手掌上引去.这一招便是万花掌法第二式——招蜂引蝶,所用的便是万花掌法中的“黏”字诀.

李莫风心道:“这小子怎会使魔教的吸功大法?”又忽然觉察到自己丹田之气充沛,并无内力外泄的迹象,已知叶心传所用的并非吸功大法.

叶心传催动内功,以掌心黏着李莫风前后晃动.他引着李莫风身子向前摆动,李莫风自然而然形成一股向后的抵抗力.他又顺势将他身体正推向后,李莫风劲力忽然无物阻挡,自然向外扑了个空.叶心传又忽然将他身体向右牵引,李莫风果然又使出向左移动的抵抗之力.叶心传依样画葫芦,让他的抗力扑了个空.如此一个来回,李莫风徒耗内力,而叶心传借力打力,自是游刃有余,见情势已定,他便使出万花掌法的第十三式——沧波万顷,暗运掌力以“震”字诀将他身体推开.

凡人腰腹乃是身上最为柔弱之处,陡然家遭遇极大的内力,绕是李莫风功力深厚,加上轻功卓绝,在叶心传一拉一推之间暗藏了一股向旁跳跃的劲道,无形中将叶心传的内劲化解了一半.即便如此,这一掌如滔滔江水般推来,也让他腹中翻涌不断,嘴里一阵咸腥,终于控制不住一口浓血吐了出来,眼前一黑,登时便要昏厥过去.忽然耳边响起一声温柔的叫喊:“师兄,你果真还是输给了他?”

来者正是李莫云.

原来她协助林晚晴对付幽谷七客,起先她以红绫绕体功困住李青纨与孔嘉语,致使二人无力分心对付林晚晴.林晚晴一人对付谢康乐、吴道玄等人竟是大占上方.反倒是那五人各自使出看家本领,却丝毫无法靠近林晚晴.

十年前,林晚晴因妒生恨,但她心里到底对谢康乐最深的仍是一股浓浓爱意,只是她性格执拗倨傲,见谢郎不肯事事顺他心意,又不肯真的动手伤他,便将这股子怒意转移到他身边诸人,尤其是与他交善的女子.故而见柳明空容貌姣好,又比她年轻许多,心中越想越觉得是她抢走了谢郎对自己的一片爱意,出手间便对她多了几分狠劲.旁人忙于对敌,自然难以觉察,谢康乐却深知他这师妹的脾性,怕她伤了柳明空,便时时替她挡招,如此一来,林晚晴见他招招回护柳明空,心头醋意横生,出手间更加迅疾.柳明空很快便支持不住,肩头连中她两记重掌,多亏了谢康乐替她卸去一些劲力,否则这两掌下去,即便不死,柳明空的胳膊怕也要就此废掉.

柳明空心中感念谢康乐不顾生死地相救自己,忍着剧痛柔声道:“多谢……谢大哥.”

林晚晴见她语调温柔,就是自己听在耳中也无比受用,更何况是一个男子?她不觉间幻想出谢康乐转身对她微微一笑,那一笑也极是柔情似水,两人眉眼相对,宛如新婚夫妇般甜蜜,更是怒火中烧.此刻她看到谢康乐阻挡在柳明空身前,心中想道:“好!好!你不喜欢我,却去喜欢这死丫头,我今天非要杀了她不可,还要让你亲眼看着我如何折磨她!”接着招招式式向谢康乐周身要害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