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舍·安德森
作家是个年过半百的白须老者,常年的病患使他行动有些不方便,尤其是在上下床的时候。他住的房屋,窗子是高高的,清晨起来要看到外面的美丽景色便成了他每天第一件困难的事。他要求一个木匠来改装床,使床和窗台一般高。
这在这木匠看来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木匠在内战中当过兵,他走进作家的房间,坐了下来,谈着为了使床变高必须做的种种工作。谈得高兴时,两人又开始尽情地吸作家的进口雪茄。
如果说他们的谈话有30分钟,那么近20分钟他们用来谈了其他事情。内战当然是主要话题。事实上是作家把他引到这个话题上来的。木匠一度是安德森维尔监狱的囚犯,也曾经丧失掉一个兄弟,他兄弟是饥饿而死的,兄弟在自己同样饥饿的情况下仍照顾着木匠老人,最后他的兄弟被活活饿死了。木匠和年老的作家一样,也生着白胡子。他哭的时候,白胡子会跟着嘴唇的节奏而上下跳动。一个白胡子老人在大声哭泣时,嘴里仍叼着一根雪茄,那模样可想而知。作家忘掉了原来把床垫高的设想,后来木匠便自作主张地搞起来。作家已60岁开外,要上高一点的地方对他来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作家侧身躺在床上,睡得十分安静。多年的病一直挥之不去。长时间过多的吸烟只是在为他的病情雪上加霜。他心里老是在想,他会在什么时候意外地突然死去,这种可怕的想法在夜里醒来时更加清晰。面对这些,他并没有沮丧或烦躁。事实上,这种影响很特殊,也不容易解释。这使他在床上时比旁的时候更富有生气。身体的老化已让他无法像年轻人一样地活动,但他的思想依然如壮年时一般无恙。他像是一个孕妇,只不过在他身体内的不是婴儿而是青年罢了,也许说是一个女人更加贴切,样子很不一般,年纪轻轻的,穿了铠甲像一个武士。你瞧,要想道出老作家躺在高床上谛听自己的心悸时身体内究竟有什么东西,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有些不可知的因素存在。得搞明白的是:作家以及他体内的那个女人是什么样的人,他们的思想以及别的什么。
在老作家多年的生活中,对各种问题都有独特的见解。他曾爱过很多美丽的女人,许多女人也曾爱上他。还有,当然他曾认识许多人,在各种奇特的场合下和他们交朋友。也许这是老作家一生的财富,而这些让他对生命充满希望。何必和一个老人为了他的想法吵架呢?
作家在床上做着一个不是梦的梦。在似睡非睡时所有人物的形象都清楚地出现在他脑中。如果说是梦,倒不如说是他的“财富”在人物化了。
你瞧,这一切之所以使人感到兴趣,都在于来到作家眼前的人物身上。他们都是畸人。然而,依稀可辨认这些人物都是老作家的旧识。
还好,大部分的畸人仍可让人接受。有的有趣,有的几乎美丽,只有一个女人畸形得有点离谱,她以她的畸形伤了老人的心。她的一举一动像是在用手敲打着老人的心。你如果走进房间,你会以为,这是老人做了噩梦或是消化不良的缘故。
畸人的行列在老人眼前走了一个钟头,但却给老人带来灵感,让他安静地拿笔写作。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老作家决定要用笔来牢牢地抓住这机会。
经过不懈地努力,他终于写成了一本书,称之为《畸人志》。这书从未发行问世,但我读到过一次。我不得不承认那是一本很不错的书,尤其是书的中心思想,标新立异,别具风格。记住了这个中心思想,我才得以理解我以前从不能理解的许多人和事。这思想是复杂的,简单的说明大致如此:
起初稚嫩的地球思想泛滥,惟独缺少的便是真理。真理会在恰当的时候由恰当的人类自己创造,但没有一个真理来源于清楚而确定的思想。真理将处处存在。
老人将诸多思想转化成美丽的真理。我不想把它们全都告诉你们。其中有关于童贞的真理和激情的真理,财富和贫穷的真理,节俭和浪费的真理,粗疏和放荡的真理。但所有的真理都闪烁同样美丽与耀眼的光辉。
人类的作用表现出来了。每个人出现时抓住一个真理,并且将自己的真理广为传颂。
使人变成畸人的,便是真理。在这一点,老人自有一套十分微妙的理论。他认为:在生活中,每一个人不可以固执己见,如果有谁这样做了,称之为他的真理,并且努力依此真理过他的生活时,他便变成畸人,而他坚持的所谓的真理却根本沾不上真理的边。
对于以上观点,老人凭借深厚的文字功底与切实的感受将其著成了上百页的书。这个主题在他心里会变得那么庞大,他自己也有变成畸人的危险哩。他之所以没有变成畸人,我想就因为他始终没有出版这本书。这也许要好好地感谢老人体内的那个年轻事物。
还记得前文讲的那个年老的修床的人吗?我之所以提到他,只是因为像许多所谓十分普通的人一样,他把持着自己的信念生活了大半生,同样他也是畸人。
国王想知道三个问题的答案,于是四处征集,但却不能令他满意。于是去找一个博学的隐士,其间他帮隐士挖地还救了来杀他的人,他用自己的行动回答了三个问题。