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尼克松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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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正直人社(2)

远在华盛顿物价管理局工作的尼克松,压根儿就没有看到过这则消息。他是在惠蒂尔学院的前院长推荐下,穿着他唯一的一套得体的衣服——海军军服,参加了试演。他保守的演讲十分受欢迎。百人会试图雇佣加利福尼亚著名的政治顾问穆雷·乔蒂纳来负责尼克松的政治竞选。但是乔蒂纳支持的是沃里斯。他只为胜者工作,尼克松没有机会。他只有在百人会支付他一大笔钱的情况下,才愿意接受这个任务,虽然他和他的这位新客户的关系不太可能长久。乔蒂纳是一个精神上的正直人社成员,一个在狭路相逢中勇于拼斗的人,他的法定专业便是赌注登记人。他们都同意,目前的问题是加利福尼亚第十二区没有足够的选民了解他们实际上是正直人社成员,而像沃里斯这样趾高气扬的上等人正压迫着他们。说服他们成为了尼克松坚定意志的中心任务。

尼克松在竞选中的成败取决于他是否能够成功地找出问题的主要矛盾并加以应对。1946年,他所选的问题很完美,事实上,他并没怎么多选,它是自己落入他的手掌的,因为从波罗的海的斯德丁到亚得里亚海的里雅斯特,欧洲的铁幕已经降下。

美国的政客立刻注意到了温斯顿·丘吉尔1946年三月份在密苏里州的富尔顿发出的著名的警告,认为苏联有死死抓住欧洲的企图。哈里·杜鲁门同样也有所警觉,但是一旦涉及到反共产主义运动的问题时,他所处的职位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他的政治自由。作为一个国家的首席外交官,在处理外交事务时,他不得不采用各种各样的音调,而不是一味的军事煽动。这就给他的言行造成了一种软弱感,这种软弱感会让他自己这一方的人很轻易地给他扣上“卖国贼”的帽子,甚至是沃里斯——他曾经提交过一份议案,要求把美国共产党定为非法的。但是,沃里斯他自己却有着额外的脆弱性:他曾经是社会主义党的议员。他虽然不是共产主义者,然而对于视财富如同《圣经》一样神圣的南加利福尼亚州的上层中产阶级来说,这件事情却足以让他颇具争议。

理查德·尼克松就是这些上层中产阶级的代言人。他发起竞选,鼓吹废除战时价格管制,这也是那一年共和党的重要的全国议题之一。但是这件事情并未击中要害,因为沃里斯他自己对于价格管制就是不温不热的。接着尼克松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金刚钻”。在8月29日的竞选启动大会上,他宣布:“我想让你们明白,我是你们的合适人选,主要是因为我身上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带。我没有任何有着特殊的利益群体或者是施压群体的支持。我欢迎来自持共产主义原则的PAC的反对。”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PAC”到底指的是什么?

CIO-PAC是无党派的组织,但是却是进步的劳工联合会——美国工业联合会——的政治武装,也是1946年绝大部分美国人所听说的唯一一个政治活动委员会。很快CIO就会残酷地清除他们中间的共产主义者和与共产主义为伍的人,虽然它以前并没有这样做过。在温斯顿·丘吉尔发表铁幕演说的一周半之后,《洛杉矶时报》便发表文章称CIO-PAC是个共产主义支配的组织,并且正在为全国范围内的议会竞选筹集600万美元。尼克松实际上指的是一个更小的、更模糊的机构,全国公民政治行动委员会(NCPAC)。NCPAC曾经赞助过沃里斯,而CIO-PAC却没有。这种可疑的差别未能引起尼克松的重视。他只是不停地提到“PAC”,例如他说“沃里斯把票投给了莫斯科—PAC—亨利·华莱的阵线。”

他和乔蒂纳都在采用“尼克松方法”。你不必为了攻击而攻击。比起这样,更好的方法便是给出一些迹象,让对手觉得他有胜过你的法宝,让他对你的“错误”进行猛烈的攻击,这会使他看起来过于具有攻击性。然后你便收起网,让你的敌人看起来像是一个狂妄自大、有悖常理的做白日梦的人,这样就可以获得同情。你用“柔道”的方法攻击,把自己放在被攻击者的位置,激发那些投票者奇怪的保护性的爱,这些投票者对于对手的憎恨会随着你所受的伤害剧增。你的敌人看起来只像是死于他们自己的手中。这样一来,你将会变得更强。

一个沃里斯支持者在竞选辩论的问答环节的时候,设置了一个诱饵。他故意颤抖着声音质问,为什么尼克松要一再地暗指沃里斯是CIO-PAC的一员,尽管沃里斯已经明确表示,即使CIO-PAC主动提出来要支持他,他也不会接受的。

“柔道”时间到了。尼克松拿出一份复写的NCPAC公示,然后列出了同时出现在两个集团名单上的人。这是一个交织在一起的董事会。这是一个最为邪恶的贵族式花招,用来欺骗普通群众。普通群众则站了起来,为尼克松喝彩。

一份支持尼克松的报纸称沃里斯为“有记载的前社会主义者”,认为他“在国会的投票记录比民主党更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并且还就沃里斯为CIO-PAC的投票次数而喋喋不休。实际上,沃里斯曾经三次投过反对票,但是这一点并没能阻止尼克松。这是方法的一部分:挑战谎言,用一种自怜的语气,攻击挑战者,指责他们撒谎,尽管他也不得不通过撒谎来达到这一目的:“给尼克松投上一票便是给这个共产主义所支配的政治行动委员会及其巨大的贿赂基金投上反对票。”

尼克松对于价格管制和物资短缺仍然喋喋不休。在一次很杰出的策略中,他囤积了一些短缺的家用电器,然后在他的竞选总部以平价卖出。他的才华关键在于,他总能够迅速地将陈旧平凡的老问题与新的国外的问题融合起来。他公开宣称,负责解决通货膨胀问题的物价管理局(他在1945年期间在此工作)里面“都是无聊透顶的左翼分子,努力让私营企业破产,进而把美国的基础机构和产业社会化”。这种左翼分子不过是富兰克林俱乐部成员的另外一个样本,可是尼克松的竞选标语上却标着“我们的一员”。

然而并非每个人都同意他的说法。“我知道恨一个人是不符合宗教信仰的,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要恨尼克松。”一位来自惠蒂尔的老妇人在1958年对一位专家斯图尔特·艾尔索普说道。她对于自己的这种亵渎行为亵渎的言辞感到非常羞愧。但是尼克松没有这种羞耻感。尼克松认为必须将敌人彻底击垮,让他们永远无法再站起来。正确地出牌就会使你在讨价还价中不会受到一点伤害,相反还会让自己崛起,并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

尼克松赢了。在33岁那年,他成为了一名美国国会议员。

在阿尔杰·西斯的事件中,他只是让他的成就更加完美了。

故事开始于一个名叫惠特克·钱伯斯的哥伦比亚大学的在读学生,他举止怪异而笨拙,他于1925年接到了共产党组织的神圣命令。

很早之前,惠特克·钱伯斯便开始致力于经营地下的间谍机制,因为他认为这是拯救这个堕落世界的唯一方法。他曾经最好的朋友阿尔杰·西斯,参与制定了对外政策,其实是一名从犯。作为一个狂想症者和有着强烈忧患意识的人,钱伯斯预先就采取了防范措施:在他作为红色间谍的最后几个月里,他把阿尔杰·西斯从美国国务院偷出来的一些情报留了下来,藏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后来,钱伯斯改变了立场,变成了反共产主义者,在那之后,他仍然保留着这些文件。

十年过去了。作为作家的钱伯斯过着安静的生活,西斯继续在政坛上向上爬着。然后在1948年,在反美行动调查所的操纵下,纽约大陪审团对12个“共产主义领导人”审判,发起了关于间谍活动的听证会。

听证会会场人满为患。反美行动调查所传审了钱伯斯,他列出了一些秘密的共党分子,西斯就是其中的一个。如果西斯听取了他朋友的建议,无视他的指控,等待这次事件风平浪静,那么阿尔杰·西斯这个名字便很可能会慢慢为人所淡忘。但是他给反美行动调查所发了一封电报,要求出庭为自己辩护。他打算同这个荒诞的国会委员会较量,然后狠狠羞辱他们一番。

一开始,在他出庭声明的时候,他的话似乎起作用了。他不断地反驳着:不仅仅他本人“没有直接或者间接地跟随共产党,甚至他的朋友中也没有任何人是共产党”。他列举了他的朋友们:最高法院法官奥利弗;外交官伍德罗·威尔逊的女婿;前任国务卿。他回顾着他们赞助过的光辉事业:为最高法院充当职员,在罗斯福新政最初的数百天里为国家提供着优质的服务等。

另一方面,对于指控他的人,这位脏乱笨拙的惠特克·钱伯斯,西斯说他从未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

委员会被西斯的反驳深深地震撼了。调查所的成员已经打算放弃,准备在家度过余下的假期了。只有一个成员不这样想。

西斯出庭作证的两天后,在委员会的一次会议上,尼克松喧嚷着要求西斯和钱伯斯必须当面对质。他坚持认为西斯有罪,而且,如果委员会想留住面子的话,他们必须要把这件案子追查到底,直到西斯认罪。

他写道:“我发现他从来就没有果断地说过,‘我不认识惠特克·钱伯斯。’”他总是很小心地把回答限定在:“我从来就不知道有一个名叫做惠特克·钱伯斯的人。”尼克松赢得了争论,针对西斯的案子决定继续下去。

在破获西斯的案件中并非所有的工作都是尼克松完成的,事实上,反美行动调查所的调查员罗伯特做得更多。但是尼克松的贡献足够多,多到能够确保他能独享名誉。他的同盟知道,他们可能无法证明西斯是间谍,但是他们有可能证明,西斯认识钱伯斯,这样便可以证明他在国会撒谎了。尼克松将钱伯斯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下,诱使他对其十多年前就已相当熟悉的西斯住宅详加描述。在接下来的九天时间里,尼克松夜以继日地确证二者的相同之处。然后,在第二次秘密审问西斯的时候,西斯不知不觉中确认了这一点。许多愚蠢的细节出卖了他。在询问之下,西斯的脊梁骨软了下来:现在他承认,他可能认识委员会所说的“钱伯斯”,委员会把两人带到一起对质。西斯屈服了。看来尼克松成功捕获了他的猎物。

招募新的共和党人的机会来了。尼克松凭借他在猎杀红色共产主义者的行动中的力量,在民主党掌控的年份仍然顺利连任,非常有希望成功。1950年1月25日,西斯因为做伪证被判五年监禁,在宾州路易斯堡联邦监狱服刑。

就在第二天,尼克松在他的国会生涯中发表了最为激烈的演讲,这次演讲名为“西斯的案子——给美国人民的一次教训”。这次教训就是,阿尔杰·西斯的定罪事实上是对哈里·杜鲁门自己的起诉,因为他“利用自己巨大的权力以及他内阁的声望对西斯的案件施压,影响调查”,甚至是在西斯的罪行很明显之后也是如此。国务卿(他的法律事务所在尼克松从杜克法学院毕业之后拒绝过他)利用自己的权利和名望,在西斯被定罪之后,依然在背后支持着他。这就是那些自由派的本质。他们放纵叛国贼,假借《圣经》之名,并且诋毁美国的道德价值。

尼克松巧妙地借助西斯的案子,把自己推到了总统的辩论对手的位置。他现在是群龙无首的共和党无可争议的领袖了。对于进入国会才三年之久的人来说,这是极为惊人的成就了。

某个夏天,在加利福尼亚州,人们告诫共和党员的议会竞选人,应该将共产党的话题丢掉,因为这已经是陈旧的新闻了。在这个告诫中,尼克松看到了新的突破口。这可以使他显得很勇猛。“我已经被告诫,不要再谈论共产主义了,”他这样说,“但是不管怎样,我仍然打算跟人们说一说。”

他把握到了风向:美国人民比以往更为害怕共产主义。中国加入了红色阵营;美国和北朝鲜处于战争之中(并且他们很快将会和中国军队交战);苏联成功地试爆了自己的原子弹。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就连杜鲁门的法律总顾问,汤姆·克拉克也警告说,共产党“无所不在,他们在工厂里,办公室里,肉店里,街角处,私人企业里。他们每一个人都携带着能杀死社会的病菌”。

这样的言辞解释了这些人的过于谨慎。他们告诫尼克松不要去碰这个话题。试图去追随这些污秽的政治风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的追求。尼克松没有听从他们的建议。那一年春天的初选中,大批的自由民主党成员开始给保守的民主党成员扣上“赤色分子”的帽子,并加以攻击。

尼克松看得很清楚:在红色恐惧席卷美国之际,对于性和政治的不规则性的恐惧也深深地纠葛在一起。对于性威胁的提醒在他的议员竞选中随处可见。他带着骑士精神保证:“我面临着不寻常的处境。我的对手是一个女人……在这次竞选中,不会有辱骂,不会有诽谤,也不会有弄虚作假”(他很显然是在承认,一旦涉及了男性,这些手段在竞选之中便是司空见惯的)。然后,他突然打破了自己的承诺。国会女议员海伦·道格拉斯的“富兰克林俱乐部成员资格证”,有一部分是来自于她的丈夫:英俊不凡,留着小胡子的梅尔文·道格拉斯。然而从尼克松的竞选演讲听起来就好像是她嫁给了西斯。“全身都是粉红色,包括她的内裤。”他如此说道。这句话让人印象深刻。同样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尼克松发出去的五十万份传单,在那些传单上,他把道格拉斯和众议员维托·马坎托尼奥联系了起来,维托是全国最贫困的布朗克斯区的一名众议员,他的工作只是坐在众议员后方席上随声附和而已。寄信人把这些传单用粉红色的纸张寄出去,传单上称他是“与共产党同流合污、臭名昭著的议员”,并且说海伦·道格拉斯“和马坎托尼奥一样,一共投了354次票”。

事实上,尼克松自己才“恰好”投了和马坎托尼奥一样的三位数的票。道格拉斯试图指出这点,但是她的解释没有效果。解释很难,诽谤却很容易。道格拉斯越是试图反驳,她听起来便越像阿尔杰·西斯。而这正是尼克松想要的结果。在演讲台上,尼克松暗示了利害关系:俄国即将通过阿拉斯加袭击美国西海岸,同时还有潜藏在国内的“第五纵队”的协助和教唆,莫斯科给他们下达了命令,要求他们“一旦美俄交战,就要开启一个恐怖的时代”,破坏电力设施,食物投毒,控制兵工厂。或许,只是或许,这位举止优雅、谈吐得体的海伦·道格拉斯与第五纵队有着些许的联系。现在不是注重细微差别的时候。

很快,她便伤在了自己的手上。“你不应该忍受伪证”,这是她作为回应,所写的长达一页的广告的标题。她认为这一招很妙,然而这却给了尼克松另一个把柄。现在尼克松可以玩他最擅长的把戏了:当无辜的受害人。海伦·道格拉斯的确曾经和维托·马坎托尼奥一样,投过354票,但是她现在却在引用《圣经》的话,指责尼克松是一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